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去倒斗,明日再给江泽下个套子!”秋惊寒一锤定音。
秋惊寒吩咐黑妞快马加鞭去请沈翊来凤城。
“沈将军腿脚不便,这又天寒地冻的,为何要如此着急请他过来?”慕致远大惑不解。
“沈氏祖先是干那行出身的,也怕墓中有机关,机关器械他比我厉害。”秋惊寒微笑道。
黑妞嘴巴张得大大的,沉浸在“我祖先是盗墓贼”的震惊中。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盗墓发家有什么稀奇古怪的?让你平日多读书不听,现在吃惊了吧?别磨蹭了,快去吧!”秋惊寒笑骂。
沈黑妞与沈翊同样姓沈,以前除了八百年前是一家之外还真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不然怎么会一个是世家子,一个是灶下婢。当然,她能肯定自己和沈翊是出自同一个祖宗,忽然觉得自己离世家很近,这时候她忘了经常打交道的淮安崔家和将军府,崔家不用多说,秋家到秋惊寒手上已是第三代,忠厚传家,门第显赫,其实也已初具世家的气候了。
江家的祖坟位于凤城北端山脉,坟地背后高山重岗、开屏列帐,陵区负阴抱阳。左右护砂、环抱拱卫、溪水分流、藏风聚景。方圆五里,松柏成荫,墓碑林立。
一行十余人傍晚时分到了山脚下,带着锄头、锹、镐、铲、斧、火把和布袋等物什。
“倒还真是块风水宝地。”秋惊寒似笑非笑地道。
“爷,咱们这样做会不会有点不厚道?”黑妞拿着盘龙棍蹦蹦跳跳地走在最前面。
江家大少奶奶上午才下葬,这可方便了他们,路都不用找。
“自古及今,未有不死之人,又无不发之墓也。再说了,你那是重操祖业,不用心怀愧疚。”秋惊寒淡淡地道。
“这话好像很有道理哦。”黑妞恍然大悟。
担架上的沈翊身子颠了颠,低声干咳了两声。这二人的对话简直是耳不忍闻,有这样理直气壮地跑去刨人家新坟的麽?
“这样的事情还是少做些比较好。”慕大人很努力地希望能够改变他爱妻的奇怪思想。
“错了,一回生二回熟。”秋惊寒振振有词。
慕大人还能说什么呢,他可没忘了自己曾挖过岳母阴宅的历史,只要支使黑妞:“烦请沈将军打头阵,先去把守坟人妥善处理了。”
黑妞领命而去,沈翊无声地笑了笑。
秋惊寒向沈翊问水师的近况,一行人边走边说,在戌时一刻到达了江大少奶奶的坟前。时间把握得正好,暮色四合,天刚擦黑。
沈翊果然没有辜负秋惊寒的期望,一到目的地便拿出八卦盘捣腾。因为是新墓,自然可省去拿探条去探这一步,直接可下铲,命军士一铲一铲地打下去,往左右两边蔓延,一个个的点连起来,不久便出现了十多米地下的墓的形状。然后沈翊再根据墓的形状、深度、坑灰、木质等特点推测出墓门的位置等等。下探条、下铲、看坑灰、落实墓室形状方位一步一步,有条不紊。
一旁的黑妞、梁文锦看得目瞪口呆,连慕致远都忍不住捅了捅秋惊寒的胳膊:“你怎么知道他会这手?”
