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起来,公孙策在桌前坐了一会儿,就见一脸笑意的任泽走进来。
“阿策,海公子今晚请我们去缀锦阁赏月,你说可好?”
“好的。那我可以带初音吗?”
“好啊。”见任泽要走,大盘小锅忙上前,道:
“任大夫……”公孙策略有不满地看了他们一眼,大盘小锅只好无奈地闭口不言。他对上有些惊疑的任泽,说:
“无事,今晚我会准时赴约。”
“那好,到时候,我会来喊你的。”
“好。”
等到任泽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林荫路上,公孙策方转身面对仍旧忧心忡忡的大盘小锅,轻声道:
“不过一个病人,我不会和他计较。有任泽在,你们无需担心。还有,白天发生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人。”看到少爷眼中不容置疑的坚持,大盘小锅只得一一答应。
初音,是陪伴了梅素心二十二年的古琴的名字。巧合的是,公孙策的古琴上也写有这两个字。
凝视着笼罩在夕阳下的远山和湖泊,公孙策许久都没有说话。看似平静无波的脸上,让人猜不透他是在欣赏美景,还是在考虑什么。
晚上,月朗星稀,阵阵凉风送来迷人的花香。缀锦阁里的中庭里灯火通明,任泽、海瑞和公孙策分列三方正坐在圆桌前。和昨晚一样,任泽和海瑞两个人在谈笑风生。公孙策则在一边静静地听着,一边慢慢地咀嚼,偶尔,才小小地抿一下面前的酒。他不敢多喝,怕自己像昨晚那样醉到无法自控;而且,总觉得今天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不会那么简单的只是过来赏月;还是尽量保持清醒的头脑比较好。
今晚的菜跟昨晚的略有不同,每盘菜里除了荷花莲藕,还用了不少鲜花入肴:有菊花、桂花、月季、蒲公英、茉莉、木槿、合欢。五彩缤纷,齿颊留香。这酒却有些古怪:酒色呈半透明乳白色,酒面上漂浮着泡沫,闻之除了一种浓郁的未知名的花香外,还有淡淡的酸臭味儿。但是喝完一杯后,却觉得口中又清凉又甜美。两杯下肚后,腹中如火中烧,自己的头也有些昏昏沉沉的。不会是又醉了吧?呵呵,真是失算!
公孙策无所谓地笑笑,扬声问道:“海公子,敢问此酒是什么酒?”
海瑞有些讶异的答道:“儋州椰花酒。”
呵呵呵,果然。儋州就是现代的海南省。听说此酒甚烈,初饮者极易喝醉。记得现代社会里的香港美食家蔡澜还给它起了一个不好听的名字,叫做:‘打老婆酒’(据说印度阿三最爱喝此酒,一喝醉就打老婆,故有此名)。呵呵呵,也罢,既然想要,就给他吧!至少三个人中有两个人欢喜,那这个结局也不错。
公孙策伸手入袖中,取出一个木盒,放在桌上,笑道:“海公子,此酒真是不错!这是我的回礼!”说完,他两手抓住桌沿,勉力站起,刚想迈步,却是一阵天旋地转,只好又坐了回去。此时,所有的力气已经用尽了。他趴在桌子上却闷笑出声,笑得肩膀一耸一耸。不好笑吗?别人都说从跌倒的地方爬起来,可他现在别说爬起来了,就是站起来都困难,就像抽丝的蚕蛹,只有被吃的份。
有谁扶着他的肩膀把他从桌上揽入怀中,一手还轻拍他的后背,说:“阿策,我们回去吧。”这样喊他的只有任泽。
靠在那微凉的胸口上,闻着淡淡的药香,他觉得昏沉发烫的脑袋舒服了很多。他奋力扬起脸来就看到一双满含歉疚和怜惜的丹凤眼。呵呵呵,这双眼睛看得他心里好痛。似乎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也有人这么看过他。是谁呢?怎么想不起来了?想着想着他的头又开始疼了,胸口闷闷的好难受,眼睛里也酸酸涩涩的。不,不能哭!绝不能在这里留下一滴眼泪!
“没事,我只是想弹琴。今晚,我还没有弹琴呢!就弹一首,好不好?”他眨眨眼睛,尽量调整呼吸,笑着说出这句话。
看着那双如水的眼眸,任泽不知怎么想起了十几年前临终的大师姐,心里一痛,就轻轻点了点头。阿策几乎将大半身靠在他身上,才没有倒下去。吞下一颗醒酒的药丸后,公孙策觉得大脑里一片清明,舒服了很多。
未几,公孙策端坐在古琴旁,对着一旁有些激动的海瑞微微一笑,道:“海公子,这首曲子叫做①《有所思》,请准备。”
“花开花谢几春秋,
风雨飘零何时休?
缘聚缘散终是空,
多少寂寞黄昏后。
幽幽思绪顺水流,
一半欢喜一半愁。
有情还似无情苦,
眉间无计上心头。”
洞箫声声,琴声悠悠。月光如水,淡淡的洒在大地上。此情此景,如梦亦如幻。多年以后,仍是孤身一人的海瑞总是会想起当日的情景:那个如坠凡尘的谪仙——公孙策,仿佛一株傲霜斗雪的红梅静静地开放在他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