在无数的琐碎事情中,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又是一年的七月份,陈威捧着a3(两张a4纸合在一起的大小)铁皮牌,步履如飞奔向单位大门口,话说的好——计划没有变化快,他在一个月前终止了从政道路,这比原定的三年早了一年,事情来的突然他没有一点儿考虑,在多位领导、同事的挽留下意然绝然地选择恢复户口本上的务农身份。
还要从正月说起,日子过得顺当就算是运气,团团圆圆过个年就算是福气,几家人这个年过的相当知足,钱比往年挣的多不说,大货车也开始运行,白色集装箱中心喷上圆形红色《俺家店》店标,开出兜一圈高端大气上档次,这可是县里第一家,过了正月李姥爷和李富开车去市里收货、散货,陈威、熏子晌午还请了吃顿饭店,回到店美滋滋的夸自己外孙子孝顺,瞪了熏子两个点儿(小时)的事儿转身就忘不提也罢。
之前没有一点儿征兆,吃完晚饭提前睡下了,李富两口子也没在意,寻思着跟了半天车兴许是累到了,李富还当笑话说:“像大老板似的做驾驶楼里到地儿都不待下车的。”天气还是冷的刺骨,李富洗了块热毛巾想着给擦擦手脚,灯一打开看李姥爷眼皮动了动还问了句:“爹,没睡着啊?”
听到的回声是痛苦地□□,硬生生从喉间挤出:“老伴,老伴。”紧急送到县医院确诊脑溢血下一秒进了手术室。
等陈威和熏子天亮接到消息赶回来时,老人已躺在病床上限入昏厥,不省人事,球子说手术很成功血止住了,老人年纪大了,各项器官不太好,后期怎么样还得再观察,陈威牵起李姥爷的手唤了几声,没得到任何回答,他这一刻感到会失去亲人的害怕与痛苦,全身不住颤抖着,扁着嘴满脸委屈,他姥爷从来不会不理他的,满心满眼都是他这个最爱的外孙子,深呼吸几下还是控制不住留下热泪。
李姥爷前几个月还说过让陈威接下家里的摊子,热销的精肉肠,拌料灌肠皆来自李姥爷之手,老人家会的豆瓣酱、肉丸子、香肠种类不多,但都是能拿出手顶尖的手艺,陈威去市里工作李姥爷老大的不乐意,孙子年纪太小,老俩口又偏向大外孙子,就想让他撑起自家店,以他们对陈威的了解,就算老的不在了,外孙子定不会放下双胞胎不管的,被推脱了几次李姥爷不高兴了,陈威有自己的想法,一是等熏子站住脚,事业上帮不了忙,在市里的家陪着也算功劳一件,他真不舍得丢下熏子一人;二是等陈青,陈爸总抱怨这个弟弟被他惯得不成样子,想着让陈青今年毕业了出去实习锻炼一年,他呢再攒一年的钱在市里租家小店面,让陈青体验一把白手起家的艰辛,陈威这么和李姥爷说的,也不知道老人能不能接受。
自私的只为自己想法做打算,未曾思考他可以等而家里的爷字辈还能等待几年,眼里的老人可以抗着动米袋子,却没有去问一句外强中干的他们是否勉强的话,李姥爷昏迷了七天睁眼后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不管如何状态心念念地还是他,迷糊时会问陈威:“嘎豆你爸呢?”清醒时稍有责备:“回去吧多耽误班儿。”
陈威寸步不离陪着,直到姥爷病情有所好转,他通知了家人:“不干了回来。”陈爸陈妈同意,张老爷子也点了头,他知道陈威志不在从政,早晚有这么一天。
从政两年多陈威自认没有丝毫建树,上岗头一年搞宣传为部门铺路,又被后来居上的熏子用一份完整的地型图和有如人口普查的例表占了风头,处理过几场不大的官司,带领新加入年轻的大学生、大专生熟悉环境,唯一能自我表扬的也就是家具钱还上了,无债一身轻,总结下来只有四个字——仅此而已。
