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大船被点燃,浮桥上的士兵还在不断往船上扔火油,越烧越旺,火焰蹿起十起丈高,江心仿若一片火海,甄建在城墙上都能感觉得到火焰的热气,浮桥上的士兵们早已被热得汗透了衣服,然而他们并不在乎,能挡住敌人的攻击,他们就比什么都高兴。
江上的大火从早上一直烧到中午,终于渐渐熄灭,那些被烧毁的船骸要么还挂在铁索上,有的则沉入水中,还有的顺流而下,朝浮桥淌过来,浮桥上的士兵们用竹篙远远地抵住这些船木残骸,减缓它们的速度,然后慢慢地牵引,让这些船木从浮桥下面穿过去,顺着江水漂往远方。
甄建在城头看得心血澎湃,为了守住城,从两位镇抚使将军到每一个士兵都在用尽心思和能力,破解敌人的招数,这是生死之战,没有任何仁慈可言,他真想亲自参与其中。
炽烈的太阳在灼烧着每一个人,但却没有一个人叫苦,更没有一个人敢松懈离开,敌人还没退兵呢,又过不久,只见上游的又有百艘大船调动,所有人再次紧张起来。
上游又有百艘船驶来,而且这一次船上有许多武装齐全的士兵,很明显,他们要直接强攻了。
忽然,秦雪阳奔上城头,朝着中军营区的所有人大喝:“所有人去浮桥防守,绝不容许敌人靠近!”
“是!”所有人齐声大吼,然后快速地下城墙。
甄建刚走过秦雪阳身边,秦雪阳忽然一把拉住他。
甄建愕然望向她,蹙眉问:“做什么?”
秦雪阳的目光有点复杂,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你武艺虽然不错,但你是第一次上战场,一定要小心。”
甄建面色一肃,点头道:“知道了。”
秦雪阳松开甄建,甄建随着大家一起奔下城墙。
在城门甬道中,叶秋忽然凑到甄建身边,道:“嘿,看到没有,她多关心你,我就说了吧……”
甄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闭嘴吧,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
叶秋无奈咂嘴,道:“好,不说儿女情长的事,说打仗的事,我先声明啊,我不会射箭,我只能帮你挡箭。”他说着举了举手中的藤甲盾。
甄建点头道:“我的弓是所有人之中最强的,箭法也不弱,你负责帮我守,我负责攻。”
叶秋道:“江上风大,不知道你能不能射得准,若是射得准,你就专挑那些军官射。”
“那是自然。”甄建点头,拍了拍背后的强弓,在军中,标配弓七到八斗,一石算强弓,一石五是军中个别大力士用的弓,两石弓在军中基本不存在,而甄建现在用的弓是两石三斗,这样的强弓,在有效射程之内,一箭射出能洞穿两三个人,可见威力有多可怕。
甄建他们上了浮桥,偌大的浮桥上一时间汇集了七八千人,而两侧城头上的守军也纷纷用起了小型的投石器,弹石全部装填完毕,就等敌军的船到了。
敌军的船来得很快,他们绕过了江边的木柱,从江心驶来,眼看距离铁链还有不足一里,所有船开始转向,朝江边驶去,他们想绕过铁索,毕竟横江锁只是封锁了江心百丈的范围。
甄建看到如此一幕,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若是让这些船绕过横江锁,撞在浮桥上,他们这些人全部完蛋。
然而,当那些船就快绕过铁索的时候,忽然,一只船发出一声巨响,似乎撞在了什么东西上,船身大幅度倾斜,船头上的所有匈奴士兵纷纷惊呼狂叫,滑入江中,那艘船就这么翻倒了,紧接着,又有船翻了,一艘接一艘。
其他的船见状赶紧调转方向,朝着横江锁冲去,他们现在知道了,江的两侧木桩很多,估计一直延伸到浮桥,想要绕过铁索是不可能了,于是乎,他们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死没关系,但一定要摧毁浮桥。
看到那些船相继侧翻,甄建终于松了一口气,只要他们的船过不来,那就可以打。
敌军的船越来越近,船头的敌人已经开始开弓了,浮桥上的楚军也是纷纷开弓,盾兵在前,射手在后。
城头的将领们高喝:“发射!”士兵们用大锤击打投石器的钢丝扣绳,投石器发动,无数巨石从两侧的城头飞下,朝江心抛去,一时间,只见无数巨石从天空落下,砸入江中,溅起高高的水柱,有些石头砸在船上,巨大的力量将船舱砸出一个又一个的大洞,还有很多匈奴士兵直接被巨石砸死。
第一波投石,就砸毁两艘船,这两艘船已经开始渐渐倾斜下沉了。
“放箭!”浮桥上传来呼喝声,所有箭矢飞射而出,宛若漫天乌云,朝敌军盖去,船头的那些敌军纷纷竖起偌大的盾牌,抵挡箭矢,数千箭矢,只射杀了十几人而已。
敌军船阵中也飞来大片箭矢,楚军也纷纷竖起盾牌抵挡,可是楚军的盾牌实在太糟糕了,是圆形的藤甲盾,藤甲盾抵挡刀剑尚可,但抵挡箭矢的话太过勉强,这一轮射击,死了二十几个楚军。
双方箭雨在互相射击,死伤正在缓缓增加。
眼看敌军船只靠得更近了,秦雪阳在桥头高呼:“抛火油!”
“抛火油!”
“抛火油!”
