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侯府的午膳,味道出奇的好,李灵觉得这皇宫中最顶尖的御厨大约就是这个手艺了吧!
因着金林城中人满为患,城中粮食告缺,府中的厨娘并没有给李灵摆出一整桌的美食,只端上来三菜一汤加一碗白米饭。
就这么三菜一汤,李灵吃得停不下嘴,直接将桌上的所有东西都吃得干干净净。
李灵朝着身侧的蓝衣侍卫大赞厨娘的巧手。
蓝衣侍卫却是目中露出喟叹之色,道:“能得主子的欣赏,是她的福气。只是属下见着主子这般模样,不免为主子委屈心疼。这样简单粗陋的吃食,还比不上悠悠姑娘往年日常一餐的十之二三,如今到了主子口中,却成了绝顶美味……也不知主子以往受了多少苦。”
李灵听这蓝衣侍卫说得诚恳,心中越发奇怪。
这种“原来你以前过得这么差啊真是委屈你了”的口气,真的好奇怪。
简直……简直就像是来认亲的!
李灵面上微微一怔,看着蓝衣侍卫,第一次,她想起了钱姨娘曾说过的外祖。
钱姨娘曾说过,李静静的外祖是前朝权倾朝野的人物,还有部下隐藏着——难道,就是沈悠悠带来的这群人?
想起钱姨娘,李灵心中有些犹豫。
倘若沈悠悠带来的这批人,真的就是李静静外祖的旧部下,她该不该留着他们呢?
当年她与钱姨娘在李家过得不舒坦,李灵倚靠着钱姨娘,曾想过若是有着这么一批部下,也许她与钱姨娘就能过上舒坦日子。
可现在不一样。
钱姨娘已经死了。
钱姨娘是他们真正的主子,得了他们的忠诚自然是没错的。
也许,在外人看来,她是李静静,是钱姨娘的女儿,是这批人的小主子,可李灵自己知道,自己不是李静静。她是因着一个血红色手镯穿越而来的李灵。
她白白得了这些人的忠诚,李灵受之有愧。
可若是要李灵说出来,她是一个从另外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人,李灵却不愿说出来。
这样的隐秘之事,迄今为止,李灵还不想与任何人述说。
这让李灵犯了难。
她并不是李静静,可这件事,她不愿意说出来。
李灵坐在正堂中,一手拿着一杯温热的茶水,却一动不动,呆呆地想着。
“侯爷!”沈悠悠快步进了正堂,朝着李灵行了一礼。
李灵展眉,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沈悠悠:“怎么样?”
沈悠悠道:“侯爷,悠悠去查过了,那安氏确实是在迁都的路上便病逝了。悠悠去查过,安氏未曾入金林城。悠悠又去问过当年迁都时的将士,安氏确实是在路上病死了。”
李灵微微摇了摇头:“死的蛮早的。”
世事难琢磨。
李灵想过很多次杀李静淑的时候,却鲜少想起杀安氏的事,不是因为李灵不想杀安氏,而是在李灵看来,杀安氏并不难。
可结果……这么一个仇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李灵沉默了片刻,才转头看向沈悠悠:“悠悠,我本不想管杂事,可……这安平侯府的人,你还是要给我一个解释。”
沈悠悠脸上露出笑容,笑嘻嘻地将手别在腰间,朝着李灵福了福身子,装作一个小丫头的模样:“侯爷想要知道什么,悠悠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呐。”
李灵点点头:“那你自己说。”
沈悠悠站直身子,看着李灵,面上神色肃然了一些,她看着李灵:“侯爷……猜到了?”
李灵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你们是钱姨娘的人?”
沈悠悠眨了眨眼:“侯爷……您的母亲,没有告诉你你的身世吗?”
李灵目中露出回忆之色。
曾经啊,有一夜,她与钱姨娘缩在被子中,听钱姨娘细细讲她的故事。
钱姨娘面容慈和,话语轻柔带着对她的亲昵,小朝就坐在木桌上,笑着听她们说话。
小小的木屋中,灯光晕黄。
那样的一幅记忆画面,却是恍如隔世。
那时候,她还手无缚鸡之力。
现在,她的武功足以战胜这世上大多数人,可那两个贴心为着的她的女子,却是尸骨寒凉了。
李灵垂头一笑,眼中有温暖有伤怀:“钱姨娘说,她不想让我知道太多的前尘往事,免得招来麻烦。她只告诉我,我的外祖是前朝权倾朝野的人物,却在大周太祖进京之时自缢身亡。外祖至今还有旧部在世,若是这些旧部现身,少不得被当今圣上追杀——”
李灵转头看向沈悠悠:“悠悠,你们是吗?是钱姨娘提过的外祖的旧部?”
沈悠悠神色一肃,立即单膝着地跪了下来,“砰砰砰”结结实实给李灵磕了三个响头,抬头道:“是!”
“真是如此……”李灵神色恍然:“所以……悠悠最初想要认我为主,跟着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沈悠悠面色肃然,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是!”
李灵微微点了点头,顿了顿,李灵又道:“如果,我本不是你们要找的人呢?”
沈悠悠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她跪直身躯,道:“我知道,侯爷就是老主人的血脉后人!侯爷的母亲应该给过侯爷一个信物。”
“信物……”李灵喃喃。
钱姨娘死的突然。临死之际,钱姨娘并没有提过“信物”两字,只是告诉她,要“好好活着,不要报仇”。
李灵抿了抿唇,从颈间拉出一个细细的银色项链。
一个小小的宫妃头像缀在银色项链中央,像一个不值钱的、供小姑娘把玩的小玩具。
沈悠悠双目一亮:“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李灵将银色项链塞回衣服里。沈悠悠语气中带了一重感慨与悲哀:“这个小小的银色宫妃头像,原本是老主人送给您母亲幼年时把玩的玩具。”
“银制的宫妃头像,是整整一套,八十一个模样不同的宫妃头像。后来,老主人没了,您母亲开始逃亡。逃亡路上,遗失了许多贵重的东西,只留着一个小小的宫妃头像。因着它不起眼,又不值钱,反而被留了下来,不会惹人怀疑。到后来,便被当做了相认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