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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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维被关押的牢房内共有三人,两个二十出头,一个五十几岁。两个年青的面色不善,流气十足。打许维一进牢房,四双眼睛便紧紧盯着许维,并不时交头接耳嘀咕着什么。老的则是一团和气,第一时间便把许维给招呼到眼前,并指着身旁的稻草堆说道,

“少年人,先坐这吧。晚上这里头可凉得很。”

“多谢老伯。”许维客气地答着话。

“看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吧。”

“是啊,我远道从京师而来。”

“瞧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便给关进大牢来了,有何冤屈呀!”老伯有些好奇地问。

“哎,一言难尽呀。所谓树大招风,财多祸也多。”许维变得很会装腔作势,都是做官惹出的毛病。

这牢房内都是聪明人,一听都明白不外乎是因钱财关系惹上了官司,而招人陷害。老伯同情地拍了拍许维的肩安慰道,

“年青人,别灰心。这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只要你不泄气,出去之后努力做事,这钱自然又会回来的。”

另外两个年青人听到许维可能有钱,便两眼直发亮,不怀好意地围了上来。其中之一看起来像头头的用食指顶了顶许维的后脑勺,语气不善地说道,

“新来的,今晚你睡尿桶旁边,知不知道。”

“为什么让我睡那里?”许维不解。

“这可是狱里的老规矩,新人要受点苦才行。好好睡你的吧,不然我们揍你一顿。”两年青双手交叉放于胸前,恶狠狠地盯着许维,一副不听话便要教训你一顿的模样。

许维自从官越做越大后,这手脚上的功夫早就蜕化得一干二净,还挺出了个小肚囊,哪还是这两人的对手。

做官最讲究的是见风使舵,许维立刻服软,没敢哼上一声,就强忍着臭气移到马桶旁。

见许维比较听话,应该是个软柿子,这两人立刻又上前了几步,得寸进尺地说道,

“我们俩兄弟看你不大喜欢睡在马桶旁。这样吧,给你个机会,给10两白银就让你去那边睡。”其中之一指了指老伯附近的稻草堆。

许维现在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不得不低头。不过他坚信刘翼必会派两三人到狱中来的,所以现在把钱给这两恶人,也只是暂寄于他们手中数日而已。待援兵一到,哼哼,自己便要这两个狗东西好瞧的。

“二位大爷尽管拿去用,不够时我这里还有。这钱有时还真不是个东西,我算是看透了。”许维摸了摸口袋,掏出张百两的小银票来,递了过去。此时的许维还真能扮猪吃老虎。

“王城,我们发财了,碰上个大肥羊。”另一个恶徒李文用福州方言说道。

“是啊,照这么下去,一天敲他个一百两,两三个月后我们就发达了。”王城也极其乐观。

“二位大爷在说什么,小的听不懂。”许维故意装出听不懂的神态。其实单看二人脸上的神情,对他们在想什么许维已能猜个**不离十。

“你就睡吧你,管那么多事!小心我抽你。”王城凶恶地说。

许维装出副可怜样,慢慢移到老伯身旁,开始与他聊起天来,

“老伯,我姓许,你呢?”

老者轻轻一笑,答道,

“老夫姓孙名正,字孝明,乃前明大将孙元化之孙也。”

孙元化?许维嘴中念叨了数下。明史中曾有为孙元化立传。对于熟读明史的许维来说,自不会陌生。

看来这孙正也颇有些来头了。许维突然灵光乍现,一拍脑袋瓜子半开玩笑对那孙正说道,

“我晓得你是为了何事被抓入大狱来了。”

“那你倒说说看。”老者不信许维能未卜先知。

“一定是你的姓名惹的祸。孝明,何谓孝明,拆开来可解为孝忠前明,那又致我大清于何处!难怪孙老伯会被捕入大狱。”

“哈哈哈。。。”孙正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这许维解得还真有点歪。

有清一代,文字狱之祸从未停止过,尤其是在乾隆朝,简直是达到望文生意之境界。文人笔墨不敢触及现实,不敢议论时政,甚至不敢治史,宁可治经,埋头于故纸堆,作繁琐考证。进步思想受扼杀,科学精神被遏制,随之而来的是万马齐暗的岁月。

“怎么,难道我说得不对?”许维反问道。

“当然不对。老夫那是因为翻译了一本西洋人托马斯*莫尔所著的《乌托邦》而获罪入狱的。”

看来又是个戴老头了。若放在往日,一定把他给收归帐下。但现在自己可是自身难保,无暇顾及了。不过由于旺盛的好奇心,许维还是追问道,

“我说孙老伯,你所说的那什么《乌托邦》里究竟有什么犯禁内容,居然会弄得下狱?”

