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这会儿方丽子在,听见这样温柔似水的一声喊,她准得“呸”一口,顺道骂上两声。不为别的,就因为吴梦的事情,方丽子现在对这些外表看起来娇滴滴的病美人,向来不拿正眼相看。
李夏倒是没有这样的想法,跟这位病姑娘自自然然地打了个招呼,转头对她咧嘴一笑,说“你好,我是李夏,是刘枭的初中同学。”
那病美人看着她捂嘴也笑了一笑,微微弯起的眼睛,看起来温柔极了“你好,我是沈成蹊。沈从文的沈,名字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那个成蹊,因为我母亲是老师,所以给起了这么个名字”。
李夏抬头看着眼前的姑娘,心里暗暗地想着,这才是大美人儿应该有的气质啊,弱柳扶风的姿态,拿得出手的名字,和她这种百家姓外加一个百家名,街上喊一嗓子能有四五个人回头的姑娘简直有着本质上的差异。“啊”了一声问“你长得真好看,可是,你好像身体不太好”。
沈成蹊看着她摇了摇头,回答“我大学的时候生了一场病,变成这个样子,之前我身体挺好的”。
李夏听了很是可惜地拍拍她的肩膀,说“哦,怪可怜的。你这是刚从国外回来?”
“嗯,我们家移民到国外好些年了,这次回来看看枭哥哥”。
李夏一听,想着,哟,这还是专门儿来看刘枭的呢,挑了挑眉,问“你和刘枭,是朋友啊?”
沈成蹊那头有些害羞的笑了笑,回“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后来我家移民国外,他为了我特地去美国上了大学”。
李夏听了这话立马愣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那,那你们是青梅竹马的,恋人?”
沈成蹊像是有些不好啥意思地摇了摇头,答“应该是胜似恋人,而不是恋人吧”。
李夏也不知道为什么,听了沈成蹊的这句话,心里忽的就起了些疙瘩,不大,就是那么轻轻小小的一点儿。她也知道,现在的自己和刘枭什么都不是,这疙瘩起得没名没分。但她想问刘枭,他既然心里一直有沈成蹊这么个青梅竹马的女孩儿,那时为什么还要毁了自己,而多年后的今天,又为什么要装作一副爱意甚浓的样子来肆意打乱她的生活。就好像,她李夏只是一个可有可无,供人戏耍的玩具,在没有沈成蹊的日子里,刘枭正好遇见了她,而她又恰巧傻得可以,仅此而已。
这样的认知让李夏有些莫名的难过,紧闭着嘴唇说不出话来,直到那头刘枭从出口走了出来,看着她身边的女孩儿喊了一句“小蹊”,她才叹口气,格外灿烂地笑了出来,说“刘枭,这姑娘是来找你的,我看她身体不太好,你好好照顾啊,我就先回医院了”。
说完在刘枭不解的目光中转身跑开,从入了机场茫茫的人海之中。
李夏坐着的士回医院,老太太接了她的电话,特地拿着钱等在门口给她付车费钱。李夏下车见着老太太,立马上去一把抱住,嘴里呜嚷呜嚷地嘟囔着。
老太太本来憋着一肚子火,这会儿见李夏这么副模样,立马心软了下来,摸着她的头发说“行了行了,回来就行,我也不问你多的了,快上楼去,你妈回来了,在屋里头坐着呢”。
李夏一听老太太的话愣了一愣,而后拔腿往病房里跑去。她平日里虽然嘴上很少提起李贞的事情,但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心里其实终究还是挺想念她这个妈的。
一口气跑到病房门口,刚想要推门进去,梁笑的声音就率先从里面传了出来“老太太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和她置什么气啊。”
李贞坐在原地,难得的叹了口气,回“她就见不得我回来”。
“哪儿有父母不想儿女回来的,你呀,别说这些难听的话。等会儿夏夏回来,被她听见了,多尴尬”。
“你别提她,个不省心的玩意儿,就没有让我安心的时候”。
“嗨,她才多大,你年轻的时候不也犯过错啊”。
“这能一样吗,再说了,她快二十五了,难道还小啊。梁笑,你别一个劲的替她说话,这丫头给你什么好处了,时时刻刻帮她圆场”。
梁笑听了这话低头笑了出来,说“这不也是我闺女嘛,你这当娘的负责骂,我还不得负责捧了呀,不然吧唧一声摔地上,摔出个好坏怎么办”。
李夏听见这话“噗嗤”一声也笑了出来,而后重重地踩了两脚,大声咳嗽一声,一把推开房门,故作惊讶地问“哟,你们怎么来了啊”。
李贞看见她,立马站起来往她脑门上使劲点了一把,说“要不是你出了事儿,你以为我愿意回来啊,我那公司一天能赚多少钱,你知道么”。
老太太这会儿刚跟上来,看着眼前的一幕立马大喊一声“李贞你干嘛呢,你闺女这才好一点儿你就上手啊,你不疼她我可是疼的,你是不是天生来磨我这老婆子的啊”。
梁笑听着两母女的谈话,偏头和李夏无可奈何地笑了一声,开口劝慰“行了行了,夏夏你坐床上去,等会儿查房的医生就要过来了”。
李夏答应一声“好嘞”立马爬上了病床,开口说了声“我肚子饿了”。
老太太一听这话立马转身,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个保温饭盒,放在桌面上,边打开边轻声抱怨“都怪你妈,害得我把这饭都忘了,哎哟,都有些凉了,我去热热”。
李贞坐下来没理老太太,偏头看了李夏一眼,凉凉地问“刚才来的那个小警察我和你梁叔都看过了,人很正直,家世也不错,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去把证扯了”。
李夏听了这话睁大了一双眼,刚想要开口说话,就被李贞一把打断“别跟我说什么你对他没感情的话,那你对谁有感情啊,你倒是告诉我,你以前那个有妇之夫吗。李夏你听着,我不管你现在脑子里在想着什么,但是过了年你就二十五了,不是十七八岁的还可以少女怀春的小姑娘,你给一个男人堕过胎,这是永远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在别人那儿,说的好听点儿,你年少轻狂过;说的不好听,你就是个破鞋。现在这个社会,爱情不值两分钱,再大的海誓山盟都会变,你还指望着靠你小时候的那点儿幻想过一辈子?”