……
一声一声地传出去。
楚军士兵纷纷用绳子甩起了火油壶,朝敌军船只投去,之所以用绳子甩,是为了抛得更远,但这一次对方的船只比较分散,火油壶只有一小半砸中目标,有的还被盾牌格挡掉了,效果不大,那就继续抛火油壶。
甄建算了算距离,对面的船只距离他们大约还有八十丈(240米),便道:“给我火矢!”
立刻有人给他送来一壶火矢,火矢其实就是在箭矢顶端用铁丝绑一些厚布,厚布蘸了火油和火硝,即便是箭矢告诉飞行,因为有火硝的存在,火焰也不会熄灭。
桥上虽然有七八千的士兵,然而里面有近三千人是专门负责后勤的士兵,他们的责任就是递送箭矢,火把,火油壶,救火等等。
叶秋跟后勤兵要来一支火把,甄建抽出一根火矢,弯弓搭箭,沉声道:“点火。”
叶秋用火把点燃甄建的火矢,甄建自己瞄准,预算了一下风力和风向,忽然松手,“嗡”地一声弓弦响,箭矢飞出,“笃”地一声,命中敌船的桅杆,而且是射在桅杆上的潮湿部位,那不是潮湿,是火油,之前有火油壶正好砸在了桅杆上。
箭矢一射中桅杆,火苗立刻窜起,船上的匈奴兵纷纷急躁大叫起来,想要救火,然而却又够不着,当真只能干着急。
火苗快速往上蹿,很快便点燃了风帆,顿时风吹火猛,那只船的桅杆和风帆整个燃烧起来,大火在众匈奴兵头顶上空燃烧,吓得他们叽里呱啦直叫。
“射的好!”襄阳城的一个将领见状顿时开心直叫。
只见甄建再次弯弓搭箭,又是一支火矢射在另一艘船的船舱,那船舱部位被好几个火油壶砸中,几乎全湿,火矢一射中,整个船舱就开始燃烧起来。
“好箭术!”在城头上观战的秦渊也禁不住赞叹起来,他实在没想到,甄建居然能有百步穿扬的好本领,而且,这可不止百步啊,实在是了不得的箭术。
甄建连发五矢,一连点燃了五艘敌船,引得军中众人一片欢呼,大家士气高昂,双方箭雨对射,敌军伤亡增大,因为那五艘船上的两百多士兵,根本没空防御,忙着救火,被箭矢射杀了大半。
“哗啦”一声,第一艘敌船撞在了横江锁上,后面的船只接二连三地撞在横江锁上,敌军开始猛烈攻击,他们也纷纷往浮桥上丢火油壶,但他们毕竟人少,而且浮桥不像船那么大,只要力道稍微掌控不好,火油壶就会丢入江水中,所以敌军的第一轮火油壶,只投了十几个砸中浮桥。
他们一边丢火油壶,一边射火矢,很快,浮桥上也燃起了火焰。
“救火!”
一声令下,那些后勤兵开始忙活起来,只见无数后勤兵用绳子拴住自己的腰部,另一端拴在浮桥铁链上,这些铁链是固定浮桥和木船用的,也是浮桥的神经中枢,只要不受巨大的外力撞击,是绝对不会断的。
然后,这些后勤兵全都手持木桶跳入涛涛江水中,有绳子拽着他们,可以确保不会被江水冲走,他们满满地打了一桶水,高高举起木桶,举起木桶的时候,他们整个人都沉入水中,江水淹没了他们的头顶,只看到他们的双手举着木桶露出水面,上方立刻有后勤兵提走他们手中的水桶,找最近的火源去扑灭。
甄建望着大家都在拼命地保卫浮桥,不由豪情陡起,目光在敌军之中游离,现在敌军距离他们只有十几丈远,喊个话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如此近的距离,以他的箭术,真的是指哪打哪,他自然要挑重要角色下手,他看到一艘大船上有个浑身甲胄的将军在那用匈奴语呼喝指挥着,身前站着好多持盾的护卫,他感觉这应该是个重要军官,立刻道:“叶秋,给我点燃一支火矢!”
叶秋点燃了一根火矢,递给甄建,甄建指着那个呼喝不断的军官,道:“用火油壶砸那个穿银甲的,不要对着他人砸,抛高一点,抛向他头顶三尺处。”
“好嘞!”叶秋轻松一笑,左手持盾拨开两发箭矢,右手一抛,一个火油壶高高抛出,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落向那个将军的头顶,众护卫看到有火油壶朝他们抛来,纷纷竖起盾牌挡在了那个将军面前。
甄建弯弓搭箭,一箭射出,“啪”地一声,火油壶被射破,瞬间,“呼”地一声,漫天火苗仿若从天而降,将那个将军和周围的护卫瞬间点燃。
“啊啊啊啊啊……”那将军顿时浑身是火,满地打滚,从指挥台上滚落,直接掉入江中,他那一声铠甲如此沉重,一入江水,便再也没浮上来。
两旁城头的秦渊和雷爻见状几乎同时拍手高叫:“好一招天降神火!”
众将士也是纷纷欢呼高叫,瞬间士气大涨。
甄建又看到另外一艘大船上还有个银甲将军在发号施令,立刻指着那个人,道:“叶秋,再来一次!”
“好嘞!”叶秋点燃一根火矢,递给甄建,手中抓起火油壶,暗暗算了一下距离,朝那个将军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