从提出离辞到下岗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上个月走得利索了,今天又被领导急召回单位,熏子在门外等了一个多小时,接过铁皮牌瞄了眼上头红字——法律咨询处,哑然失笑道:“一猜就不能让你这么轻松地走。”
陈威搬了下熏子的胳膊确认下时间:“唉,还免费的。”拭了下脑门的汗,李姥爷还病着也不知道会谈多久,着急回去陪人呢,现在看看时间还早能再交待几句,指指自己的额头:“你也知道,从嘎豆下生后我这脑子吧有时转不过弯,说了几句我就应承了,再说领导曾经还挺高看我的,拉不下那个脸。”
“应就应吧反正也没啥大事。”陈威说来市里开个会,熏子找个理由上班期间干了私事,看到牌子他到猜出点儿上头的意思,法律普及老百姓看待“法”仍有一些欠缺,维护自身利益的同时多少跑偏点儿方向,今天告邻居栅栏占了自家院,明天鸡丢了怀疑是某某偷的,陈威所在部门的作用直达派*出*所,县里定个咨询处相当于建立一个站点儿,打个广告还省了一些不相关的事务处理。
陈威又看了眼时间:“我去给你收拾收拾屋子得了,瞅你埋了咕汰(不干净)的样儿,新家指定造得皮儿片儿(房间凌乱)的,我先帮你归拢归拢再回去。”早在他上月离辞时宿舍归还了单位,熏子不是同一个体系的另申请了住处,同等面积摆放好家具和原来的家一个样子,别看熏子在他面前表现的是个干净人,没人管着一定原形毕露,没出去上学时哪天不是他奶奶帮着叠被子。
哼哧哼哧的爬上六楼,陈威拿出备用钥匙打开门,先一步进入室内,鞋都懒得脱坐上沙发歇气:“你说不就官大一级吗,还住个六楼累死人,咦?”四处一撒么(看),立马看出不对劲了,以他对熏子的了解屋子绝对不会这样的,家具摆放齐整,地上一尘不染,推开直往他身上蹭的熏子,起身挨个角落搜寻,沙发、被子、枕头贴近眼睛细瞄,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小媳妇这又是看又是闻的,可把熏子整毛愣了,脸也微微透出点儿红,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深更半夜,也有孤枕难眠寂寞发泄的时候,小媳妇不在只能自己纾解,昨晚他还那啥过,这要被察觉出多丢面儿,扶上媳妇的小腰:“找啥呢?”
陈威甩吧两下肩膀头,睁大眼瞅人哼哼:“别让我找出一根长头发丝不然有你好瞧的。”说着拉开柜门,卷成团的衣服,灰不啦叽的裤子、脏袜子随着开启地柜门掉了一堆,看到这些陈威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心里得意想着:就说吗家里没人管着,熏子哪能有自觉性:“算你老实,来啃口。”
熏子松口气原来是被怀疑成出墙的红杏,弹了陈威个脑瓜门,吻上噘起的唇,浅吻加深加重,搂住腰的手滑进衣摆内,顺着的腰侧来来回回抚摸着。
“嗯……”陈威一声甜腻的喘息,让熏子倾刻间涌出无法承受的□□,忍不住轻轻在颈间咬了一口,不容许小媳妇退出将人压倒在床。
………………
完事后熏子曲着手臂撑着头,侧身看着忙往身上套衣服的陈威:“再待会儿呗。”
“下次的吧,我得赶下班车。”陈威系上腰带回头抱歉的笑了笑,李姥爷病了后他和熏子是下班坐晚班车,天没亮坐早车,病情好转他又离了辞,才让熏子停止每天两地倒,这么一算两人有几个月没胡闹过了:“下次我过夜咋样。”
“成,”熏子跟着起身穿戴整齐后送人到了车站,中途买了一袋子香蕉,临上车前还和小媳妇说了句:“我周末就回去,你也别来回折腾了,多在咱姥爷面前说说我的好话啊。”
