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河,我又去看了看那座孤单的坟莹,坟墓边上的草长得很茂盛。睹物思人,我特别想哭,却终是没有眼泪。
上村子的那对母子走在我前面不远处,也许是累了,那女子抱着男孩子有些吃力。我快走几步,和他们打招呼。那男孩子便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他母亲冲我笑了笑问我:“你也过河去?”
我说:“孩子你抱累了吧,刚好我和你们同一段路,我来帮你抱会孩子吧?”
她没有拒绝,我从她怀里接过她儿子,问她:“大姐,你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新生。”
我愣了一下,这不正是老医生大儿子的名字吗?难道真地这么巧合?
“我就不明白了,他怎么会是投股转世的?这世上有这样的怪事吗?”
女子说:“我也不敢相信,这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不到八个月就开始叫妈了,总是显得比别的同龄孩子要懂事一些。”
“可是为什么给他起了这个名字?是谁起的?”
那男孩子一直竖着耳朵很安静地听我们说话,他一点都不怕生。
“是他爹爹,说是做了一个梦,有人不停地喊新生新生,便觉得这个名字特别好听。醒来后就这么叫了,没想到第一次叫他的时候,他正在吃奶,立即停止了吃奶,还咧着嘴笑了。”
说起来,老医生的儿子活着的话应该和我一般大小,当时他已经在县文化馆工作了,他是一个文艺青年,特别擅长绘画。
很快就到了十字路口,我朝东,而上村子的方向是朝西。我将怀中的孩子递到那女子的怀里,对她说“大姐,我叫新安,在县疏菜公司工作,以后你们有什么难处需要帮忙就来找我,只要我能帮得上,我一定会帮你们。”
我话音刚落,她怀中的男孩子就叫了我一声:“新安!”他的叫声非常老道,全然没有小孩子的稚气。
女子骂了他一句:“你这孩子,没大没小的。”
他不说话,只是笑着看着我。
我愣了愣神,握了握他的小手,不知说什么好,背转身去,我哭了。
我是个眼泪极少的人,父母去世的时候我都没有掉泪。面对这个老医生投胎转世的大儿子的孩子,我还是心酸地掉了泪。如果他活着,和我同岁。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县城的时候,天色已不早了。我愁肠百转,一直在寻思着新生转世的事情,我不敢相信是真的。离县疏菜公司还有大约一里的路程,我竟然与一个疾步行走的女子撞了个满怀,首先触到我脸上是一把黄色的头发,还有发自女人身上的清香,我大吃一惊,一直以来如履薄冰的我以为又遇到了什么鬼怪之类的东西。
正要看看是什么,却传来一个女子嘤嘤的声音:“你弄疼我了。”她的话说得特别咬口,我才发现,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子。
我脸一下子红了,我不敢看她的脸,低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用很憋脚的中文对我说:“不过,也不能怪你,是我走得太急了。”
听她语气和善,我才勇敢地抬起头。我看到一张女人雪白的脸,蓝色的眼睛,我着实吓了一跳,长那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外国女子,我没法估计她的真实年龄,她个子很高,几乎比我还要高一些。
我扭身就走,她却很热情地一把拉住我:“你好,我刚到这里来,人生地不熟的,能不能和你交个朋友?”
我一时蒙了,我的天哪,我这是过的什么日子,一会看见了鬼,一会遇到了尸体,还遇到了一个投胎转世的人。现在,又遇到了一个外国女人?
我心情烦燥地拒绝她:“我没空。’
她看我似乎对她很讨厌。陪着笑脸说:“葡萄酒,你知道吗?”
我反问她:“葡萄酒和你有什么有关系?”
她开心地笑了:“安心葡萄酒厂你知道吗?”
她说的安心葡萄酒厂就在我们疏菜公司的斜对面,是我们县上最大的厂子,我当然知道,而且我特别喜欢喝,可是象这们这样的人家也只能有想象的份,根本就没有那口福。
我说:“知道啊,和你有关吗?”
她又笑了,我不喜欢她,可是却特别喜欢她的笑,她笑起来给人一种特别阳光特别温暖的感觉。
“意大利传教士安德曼你知道吗?”
“你是说葡萄酒厂的创始人?”
“是的。”
“他是我爸爸,他现在年纪大了,将这个酒厂让我来经营。”
“你是意大利人?”
她冲我甜甜一笑:“是啊,你不会因为这个讨厌我吧?”
我看她态度和善,想要对她发脾气,却实在发不起来,我走了那么远的路,又饿又累,我迈开腿边往前走边说:“我又不认识你,讨厌你干嘛?”
她跟在我身后,她身上穿着我从未没见过的裙子,走在我身边,引来了过路人奇怪的眼光。我见她不肯离去,不耐烦地说:“我不就是轻轻地撞了你一下子,你干麻一直跟着我?”
她的中文说的一点都不好,咬字也不是清楚,她努力地想要把她的意思表达清楚:“我看你长得特别好看,想和你交个朋友,可以吗?”
我以为她说的朋友就是做我老婆的意思,连忙摇了摇手:“不行,我已经有老婆了。”
她笑地前仰后合,大声说:“作朋友不是那个意思,你理解错了,只是普通朋友。”
说着话已经到了疏菜公司门口,看门的王大爷看我身后跟前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象看怪物似地问我:“你是不是又到坟地去了?这回带回来的这个用肉眼能看得见。”
那女子看王大爷不怎么友善,听不明白他的话,又问了一句:“大爷,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