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无道的虚像幻影消散于天地。
一颗小脑袋趴在窗户上,愣愣盯着院子这边。
说来奇怪,修无道的出现,客栈内并无人察觉,只有小狐狸兴许是误打误撞,大半夜瞧着院子里的叶凡。
叶凡回头望向小狐狸,“大半夜的不困啊?睡觉去。”
不说还好,叶凡一发话,小狐狸就去搬了条凳子,腿脚利索地爬上了窗台,一跃而下,稳稳落地。
叶凡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问道:“不睡觉,跑这来做什么?”
小狐狸抬头笑道:“睡不着,来陪师父说会儿话。”
叶凡没说话,既没赶也没留。
只是自顾自的运转龙游月,开始吸收吐纳灵气。
小狐狸耸拉着眼皮看了两刻钟香后,开始犯困,跟叶凡说了声,深呼吸一口气,往屋子窗台那边冲刺而去,高高跳起,估计是试图双手先按在窗台上,然后一通双腿胡乱扒拉,想着一窜而上,学乔三刀进屋时的潇洒英姿。
结果下巴猛地磕碰在了窗台上。
“噗嗤”一下后仰倒地。
叶凡转过头,不忍直视。
小狐狸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捂住下巴,转过头去,泪眼朦胧,却还是倔强开口:“师父,我没事。”
叶凡走过去,蹲下身,轻轻拿走她的手,看了看,笑问道:“是不是最近没啥事干,非要作妖是不是?”
小狐狸那张粉扑扑的脸蛋上,泪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抽了抽鼻子,估计是想把眼泪憋回去,却怎么都忍不住。
叶凡只好收起笑意,扶她站起身,“之前我认识一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小女孩,也是毛毛躁躁的,一刻都不想消停。不过她应该比你吃得住痛,要是换成她,估计也就拍拍屁股当啥事没有。”
两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
小狐狸下巴磕了一道伤口,只敢微微张嘴,含糊不清问道:“师父,她叫什么名字?”
叶凡说道:“她叫李明月,有个粉色的小棉袄,喜欢笑,喜欢乱走乱跳,还说过喜欢我。”
小狐狸又小声问:“是哪种喜欢啊?”
叶凡笑道:“说要当我新娘子的那种喜欢。”
小狐狸“哦”了一声,低下头接着说道:“师父,那你喜不喜欢她?”
叶凡点点头。
天底下会有不喜欢小明月的大哥哥?
不可能的事。
小狐狸低着头,默不作声。
叶凡接着笑道:“其实,师父也很喜欢小狐狸,不对,应该是非常喜欢才是。”
小狐狸猛地抬起头,眼中有荧光闪烁,不可置信道:“真的?”
叶凡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肯定道:“比珍珠还真。”
小狐狸立刻破涕为笑,擦了擦脸上的鼻涕眼泪,在凳子上晃荡着双脚,神情极为惬意。
叶凡问道:“方才看我吐纳练剑,怎么样?”
小狐狸一脸茫然,不知道为何询问这个。
叶凡也跟着疑惑起来,“你没想过修行或是练剑?”
小狐狸反问道:“师父你不是说教不了我什么的吗?”
她站起身,神采飞扬,张牙舞爪,一下子假装拔剑出鞘,双指并拢乱戳,一会学着虚握铁刀猛地斩下,还会打一套王八拳,乱显摆了一通,说道:“我也没什么修行的心思,只要师父能在我身边,修不修行也啥用,反正有师父能保护我。”
叶凡神色凝重。
圣水秘境内,崔奉的剑招。
叶凡的神人开天。
陆朴的大开大合。
还有乔三刀的快若奔雷。
以及楚墨云雷术法的零散招式。
甭说是神似,便连形似也无几分。
但是。
抛开招式的束缚,术法的牵扯,一切只追求剑道真意,又是一番怎样的光景?
只有在千锋岭和楚墨的那一场战斗,叶凡才隐隐约约摸到了一丝门道。
叶凡问了个问题,“你是不是能看见今晚那位黑袍人?”
小狐狸点点头。
叶凡有些无奈。
这可是类似于神人出阳神之类的莫大神通錒。
小狐狸的身份,果然不简单。
叶凡问了第二个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你以后修行有了出息,你觉得有人欺负了你,你会怎么做。说实话。”
小狐狸歪着头,想了半天,才犹豫说道:“让他赔我十个肉包子?”
转过头看了看叶凡,似乎是觉得十个有点多,又连忙改口道:“五个就行!”
叶凡笑问道:“那如果是非常非常过分的欺负呢,比如那人把师父打了个半死?”