姥爷这一病脾气涨了不少,首先遭殃的就是一直看不顺眼的熏子,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后到是得了几个笑脸,关键熏子太有眼力价,人清醒过来了,李姥姥和他说这段时间熏子和陈威给端屎端尿的,挺重的身子骨都是两孩子给擦洗,他干净了给孩子累够呛,老爷子一辈子就好一个面儿,熏子自然看懂这一点,老人憋的脸通红他就背着上卫生间,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看着身边围着的子孙感动得够呛,对熏子也改观不少。
住院住了四个月李姥爷是说啥也不愿再住下去了,上个月才搬回店里后院,县城待着有点意外情况,去医院也方便一些。
陈威静悄悄地进了屋,李姥爷人缘好这一病上门探望人不少,这个带一袋子水果,那个带几瓶罐头,几天里炕头、柜板上推了不少,李姥爷午睡正熟,陈威放下香蕉碰触下额头温度,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说的不假,这一番折腾下来,看着比以前老了很多,瘦得皮包骨,血管突起明显的手背,因整天打着点滴片片青紫。
李姥姥进了屋脸上没有半点儿悲哀之色:“好的差不多了哪还用人赔着,姥是待着难受去店啊也不让我动手不然我都懒得着你姥爷面儿。”
老一辈的看得开也不惧生死,人刚醒那会儿陈爷爷笑呵呵的逗人:“老李头这病再不好,以后麻将桌上就换人了,我三弟弟现在差不多出徒了。”张老爷子说:“你独门手艺没传到下辈,千万忍住别蹬腿。”似乎只有下一代的整日愁眉苦脸的想不开,陈威是真的想不开也不敢想,他受不了身边的亲人招这份罪。
李姥姥心疼地摸摸他的头:“去前面帮着忙乎去,你姥爷睡醒了自己就出溜下地了,晌午饭没吃吧,这老家伙连累我大孙子受不少累。”
“姥,我一点儿都不累,走,吃饭去,您赔着我吃。”陈威扶起李姥姥出了后屋,过了饭点儿,店里的客没几位,他这算正式接起了自家店,没用交接属于直接上岗,一大早起来打扫卫生,切肉洗菜串羊肉串,晚上炖上炖盅、整卤料这一个月都这么过的,通过练习他扁担已经挑的很好了,姥爷出院后将豆瓣酱、手打肉丸子、香肠的做法传授给他,最初做出的成品陈爸说味道差那么一点儿,每天手把手地教、自己再有心琢磨也算进步神速,不算多繁琐工序,但用料的份量十分严谨,什么时候用什么料也十分考究,豆瓣酱陈威看陈妈做过不算难,难的是肉丸子打时掌握不了力度时常弄得成品肉质过硬,还不如旁听经常举锄头的陈爸,下多少力他一听就懂,趁老人不注意架着陈威的胳膊训练。
陈妈看儿子过来了把留的饭菜端出:“你姥爷念了一上午的嘎豆,吃完去接过来吧。”
“嗯。”姥爷有要求陈威一定是照办的,不过提起自家儿子多少有点头疼,嘎豆五岁半了又出息了不少,个子抽长体重随着增加,再过半年也到了上学的年龄,几位长辈这回紧张了,嘎豆什么样的德行清楚的很,在他们眼里淘气是正常的,进了学校老师可不会惯着,就怕本着严师出高徒的教学方法,他们的孙子得受不少亏,几家合计了一通决定先让嘎豆习惯习惯,前两个月陈爸把嘎豆、小闺女还有大丫家的小夕夕送到了县里幼儿园,进去八个小时除了生病的李姥爷外老爷子们加上陈爸每隔一小时一换岗,担心着不适应再哭闹,结里也就去了一天,第二天陈爸说啥不送了,大的说不通陈威问小的,嘎豆回他爸:“我爷说吃不饱。”
陈爸也说:“那小碗没咱家半个大,晌午吃得土豆片、韭菜鸡蛋,没肉没汤还不给喂饭。”胳膊捅捅儿子的腰:“你没法儿吓唬我,都打听明白了嘎豆是农村户口去市里上学得费老大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