西洋人思想较为开放,写出来的书也是千奇百怪的,犯了大清国的忌讳也算正常不过,但若不问个清楚也着实让许维睡不着觉。

孙正打趣说道,

“你真要听吗?这可是犯了朝廷大忌的事,我劝你还是别听为妙,免得惹祸烧身。”

“我这不是已经惹祸上身了嘛,要不然也不会呆在这按司大牢里了,我说孙老伯你就别藏着噎着了,挠得我心痒痒的。”

被关进大牢数年,孙正从未有过忠实的听众。反正抓也被抓了,能多个信徒也是件好事。

孙正清了清嗓子,开始向许维灌输乌托邦思想,

“这《乌托邦》成书于1516年,也就是明武宗正德十一年,那时作者莫尔担任英国的首席**官一职,不过此人最后因反对英王亨利八世进行宗教改革而被监禁处死。

在《乌托邦》一书中,莫尔对当时的英国社会予以辛辣、深刻的嘲讽与抨击。在他看来,都铎王朝君主独裁暴戾,醉心于扩张掠夺,朝廷政治**黑暗。同时,社会道德风尚日益衰落,富有的人尽情享乐,欺诈掠夺成风,妓院林立,赌场遍地。

他指出,私有制是社会病态与悲剧的最终根源,因为它以金钱的价值来衡量一切,导致人们见利忘义,造成社会严重的贫富分化。他断言,“如不彻底废除私有制,产品不可能公平分配,人类不可能获得幸福。

在大胆揭露社会黑暗、彻底否定私有制的基础上,莫尔设计出一个在所谓“乌托邦”岛国的公有制的社会模式。

在这一模式中,包括总督在内的各级官员由选举产生,除总督外所有官员基本上是一年一换。任何涉及到国家的要政,总督、官员都不能自作主张,而须经过“议事会”讨论,以防个人****统治。

在经济上,“乌托邦”彻底废除了私有制,实行财产公有制,“一切归全民所有”,在政府的有计划组织下,人们实行普遍的义务劳动制,轮流到农场去务农,此外还得学一门手工技艺,取消商品、货币和市场,消费品按需分配。在社会生活中,人们妥善地安排劳动、娱乐与休息,每天只工作6小时,其余时间用来从事自己喜欢的业余文化活动,人们的服装都统一式样,只有男式女式、已婚未婚之别,“外套颜色全岛一律,乃是羊毛的本色”。就餐在公共食堂,看病有公共医院。由于物资充足,生活有保障,这里既没有盗贼、乞丐,也看不到穷人。

在道德风尚方面,乌托邦的人勤奋敬业,崇尚简朴,遵守法令,乐于助人,鄙视懒惰与奢侈腐朽。这里禁止嫖赌、饮酒、欺诈、阴谋、私通、虐待等罪行。人们视金银如粪土,用金银来铸造粪桶溺盆等。在信仰方面,乌托邦盛行多神崇拜与宗教宽容,但人们逐渐皈依崇高的基督教。教士主持礼拜,掌管宗教仪式,监察社会风纪。

总之,乌托邦是一个政治清明、社会平等、民众乐业、道德崇高的美好社会。”

“简直是天方夜潭,这在我大清能实现吗?我看老伯是在痴人说梦,直可与那东晋陶渊明的《桃花源记》相姘美了。”

许维打心里对这所谓的乌托邦思想根本是不屑一顾。依照许维对人性的了解,乌托邦社会在中国是不会实现的,最起码在三十年内是不会实现的。光是消灭私有制一项就能掀起满天风雨,震动全国。再有,你把皇帝的所有特权都给消灭了,来所谓的人人平等,那又致大清朝的皇帝于何地!

“这些虽然此时听起来有些不切实际,但我认为,这乌托邦思想在我死后的数十年里应该能实现的,只是我无法亲眼瞧见罢了。

算了,不谈这个了,免得你我二人起了争执。”孙正见许维不信服的表情,也习惯成自然了。

许维对孙正的观点那是左耳边进右耳边出,根本没放心上。却未曾料到只过了十余年,鼓山书院的学生还真捣鼓出来了空想社会主义。而这许式空想社会主义随后西传至欧洲,成为马克思创建马克思主义的主要思想源头。

