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胖这会儿正忙着偷喝老太太的鸡汤呢,听见刘枭这么一句饱含闺怨气息的话,立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见对方偏头望着自己,立马擦了擦嘴巴,故作正经地开口“咳,这个,其实我今儿个挺忙的,明天吴梦她家要检查收缴,我等会儿还得去局里看看”。
李夏一听这话,忽的从床上坐起来,开口问“收缴?那房子归国家了?”
二胖咽下嘴里的一口肉,吧唧吧唧了嘴,回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啊,她家不是一个人都没有了嘛”。
李夏听了这话,心里忽的有些堵闷,低下头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又问了一句“那我也可以去吗,明天,我也想去看看”。
二胖有些为难地看了秦邡一眼,吞吞吐吐地说“这个得问秦队”。
秦邡这头本来在和方丽子说着事,听二胖点了自己的名,立马点了个头说“没问题,也不是犯罪现场,没那么多规矩”。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李夏偷偷地藏了两个枕头放被子里,在老太太眼皮子底下溜出医院,打着的去了吴梦家里。
吴梦的家是零二年就建成的老房子,因为靠近马路,厨房的窗户又半开着,积了一层厚重的灰,或许是因为好久没有人住过,连客厅的家具也显得有些灰头土脸。
卧室看上去呆板而压抑,就像过去对吴梦的印象一样,床没有人睡过,只有床头柜上简单地放了一封书信,显得突兀。李夏偏头见身边没人,上前偷偷将那信藏进了自己的衣服兜里。
一群人在房子里又左右转悠了一圈,象征性地做了个笔记也就算是完工了。从吴梦家里出来,太阳已近正午,李夏跟二胖他们挥了挥手准备离开,转身碰到一个个子比自己小上一号的姑娘,低头很是抱歉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对不起,踩着你脚了吧?”
那姑娘看起来是个挺好说话的人,摆摆手显得并不在意“没事的,额,请问,这里是沈雨涵的家吗”。
李夏听了她的话,摇摇头回答“这个我不太清楚,我也不是这院儿里的人”。
那姑娘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谢谢啊。我其实是来找个以前的一个朋友,听说他们搬家到这里来了,就在一块儿,不过,最近总联系不上她”。
李夏听了这话拍拍那姑娘的肩膀,安慰到“可能是有事儿出门了,赶明儿再来呗”。
那姑娘有些失落地摇摇头,开口说“可我晚上的飞机就要回东京了,看来只能等下一次的机会了”。
李夏一听她这么说,本还想着帮忙,哪知兜里的电话一响,接起来听见老太太的一声大吼,问着自己上哪儿去了。她自顾不暇,最终只能跟那姑娘说了声再见,转身回了医院里。
老太太被李夏这一闹,气得有些够呛,一见李夏回来立马劈头盖脸一阵教育。李夏懒懒散散地点着头,起身刚往床上一坐,索性把吴梦留在卧室的信打开看了一遍。
这信是写给小云的。语言其实不见得多美,但让人看着总觉得有股子揪心的疼,毕竟,想到写信的人已经不在人世,这里面的话就显得格外珍贵了起来。
老太太进来见自家外孙女儿双眼通红,以为是自己刚才骂的狠了,走过来安慰“怎么了这是,我刚才不就随口骂了骂你,你平时被骂的还少啊。诶这是谁的照片啊?”
