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邢玉娘遇袭的当天晚上,也有一双眼睛默默的注视着俞承泽住的小屋。
夜半时分,海风吹着还有点凉,霞姑已经在不远处的岩石上站了将近一个时辰了,海风把她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身上的衣袂也小声作响,近处、远处的涛声有节奏的传来,但她一直没有动,就像一尊唯美的雕塑。
她该恨他才对,因为他是娘的仇人的儿子,一开始她也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可随着她对真相了解得越多,她就越恨不起这个人来,她甚至有些心疼,她想全力的保护他,使他不再受到伤害。
她从记事起就跟着娘一直生活在这小岛之上,她知道她是娘,可她从来都不被允许叫娘,到后来她长大懂事之后才知道,娘是水月洞天的尊主,家规里她是不能结婚生孩子的,所以她只能和岛上的所有人一样叫她家主。在她的记忆中,娘不快乐,她也不快乐,她怕娘不快乐,所以她就变着法子逗她快乐,有时候因此都会被责罚,但她不在乎,因为她记得住娘温暖的怀抱,记得住娘抱着她悄悄滴下的眼泪。
她知道娘在恨一个人,也忘不掉一个人,越是恨就越忘不掉,越是忘不掉,就越恨这个人。她开始不明白这个人到底和娘有什么纠结,为什么这个人会惹得娘如此不开心,她不止一次的想道,如果以后让她碰上这个人,她一定要杀了他,她一定要让娘高兴。
她是在这里长大的,一直到十几岁才跟着娘到过大陆,后来就会每年都去上一两趟,她喜欢那里的繁华,她也惧怕那里人心的奸诈,但她还是想在那里多待一些时日,每次却不得不匆匆赶回岛上。后来慢慢的长大了,大陆那边也去的多了,反而越来越觉得这里清净,开阔,自在,她也越来越喜欢上开派尊主选择的这块与世无争的地方,她也就变得不喜欢出去了,有时一年都不愿意出去一趟。
最近几年她已经去过大陆很多次,因为娘忽然变得不再愿意等了,她在秘密的安排着很多事,有些事也交由她去办,往来于仙霞岛和大陆之间的船也多了起来,但随着娘的意图渐渐清晰,原来压在她自己心里的那个秘密也变得清晰起来,她忽然感到她也被一点点的卷入到这场风暴中去。
她从小在心中都有个疑问,她爹是谁?这个问题她一直只能自己想,她没有地方去问,也不敢去问,现在她却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那个让娘伤心了一辈子的人就是她爹,也就是娘要找的那个仇人,也就是粉面毒仙罗小星的丈夫,那罗小星的儿子岂不就是自己的弟弟。
当她想通这一点时,多年如水一样平静的心忽然变得不平静了。她总以为自己就是这样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最终到哪里去,但世事难料,她不但有爹,还有个弟弟,这些事情想多了,心就会变得温暖起来,她也觉得人世间挺美好的。
罗小星的故事她以前就听说过,可当她再次去想这件事的时候,她断定当年派人去残害她的女儿和儿子的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的娘,因为这件事,很可能使是自己爹的那个人不知所踪,很可能使是自己妹妹的那个人就此夭亡,罗小星也因此由仙变魔,也因此遁入苗疆数十年。就算某个人当年有错,但这一切难道还不足以偿还?她已经有些不忍。
在水月洞天,上官尊主是至高无上的神,无论错对,没有人敢于挑战她的权威,她想做的事也一定能够做到,这不光是水月洞天有无尽的财力,更重要的是在大陆上这些年也已经暗暗地发展出强大的势力。当把这些势力用于复仇时,想想她都有些不寒而栗。在一次单独的相处中,她试图劝她放弃,最终的结果就是不但受到严厉斥责,要再敢于胡言乱语,就连她一起收拾掉。
她不是怕死,要是她真的把她杀了,她自己只会更痛苦,这又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她只能迁就这她,只能伺机而为。
她几乎可以认定,除了娘之外,这间小屋里的人就可能是这个人世间唯一和她有着血亲关系的人,尽管她不知道当年父母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却有责任去保护这么一个人,就算是为那个从来没有见过面、也不知道他到底有错没错的父亲去保护他。
屋里的俞承泽也没有睡。
自从他发现混元剑法可以化解他体内之毒后,一有时间他就悄悄的运起剑法套路,引导气息流畅,再用释放出来的内力一点点的把毒逼出体外,几天下来,他感到已经好了很多,当他再一次开始逼毒的时候,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如果被上官尊主发现他可以将毒逼出体外,那她会不会使其它的什么阴招呢?
想通这点以后,俞承泽每天还是会偷偷地用混元剑法练气,但他不再逼毒,而是很好的把毒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让它不至于对身体造成太大的伤害。每天的上半夜他照样折腾,照样显得痛苦不堪,就连翠儿来摸他的脉搏,查看他的伤势的时候,他也有方法让自己的心脉乱动,神情恍惚,几天下来,倒也相安无事,依然相信自己是身中奇毒,痛苦不堪。
不管上官尊主对他做了什么,他现在也说不上对她有多恨,看到她对往事如此的执着,说明这件事当时对她的伤害有多么的深,他甚至有些心疼她、同情她,他只是好奇,这后面到底是怎样的故事,只是渴望揭开这背后的秘密,他要坚持,坚持到这个秘密揭开的那一天。
在深夜他不再折腾的时候,凝神静气下来,他竟然感觉到屋外那个人的存在。他不知道她是谁,上官尊主?或者是她们嘴里的那个霞姑?又或者是翠儿她们几个中的一个?不管是谁,他都不能表现出他已经觉察到她的存在,他还要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他想到过妻子邢玉娘,知道他会不顾一切,也知道她一路所面临的凶险,他只能默默地祝愿她平安,他也知道这没用,黑夜里黯然一笑,心底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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