一夜无事,许维安安稳稳地在牢房里过了一宿。第二日一大早,又有四个囚犯被关入许维的那间牢房内,而王城与李文则被王牢头给叫了出去训话。

当王城与李文重新回到牢房内时,那两张脸上的笑容简直让许维见了就憎恶不已。只听得王城对许维说道,

“我说抚台大人,您怎么也到了这按司大牢里来呀。我们这里可是蓬壁升辉不少呀。”

“就是嘛。往常抚台大人只会端坐在抚衙大堂内,哪有闲功夫到这肮脏无比的牢房里来。”李文不怀好意地讲着。

二人逐渐靠近许维,拳头都捏得叭吱叭吱响。许维晓得此次可能躲不过打了,也只能一步步后退。这牢房狭窄得很,还没两三步便无路可退,背部顶着墙壁了。许维不死心地继续说服二人道,

“二位,二位,有事好商量嘛。这俗话不是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放过我一马,我这里有一千两银票,纯当孝敬二位爷。今日先交个朋友,等我许某人出了狱,定当重重酬谢。”

一千两!王、李二人不由吞了下口水,这可是天大的数目。互望一眼后,王城率先夺过许维手中的千两银票,对李文说道,

“这姓许的看来家当满丰厚的,我们大可日后慢慢敲诈,现在还是先替王牢头办了事吧。在这按司大牢中还是王牢头最大,可不要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害了我等二人的小命。”

被王城这么一说,李文立刻点头同意。钱财虽好,可若没命消受那也是白搭。

李文卷起袖管,凶神恶煞地靠近许维,看样子是要狠揍许维一顿了。

许维已经觉察出此二人态度有所转变,这狱中的气氛甚为紧张。牙一咬,反正被打已成定局,为了自己的脸面,怎么说也不能太软弱无能了,被人给小瞧,这牢房里可不止就四个人。就跟这两个小兔崽子拼了,大不了去见阎王,二十年后又是条好汉,这世道谁怕谁。

许维不再示弱,站直身子,怒眼相向,大有十余年前刚出道时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狠劲。

“嘿嘿,大哥,你看这小子居然这时候硬气了起来。”

“别管他那么多,我们兄弟二人把他往死里揍就行,还怕他这胖身段来个出人意料的表现不成。”王城凶巴巴地说着。

正当许维要挣个鱼死网破之时,奇迹终于出现了。早上刚被关入牢房的四个囚犯非常及时地隔阻在王、李、许维三人之中,领头一个对王、李二人说道,

“你们两人胆子倒是满大的,明知道许大人乃是朝廷命官,居然还敢起殴打之心,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上,把这二人修理一下,让他们也知道知道我们哥四个的厉害。”

其余三人可不是吃干饭的,单瞧着整王、李二人显现出的身手足可在江湖高手榜中立有一席之地,料理起这两个地痞流氓来,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几下人影闪动之后,王、李二人已是手脚俱折地躺在地上哭爹喊娘起来。

领头的点中王、李二人的黑甜穴,让二人暂时昏迷后向许维禀道,

“许大人,我等俱是天鹰队青龙堂三等鹰卫,特奉章头领之命前来狱内保护大人。”

许维轻轻嘘了口气,真是危险,要不是紧要关头杀出程咬金,今日自己免不了要挨顿毒打。要说许维心里不害怕,那是骗人的话。他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快速擦拭去额头上的些许汗珠,心情甚是舒畅地说道,

“好,容敏办事得力,有他在天鹰队主持日常事务我也放心得很。对了,你快些放出消息给刘师爷,叫他尽快来此见我,我要听听近几日来的局势发展,以便定下相应的对策。”

领头鹰卫不假思索地答道,

“大人,刘师爷今晚便会到狱中与您一叙的,您就请放心吧。”又指了指地上的王、李二人,鹰卫问道,

“那此二人又该如何处理?”鹰卫特意在脖子边做了个喀嚓的手势,许维断然不允,说道,

“此等人杀之不尽,他们也是受人摆布而已。你们把他们给提到一边去,弄醒后仔细审问一下,看看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要与我过不去。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许维恶狠狠地说着。

王、李二人到底是贪生怕死之辈,还未经拷问便乖乖地招供出了王牢头。

王牢头的下场自然很不好,在第二日,王牢头便被人发现在家中上吊而亡。王牢头之妻猜到可能是许维所为,于是便向按察司衙门击鼓伸冤,要求找出真凶。可这按察使锡宝乃是许维的亲信,他又怎会让此事伸张出去,在虚与委蛇一番后草草结案。王妻本想向钦差蔡文信呈诉状,可如同其夫一般,没过几日也离奇暴病而亡。王牢头命案则成了大清众多悬案中的一件,逐渐掩没在岁月的长河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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