李夏接过老太太捡起的照片看了看,忽的愣在原地,那照片里的人赫然就是早上在吴梦家门口遇见的小姑娘,回忆了一遍两人当时的对话,再想到,吴梦初中转学来四中那会儿,似乎真的因为母亲改嫁而改过名字。站起来,猛地就往隔壁刘枭房里跑去。
刘枭因为李夏巨大的撞门声吃了一惊,抬头问她“怎么了”。
李夏一把抓起他的手,说“别问了,你车在医院吧,快,送我去机场”。
刘枭被她弄的有些莫名其妙,见她面色紧张,想了想,还是批上衣服,拿起一旁沙发里的背包和她一起上了路。开了不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到底怎么一回事儿啊”。
李夏这下已经沉下心了许多,叹口气回答“我早上去吴梦她家里,发现她给她喜欢的人留了一封信,我给收起来了。今儿回来的时候,我其实碰见她喜欢的那个人了,但是当时就愣是没认出来。她就今天下午的飞机,回东京”。
刘枭听得似懂非懂,沉声问“吴梦喜欢的人不是你吗”。
李夏“切”了一声,往车窗边一靠,说“才不是呢,我只是她的一个感情替代品”。
“感情替代品?感情还能有替代品?”
“当然可以啦,难倒你喜欢的人死了,你就从此看破红尘,不问世事啊,多不现实啊”。
刘枭觉得这话说的有趣,开口说“那也不过是自欺欺人。如果是我,只要我还能记得,我就不认为一个人的感情可以被另一个人替代”。
李夏不愿意和刘枭讨论感情的事情,她怕觉得尴尬,耸了耸肩膀表示不想再说,或许因为早上起得太早,这时候晃晃然就有些昏昏欲睡,等打了一盹醒来,车子已经淹没在了拥堵的滚滚车流之中。
“这儿怎么也堵车了啊!”李夏从座位上坐起来,很是诧异的喊了一句。
刘枭这会儿刚从前面的路口走回来,看见李夏醒来,轻声解释“前面出了事故,应急车道被私家车给占了,后面的车子都过不去”。
李夏一听这话,立马火急火燎起来,拿着手机给航空中心打了电话,得知最近一班飞往东京的飞机在六点就要起飞,也就是两小时候之后就要停止登机。站在车外头,看着身边一动不动的车流一时别提多闹心了。
好在这时,路中间忽的出现了一辆窜行的摩托车,李夏一看有戏,立马打起了歪主意,拉着刘枭的胳膊大喊“哎刘枭刘枭,那个那个,摩托车,咱们坐摩托车过去!”
刘枭一看那辆粉红粉红的摩托,还有箱子后面贴着的“爱的使命必达”几个大字,心里猛地一阵抽抽,偏头刚想开口反驳,见李夏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立马叹口气,硬着头皮上去问了起来。
那摩托车小哥看着是个挺有工作责任感的人,见刘枭试图用钱来收买自己,立马摇头如鼓,昂了昂胸脯,脸上显示出格外高深的职业素养。
李夏见刘枭这会儿秀才碰上了兵,立马在一边故意挤出了两滴眼泪,一把扑过去喊到“小哥您就行行好吧,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呀。我哥得了绝症,你别看他唇红齿白,其实他年底就要嗝屁了,他现在就想在死前去机场跟他离了婚的老婆说句‘我爱你’。真的,你就行行好吧”。
周围的人一听李夏这话,立马帮声四起“小哥你就借个摩托呗,你看人家开的那车,怎么看也不会是骗子啊”。
刘枭被李夏气得人都笑了,咧嘴露出一排森森白牙,对着那摩托小哥沉声道“是,我妹说的特别对,临死之前的愿望你要不帮,死了也趴你摩托车底下,天天给你拌车轱辘”。
那摩托车小哥一听这话,立马接了他递过来的钱和车钥匙,把自己的摩托车一把交到刘枭手里,就像那是个烫手的山芋,一溜小跑退出老远。
李夏这会儿终于跟刘枭心满意足地坐上了摩托,连带着还引起了身后的一阵吆喝,有说“加油,我看好你哥们儿”的;有说“天若有情天亦老”的;竟然还有喊“北京同仁堂治肾亏特有效”的,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好在两人骑着个粉红色小摩托在车流中七拐八拐了十来分钟,路就恢复了顺畅,李夏坐在刘枭的后面,一边时刻注意着交警同志,一边抱着他的腰子,在他耳边大声时不时地喊一声加油。
