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布醒来时,雪已经停了两天了。他一睁开眼,明妮就扑到他身上痛哭了起来,完全不管他胸口的伤口还没有完全好。可库布丝毫没有哄她的心思,他冷着脸叫明妮打电话给沃伊塔,他必须要知道自己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沃伊塔进来的时候满面红光,似乎过得很是顺心,她的身边又多了一个库布看着眼生的年轻男人。库布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果然,女儿是靠不住的,什么样的时局她都没心没肺,只顾自己开心。
进来寒暄几句后,沃伊塔把其他人都赶出了病房,只留下自己和库布两个人。她从床头的果篮里随手拿了一个苹果,拿出随身的匕首削了起来。
“爸爸,你干嘛丧着脸啊,你的问题,我都已经解决了。”
“你解决,你解决个屁!你顶天不过是找人把你丈夫的案子销了而已。你有那么多心思放在男人上,你不多为家族想想!”
库布把沃伊塔递过来的苹果一把推走,依旧冷着个脸。沃伊塔见语言不能说服他,干脆把病房的电视打开了,调到了本地的新闻频道。
“经过消防员和天然气公司员工的艰辛努力,绿荫大道5号庄园的大火终于被扑灭了,附近泄露的天然气管道也被堵住。下周,市区北部有望恢复天然气的供应。据称,此次大火的原因是居住在此处的人家整修房屋时无意损坏了地下的天然气管道,并最终造成了爆炸。”
新闻里,一个记者站在库布分外熟悉的那幢房子的遗迹前,播报了火灾的调查结论。库布一时间觉得有些恍惚,他扭头看了看一旁正在面无表情啃苹果的沃伊塔,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沃伊塔没有理他,又把频道调到了国家电视台的新闻频道。
“……皇帝陛下已经任命了特派员前往霜空省对亚辛·博科特·耶利奇的案件进行调查。亚辛·博科特·耶利奇涉嫌谋杀霜空省的大法官和首席检察官等数人,他在自首后声称,这都是为了他的养女。此案牵扯出了霜空省一桩巨大的丑闻,法官与检察官竟然与本地的帮派势力勾结。在之前的突袭检查中,警方在本地帮派控制的声色场所中,发现了大量儿童……”
第二条新闻同样让库布错愕,虽然他猜到亚辛应该只是沃伊塔推出去顶锅的,可他怎么也想不通沃伊塔的第一步是如何做到的,毕竟首先要有锅才能顶锅不是吗?
“爸爸,好歹对你的女儿有点信心啊,皇帝陛下都放心让我去对付他的敌人,你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沃伊塔把苹果核投进了电视机下面的垃圾桶里,擦完手又从果篮里拿出一个橘子来,剥了皮塞了一瓣喂到了库布的嘴边。
“拉比莱尔的手下都搞定了?”
库布压低了声音再次和沃伊塔确认的情况。
“还有一些小喽啰在外面,不过也差不多要被约克扫清了,他正忙着和拉比莱尔家划清界限呢,我们大可不用着急。”
沃伊塔颇为贴心地拿纸巾帮他擦了擦嘴角的橘子汁,答得很是轻松。
“哎,你要是个男孩该多好。”
库布叹了口气,觉得命运这个东西实在是难以捉摸,他一直希望有一个合适的男性继承人,可接连两个都扶不上墙。倒是沃伊塔,从小和野草一样,也没谁管过她,天生就一脑子的坏主意。
“还是别了,我要是个男的早就被您的敌人乱枪打死在街头了,哪有后面的事情啊。”
沃伊塔笑了起来,她并不在乎自己在父亲眼中低自己兄弟一等的事实,反正该吃该占的她都已经拿到手了。这么想着,沃伊塔又喂了父亲一瓣橘子。
想到沃伊塔的坏主意多,库布不免担心了起来,沃伊塔可是十几岁就会有除掉自己弟弟这种想法并真的付诸实施的人,她要是在和拉比莱尔斗法的间隙又起了别的坏心可就不好了。沃伊塔就像看透了他的心思一样,抢先开了口。
“您别担心,您的女人和孩子们都好着呢。应该说大部分好着呢。害您躺在这里的那个,昨天已经收拾干净丢到大坑里去了。”
大坑是一个隐语,指的是遍布霜空省的沼泽地。早年库布还在是集中营的负责人的时候,就经常把没法处埋的尸体丢到那里边去。冬天丢过去埋在雪里,春天冻土一化就自己沉下去了,神不知鬼不觉。
库布觉得胸有些闷,但又没什么可指责的,只能推开沃伊塔的手,把头扭到一边不再吃她喂过来的橘子。
“您也知道的,家里有些人不那么老实,我就让米哈伊尔去教训了一些人。当然,都没有闹大,咱们还得给警察总长大人面子的。”
沃伊塔也懒得和他玩这种小孩子一样置气的游戏,只是把应该告诉他的事情都告诉了他。然后就从门外招呼了米哈伊尔进来。
“我这边还要去见皇帝陛下的特使,您有什么事情信不过我的,只管问米哈伊尔好了,您知道他不会对您撒谎的。”
沃伊塔把剩下的半个橘子塞给了门口的明妮手里,招呼希斯莱卡开车载她去见丘卡金娜。
“你这次的事搞得有点大啊,朋友。”
皇帝的特使丘卡金娜借住在霜空省总督米罗顿公爵名下的一间乡间别墅里。沃伊塔进门的时候看见起居室里到处丢的都是案件相关的文件资料。丘卡金娜手里拿着一个酒瓶,瓶中的红酒已经快见底了。
“这不是没办法吗,像我这种小人物,垂死的时候只有搞出足够大的动静才有可能得救不是吗?”
沃伊塔坐在了她的对面,规规矩矩地把桌上的那包女士香烟拿了过来,取出一支递给了丘卡金娜,然后帮她点上了火。
丘卡金娜抽了两口烟,沉默了一会才开了口:“哼,垂死之人,我倒是小瞧你了。你是准备让你丈夫把所有罪名都揽下来吗?”
沃伊塔歪了歪头,露出了一个非常纯良的笑容,用非常肯定的语气回答道:“不是让他揽下,的确就是他做的。”
“你确定?城里可是死了五十几个人,如果我们不算城北那桩可疑的天然气爆炸事故的话。”
丘卡金娜把酒瓶中的残酒都倒了出来,把杯子推给了沃伊塔。
“我以为你会比其他人都懂他能做到哪种程度,毕竟,那些人就是平民而已。退役的皇帝利刃对阵平民,这个比例应该不夸张吧。以及我建议,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需要的,是向前看。”
沃伊塔冲丘卡金娜笑了笑,接过那杯红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