小狐狸胸有成竹道:“师父这么厉害,不可能被人打得半死!”
叶凡内心哭笑不得,故意板着脸问道:“要是我被下了毒,或者被人陷害,双拳难敌四手,我又招架不住,你该咋办?”
小狐狸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
叶凡问道:“会不会把那人.....直接打死?”
小狐狸吓得赶紧摆手,慌张道:“杀人?!师父我连只鸡都不敢杀哩,咋还敢杀人?”
叶凡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小狐狸又低下头,想了想,缓缓说道:“不过师父要真被人打个半死,我应该会很生气很生气吧......”
戛然而止,小狐狸沉默了半天。
叶凡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小狐狸委屈巴巴道:“下巴疼。”
叶凡伸出手揉了揉小狐狸的下巴,安慰说伤口不大,只是破了点皮,过个两天自己就能长好,没啥大事。
之后他背转过身,靠着石桌,望向夜空。
小狐狸双手抓住石凳边缘,使劲把自己的身子转过去,躺在叶凡的双腿上,瞪大眼看着星星。
叶凡轻声问道:“小狐狸,你今年九岁了吧?”
小狐狸笑眯眯道:“过完九月生日就十岁哩。”
叶凡难得与其他人说了些心里话,“以前在家乡的时候,家里穷,没钱买书,也没钱上学塾,只能偷偷摸摸去窗户外边看着别家的同龄人念书写字,先生就
跟我说,道理不只是在书中,更在人与人之间的一言一行上。”
他伸出手,摩挲着小狐狸的脑袋,笑道:“十岁可就是个大姑娘了,所以你要多读些书,多学一些道理。”
小狐狸眯着眼,惬意说道:“师父就是道理,以后我多学师父就好了。”
叶凡笑问道:“那如果师父也做了错事,你咋办?”
小狐狸皱着眉头,很用心想了想,拼命摇头道:“师父这么好的人,不可能做错事的。”
接着她又呢喃道:“要是世界上所有人都能像我一样,在最困难的时候遇到师父,那该多好啊。”
叶凡怔怔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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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鸡鸣渐起,也代表着几人要启程赶路了。
听外界消息传闻,八极观宗主宋颐战死在自家山头之上,净水**队并未受到多大阻力,在几个时辰内便将宗门攻破,为北境的安稳局势下了最后一子。
其中百余人马护送公孙澈三十里地便折回,现如今正在千灯镇外的驿站驻扎等候。一行人最主要的交通工具就是马车,连绵拉了十余辆,除了载人囚犯之外,更多的空间是留给了此次前往九龙岭所需要的礼仪所备。
犯人披头散发,满身血污,垂首不语,看不清面容。
一袭黑灰长袍破碎不堪,手腕和脚踝处,被钉入金刚杵一般的器物。
除此之外,脖子上还被一根乌黑绳索绑缚,绳索一段被系在铁笼中的一张符箓之上。
那鬼修还配有镣铐,就关押在第二辆马车内,车中还有一位官吏负责照管生活起居。这位官吏满面微笑,小心地用毛巾替这位重犯擦拭着脸,毛巾很软,不会伤到那鬼修早已破碎的脸颊。
“如果我抓住你,用你威胁公孙澈,会不会有效果?”铁链铛铛一响,那化为人形的鬼修苍老的声音自车厢里响了起来,只是话语中自然流露出一股漫不经心的感觉,似乎早就已经猜到了答案。
那位负责照顾和看管鬼修的官吏温和一笑,诚恳说道:“裴先生,既然轮到我来看管您,自然早就做好了被你制住的准备,不过身为净水国子民,到时候,自然只好服毒自尽,免得让朝廷里的大人为难。”
鬼修闭着双眼,身上的厉寒气息渐渐消退了一些,轻声说道:“阳光太晃,帮我拉一下帘子。”
那位官吏走到鬼修身侧,轻轻拉上马车窗口的帘子,手指异常稳定,没有一丝颤抖。
鬼修在百年前就已是七境修为,如果不是这几十年间一直扩展地盘,与其他鬼物打生打死,他应该早就迈入八境之列。
饶是如此,病虎犹有余威,只看依旧萦绕在他周身的那股冰冷煞气,便可以知道这只鬼物依然拥有着可怕的实力。
如果它此时真的暴起发难,只怕这位中年官吏根本不可能有半分反抗的余地,但他依然稳定微笑,满面自若。
鬼物有些欣赏地看了他一眼,知道对方只怕早就下了决心,一旦被自己制住,就会马上服毒自尽,只是不知道他的毒药藏在身上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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