这场景要放平时,刘枭早就喜上眉梢了,但这会儿他心里其实挺抑郁的,因为他觉得,眼前这个跟着李夏瞎搀和的自己,看上去有些傻缺,而他还没法儿抱怨,因为人李夏根本就没逼过自己,这一切都是他自愿做的。
好在摩托虽小,马力强大,还没等他伤春悲秋个够,机场眼看着就到了。李夏一把从车上跳下来,猛地抱了刘枭,说了一句“你真好”,转身蹭蹭蹭的往大厅里跑去。
刘枭站在原地回想刚才的那个拥抱,还没觉出个味道来,就听身边的人开始指着自己议论纷纷。
“喂,就是这个人啊,听说得了绝症呢,下个星期就要死了”。
“什么啊,不是说他是抢劫犯吗”。
“不是的,听说他女朋友喜欢别的男人,他为了让女朋友去追那个男的还特地开摩托上高速呢”。
“哇,长这么好看也会被抢女朋友啊”。
“不对,我听说啊,其实是他自己喜欢男的,他女朋友去找人算账的”。
刘枭站在一边听着这些闲言碎语,眼角控制不住的跳动,迈了步子往里走,正想着给周巷打个电话,就听手机忽的响了起来,接起来竟然是李夏的声音。
“刘枭,怎么办啊,我在安检口被拦着,他们,他们硬是不让我进去!”
“你站那儿别动,我就过来”。
刘枭挂了电话往安检口的方向走,还没见到李夏人,就听她的声音率先传了过来。
“我,我就去送个东西,立马就出来的啊。哎刘枭刘枭你来啦,这个人她硬是不让我进去”。
“先生,请您劝劝您的太太,谅解我们的工作。这是公司的规定,我们作为工作人员,实在没有办法更改啊”。
刘枭因为那句太太心情霎时明朗了许多,走过去拍了拍李夏的肩膀,安慰了句“别急”,抬头对着面前的工作人员问到“飞机还有多久起飞?”
那地服人员愣了一会儿,开口回答“还有五十分钟”。
刘枭点了点头,问“那还有剩余的机票吗”。
那地服人员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电脑,摇头回答“很不好意思先生,已经没有了”。
“那和它一个候机室的呢”。
“嗯。我再查一查。”说完低头打了几个字,抬头回到“恭喜您先生,同一候机室的国航航班还有一张头等舱空余”。
“好,那麻烦你帮我把这张票定下来”,说完,从那个特地带上的背包里拿出了护照和绿卡,一起递给了面前的人。
“好的,您稍等”。
李夏看着离开的地服人员,转头看着刘枭一脸的不可思议“你这么浪费啊?”
“大部分公司头等舱退票都是全额处理的”。
“哦,那你是外国人啊?”
刘枭看她一眼,像是在看一个傻缺“国籍和绿卡是不一样的,护照才是代表你所属的国家,而绿卡只是一个居留权利。好了,把东西给我,等会儿我去送,你没有护照,出不了关的”。
李夏说完嘟了嘟嘴,显得很是难过“那你怎么就知道带着了呀,感情你一早就想到了啊”。
刘枭淡淡地看她一眼,回“来机场还能干什么。不过我没想到,你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就敢往里头冲啊。上这跟人家工作人员吵架,要人人都像你这样,那航空公司还开不开了”。
李夏这回倒是难得的没有回嘴,看着他瘪了瘪嘴,说“知道了行吧,你快点儿给我送去。对了,她叫杨诗云,记得跟她说啊,说,吴梦很好,让她别担心”。
刘枭看着眼前李夏认真而稚气的脸,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脑袋,说“知道了,除了你,谁还会这么爱管闲事儿啊”。惹来李夏一个羞涩而又爽朗无比的笑。
“先生,您的票”。
“恩,谢谢。好了,我进去了,你在门口等我”。
“好”。
两人话音刚落,一个清脆的声音便从不远处传了过来,李夏回头,只见一个脸色有些苍白的女人站在那里,看着门里的刘枭,格外温柔地喊了一句“枭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