“猜的。”秋惊寒笑道。
“这都行?”慕致远不信。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秋惊寒挑眉。
“秋将军神机妙算,子归拜服。”慕致远喟叹。
沈翊又命军士们从一处斜坡打洞,黑妞与梁文锦看得手痒,二人命军士让开,自己跳入了半个人高的土坑中,铲子挥舞得飞快。
“二位将军小心点儿,常有石椁铁壁以求坚固,储水积沙以防盗凿。”沈翊叮嘱道。
他话音刚落,二人“哎呦”一声惊呼,一起丢下铲子一跃而起,跳出了土坑。
“遇到什么了?”秋惊寒问道。
“积沙,差点就陷先去了,幸好跑得快。”沈黑妞拍着胸脯给自己压惊。
“幸好刚才下去的是末将和沈将军。”梁文锦手里抓着一把黄色细沙,亦心有余悸。
“我就是说说而已,想不到还真的有。”沈翊讪笑道。
按理说,江家大少奶奶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坟墓的确不该如此难挖,但也从侧面说明了墓中一定有蹊跷。
“沈公子,如何破?”慕致远问道。
“从墓底向上打,打穿墓底,但必须是横的,不然就破坏了。”沈翊挠着脑袋道,“可惜我这腿,不然是可以的……”
沈公子的言外之意,大家都懂了,一般人做不到。
“或者用木板搭一个三角形的棚子,然后一点点推进。”沈翊又补充道。
秋惊寒和慕致远对视了一眼,知道他这第二个法子是可行的,但是太耗时了。
这时,密密的雪花像利剑一样,划破天空,从天而降,不一会儿就铺上了厚厚的一层。
黑妞哈着热气,跺着脚抱怨道:“这该死的天气,真他娘的冷!”
秋惊寒听了此言眸光一亮,往土坑走去,起身就要跃入。
慕致远一把拉住她,急道:“长安,你要做什么?”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相信我,松手,嗯?”她回首看她,眼中带着笑意。
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慕致远不得不松了手。
秋惊寒拿了一颗夜明珠,挺身跃入坑中,初时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尖,见流沙没有动,逐渐加大力道踩了上去,还是没有动,秋惊寒索性跳起来蹦了蹦。
她在土坑里玩得不亦乐乎,众人却被他吓得险些晕倒。
“咦,流沙没有动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沈翊。
秋惊寒一跃而出,勾着嘴角张开手掌,手心是一块亮晶晶的沙块,结冰了,居然结冰了!
慕致远喜不自胜:“沈将军,你去守墓人落脚处‘借’几个木桶来!凤城地势南高北低,刚才隐隐有听见水声,梁将军在附近寻寻看是否有小溪!沈公子继续指挥大家挖,诸位务必小心些,有松动迹象就立刻上来!”
“爷可以让天气更冷些!”秋惊寒神采奕奕地道。
秋惊寒呼风唤雨的本事可不是吹牛,东征破西戎、北狄时已显过神通,随行的军士也都是心腹,因而无需避讳。
慕致远在松树下寻了一处较干净的地方,铺上一层毯子,撑开油纸伞。秋惊寒冲他笑了笑,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八卦盘,在毯子上盘膝而坐,左右手各捏了个手势。
淮山看看沈翊,又望望秋惊寒,感觉今夜简直是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梁、沈两位将军能征善战,慕大人会当官,沈先生会倒斗,还会练兵,先生几乎什么都会,自己和他们相比,的确还差得太远。众军士今晚也可谓是大开眼界,先是沈先生的倒斗,现在是将军的奇门遁甲。
黑妞寻来几个木桶,梁文锦寻到了溪水,一行人便开始大干起来,歇一会儿,再挖一会儿,铲出来的石块形状不一,但边角都十分锋利,应当是特意开采并经过有意拣选的具有杀伤力的石块。石块放置的位置也是精心设计的,大致可分为乱石层、蒙顶石层、贴顶石层、拦腰石层和卧底石层,可以防止盗贼从不同的部位进入。散乱分布在积沙上层的乱石层,其中既有几公斤左右的小石块,又有一百公斤以上的巨石,位置大小均无规律,起到了冷石“暗器”的作用。
灰蒙蒙的空中飘着鹅毛大雪,地上堆砌着一堆堆结冰的沙石。慕致远一动不动地给秋惊寒撑着伞,目光柔和地凝视着她,似乎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她专注的模样。淮山一边给沈翊打伞,一边帮他推轮椅,不停地变换着位置,累得满头大汗,脸上却红扑扑的,十分兴奋。
子时一刻,挖出了墓室中棺头椁尾,着手凿棺启盖,几斧子砍下去后,棺木的封钉纷纷断裂。沈黑妞与梁文锦各站首尾一头,双脚张开,气沉丹田,双手抓住官盖的两边准备开棺。
就在此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棺木自己动起来了,隐隐约约可听见呻/吟之声。
“天!我们这是遇到大粽子了麽?”黑妞兴奋地问道。
梁文锦怔了怔,将目光投向沈翊。
“沈将军想多了,很可能……很可能是遇到大活人了。”沈翊沉吟道。
梁文锦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喝道:“一、二、三,起!”