李夏听了李贞的话,难得的沉默了,偏头看着窗外,眼前像走马灯似的晃过赵庆、郝老板、刘枭、庄天明的脸,而后毫无预兆的想起了以前在书里看见过的一句话——我们都以为自己可以为了爱而活着,但事实上,爱不是你想要为它活着,它就能让你永远抓住的东西。这世上爱与被爱的人太多,它根本不稀罕被你捧在手心里。它只会和时光一起,默默地改变着你,看你从天真浪漫的孩子变成一个固执的疯子,代价是一次经年后的顿悟,又或是你生命中再也回不去的自己。
李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这样的话来,她觉得这并不是她应该拥有的人生态度,至少曾经的她是这样认为的,但这时她似乎有些动摇了,低头看着手指默默地说“我知道了,我会考虑”。
李贞看着她迷茫的模样,难得的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道“我知道,女孩儿都是天真的,觉得爱就是全部,妈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但是李夏,爱永远不会因为你的这份忠诚而对你格外眷顾。你要知道,女人最美的时候只有这么几年,在合适的时间与合适的人走在一起,这不是懦弱,而是懂得爱自己。他不一定是你的最爱,就像我和你梁叔一样,但他,却是生活指引给你,未来真正可以去走的路。”
刘枭没有再回医院,直到第二天李夏出院,她也没有再见到刘枭的影子。正巧庄天明一大早打着电话过来,问李夏有没有时间吃饭,她想了想,竟答应下来,站在家门口,看着庄天明从车上下来,对着自己招手,手上提着她最喜欢的福家蛋挞,表情阳光而充满了期待,她想:或许,妥协并没有想象中那难。
庄天明并不知道此时李夏心中的百般纠缠,他这时与李夏面对面坐着,手里一块黏了吧唧的毛肚被他以各种妖娆的形态涮过来又涮过去,人声鼎沸的大厅犹如牢笼,让他坐立不安,好一会儿,才见他咽了一口水,开口说了一句“李夏,我喜欢你”。
李夏倒是没怎么惊讶,点头表示“我也挺喜欢我自己的”。
庄天明一听这话,有些哭笑不得,开口又说“我的意思是,李夏,我们结婚吧”。
李夏低头吃着嘴里的豆芽,连动作都没有停一下,抬头回了一句“好啊”。
庄天明没想到李夏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他的求婚,一时间,一双豆大的眼睛睁得滚圆,长着的嘴巴老半天没有合上过,磕磕巴巴地问“那,那我们现在去民政局吧”。
李夏这下倒是愣了,说“你,你怎么这么急啊”。
庄天明咽下嘴里涮老了的毛肚,开口说“废话,谁娶媳妇儿不着急啊”。说完起身,大声招呼着服务员过来买单。
李夏见眼前的庄天明拿出一副人民警察“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表情,不禁有些后悔,连忙开口轻喊“哎你这么急干嘛啊,去民政局也得带上证件啊”。
庄天明一边掏钱一边摆手,说“这你就别担心了,你那些证件啊,你家老太太早就给我了”。说完收了找回的钱,拿上座位背上的衣服,喊了句“真的,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咱们走”。
李夏是真被迷迷糊糊拉来民政局的,站在原地还神游天外呢,等见着了上回那个长着媒婆痣的工作人员,听他对着自己和庄天明喊了一句“来结婚啊,来填好资料上队伍后边蹲着”,她才意识到,自己这是真要入火坑了,而且,这时候,没有一个赵庆来救她,叹口气觉得这屋外头的天都要黑了。
没想这时门口忽的传来一阵男女的对话,女的说“一现,我真不在乎你家里怎么样,我这么爱你,咱们就不能再过过”。
男的声音低沉而平淡地回答“不了,离了对你对我,都好”。
李夏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回头一看,发现那人是傅一现时立马就笑了,那头傅一现看见李夏也愣了一愣,而后歪头思考了一晌,忽的快步走过来,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李夏,帮个忙”,说完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开口说到“悦悦,我其实一直喜欢的,都是我这个大学同学李夏”,说完偏头给了李夏一个眼神,李夏演绎细胞骤然活跃,扭捏地大喊一声“哎呀一现,你怎么才来啊,我等你等的好辛苦”。
那头工作人员看见这一幕,立马“啧”了一声说“喏喏喏,就是这个女的,就是这个女的,我记起来了!上回她来结婚,就窜出个前男友离婚,这回她又来了个前男友离婚,个个都是为了她,啧啧,看不出来,挺漂亮一人,怎么就这么喜欢破坏人家婚姻呢”。
李夏听见这话,原地翻了个白眼,心道“肤浅!我这牺牲我一人,幸福千万家的神仙情操,可是尔等凡人能懂的。连‘前男友’离婚都没有百来种姿势随意应对,她怎么好意思称自己是街道妇女小霸王任大妈的亲外孙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