尽管众人都已做足了心里准备,然而半夜在棺材中开到一个寿衣盛妆的女子坐起,心肝还是忍不住颤了颤,身子也忍不住抖了抖,不知是因为风太冷,还是心冷。
“江大少奶奶?”沈黑妞伸出手,试探地叫了一声。
棺中的女人一把抓住她的手,却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本将军长得有那么难看麽?”黑妞黑着脸道。
“沈……沈先生,这该不会是回光返照吧?”淮山颤着声音问道。
“沈将军,先把人带上来!”慕致远扬声道。
黑妞一手提起墓中的女人,抓住吊绳,脚尖在壁上轻轻点了几下,平稳地到了地面。
秋惊寒伸手在那女人的鼻子下探了探,顺手指了两名军士,沉声道:“还有一口气吊着,你们二人立刻背着她回衙门,让退之尽力救她!”
那两人背起那女子拔腿就跑,不一会儿便在夜色中失了踪影。
淮山弱弱地问道:“这样会不会坏了她的名节?”
“爷这是救她性命,又不是卖勾栏院去,什么名节不名节的!”秋惊寒淡淡地道,“再说了,命都快没有了,还要名节作甚!在生死面前,文人迂腐的那一套必须舍弃!”
慕大人扶额叹息。
“生埋活人这种惨无人道的事都做得出,江氏一族气数已尽。”沈翊叹道。
“将军,棺材底部垫着一层厚厚的银子,还是官银!”梁文锦大声呼道。
沈黑妞扔了一把袋子下去,自己也攀着绳索再次进了墓中,白花花的银子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乎亮瞎二人的眼。
二人忙一小堆一小堆地往上递银子,因为壁上都是积沙,没敢一袋一袋地往上背。众人看着面色凝重地看着眼前越堆越高的银子,足足有一马车。
黑妞、梁文锦搬完银子,又往“左肩右脚”、耳室翻找了一遍,剩下的都是珠宝、陶器之类的普通陪葬品,没有什么好看的,于是立刻爬了出来。
大家一起动手挥铲子将沙石填了进去,再使劲地踩了几遍,看上去与先前并无太大不同,这才挑着银子回到衙门歇息。
慕致远和秋惊寒都清楚地知道:十万两银子可不是一辆马车就能装完的,剩下的银子去哪儿了?还有那十万石粮食去哪儿了呢?
墓中的女人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是并没有醒来,日日汤药养着。
崔家在凤城有几处产业,其中之一便是吉祥赌坊,这正好方便了秋惊寒做局捉江泽。楚忠良奉命带着银子去赌坊“钓鱼”,一连多日挥金如土,立刻名声大噪。而纨绔与纨绔之间总有别人不懂的吸引力,第五日“鱼儿”便出现了,与楚忠良对赌了几局之后便开始称兄道弟了。江淮一个凤城纨绔的眼界自然比不上楚忠良这个京城纨绔,没两日便被楚忠良征服了,遛鸟斗鸡,走马章台都要邀上楚忠良。
但是二人最喜欢去的地方还是赌坊,那种一掷千金,相互攀比的感觉不是一般的过瘾。吉祥赌坊的叶掌柜是位和善的美大叔,对楚忠良和江泽这两个纨绔十分慷慨大方,银子不够了去账房支,签上名字,按上手印就可以了。毫不避讳地说,有那么一瞬间,江泽觉得叶掌柜比他那冀州首富的爹还要好。
江小少爷从此过上了赛过神仙的日子,直到第十日叶掌柜捧着账簿对他笑眯眯地道:“江少爷您欠的债该还了,不多不少,刚好十万两银子!”
那天夜里,江小少爷没有回府,他爹冀州首富江城收到了吉祥赌坊发出的讨债书。
江城何许人也,冀州首富,也算是老江湖了,愤怒过后仔细一琢磨就发现事情不对劲,他那儿子虽然不成器,却也不至于无法无天到这个地步。不多不少,恰好十万两银子,不早不晚,恰好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令他不得不起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