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行赤要是不顾邰贺,立即就会被可畏的人言淹没,从此在江湖人鄙夷的唾弃中孤独,余生在自哀自怨中沉沦,三年,五年,十年,没有人知道。鱼行赤只要没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绝没有咸鱼翻身的机会。短短一刻,木灭明在人中的恐惧感是无以名状的,不自觉地放慢了马速,和范协迟迟地回到曹节府中。
曹节已经不在府中,刚才赵忠过来通报了一件事,让曹节心惊肉跳,急忙赶回宫中。
下午,汉灵帝刚才在龙椅上睡着了,醒来后说梦中看见汉桓帝走进大殿问他:“宋皇后有何罪过,而听用邪孽,使绝其命?勃海王刘悝既已自贬,又受诛毙。今宋氏及刘悝自诉于天,上帝震怒。罪在难救。”
而一旁护卫的羽林左监许永更可恶,竟然毫不犹豫地说:“宋皇后亲与陛下共承宗庙,母临万国,历年已久,海内蒙化,过恶无闻。而虚听谗妒之说,以致无辜之罪,身婴极诛,祸及家族,天下臣妾,咸为怨痛。勃海王刘悝,桓帝母弟也。处国奉藩,未尝有过。陛下曾不证审,遂伏其辜。昔晋侯失刑,亦梦大厉被发属地。天道明察,鬼神难诬。宜并改葬,以安冤魂。反宋后之徙家,复勃海之先封,以消厥咎。”
这是要给宋家翻案,曹节一路上心情起伏,消灭了那么多对手,还是没把人吓住,一个小小的羽林左监都敢和自己作对。赵忠的气色也好不到哪儿去,这是赵忠第一次发现,汉灵帝对自己有不信任的目光。两人到了崇德殿,就看见一帮子人围在那里,中间张让正在说话。
张让得意地说:“当年晋文公梦大厉,被发及地,搏膺而踊曰:‘杀余孙,不义,余得请于帝矣。’,后来晋文公于城濮大败楚军,并召集齐、宋等国于践土会盟,开创了晋国长达百年的霸业。晋文公的梦没得到印证,皇上是真命天子,岂会因常人而受责,只是梦反而已。”
刚赶到的曹节这才松了口气,汉灵帝刘宏欣喜之下,已然颁旨,宣布了一件筹划已久的事情,开西邸卖官,自关内侯、虎贲、羽林职位开始,年俸二千石官位卖二千万,年俸四百石官位卖四百万,其以德次应选者半之,或三分之一,于西园立库以贮之。汉灵帝是个穷人出生,天生对钱有一种抵触和恐惧感。越抵触,越是感觉需要克服自己的心理压力;越恐惧,就越想拥有钱。
不过卖官不是汉灵帝的创举。史书记载,秦始皇四年,十月庚寅,蝗虫从东方来,蔽天,天下疫,百姓纳粟千石,拜爵一级。汉代的卖官鬻爵始于惠帝六年,文帝、桓帝都干过此事,卖些级别偏低的小官,换钱来填补国库的空虚。不过灵帝刘宏这次有点极致,不仅服务周到,卖关内侯,假金印紫绶,可传世;而且别出心裁地设置了一个买卖官吏的交易所,开西邸卖官,明码标价,如果买的人多,则价高者得。
曹节和赵忠互相看看,这是汉灵帝刘宏第一次自己拿了主意,并且计划得如此周密。两人都没有出面干扰的意思,一则是对自己有好处,二则,前面的那个梦,也许就是汉灵帝的警告。卖官,看样子是个不错的买卖,谁不喜欢钱,最主要的是卖官,也是一种权力;天子近臣,不就体现在这些地方,曹节等人似乎看见了滚滚而来的黄金白银。
一石激起千层浪,京师的人象鱼一样游了起来。除了商人,大汉朝最不缺钱的就是士族和宦官的依附着,看到朝廷的公告,都和苍蝇一样盯了上去。司徒袁滂与人不大交往,司空袁逢又高不可攀,稍微有些想法的人都去找太尉陈球,陈球很快就招架不住,上书日食是因自己为官不善引起的,辞职,桥玄接任。
流放在九原的蔡邕唯有懊悔,自己平生没有多少积蓄,拿不出那么多钱。由于移民并州,临沃一带居民纷纷南逃,整个城市陷于衰败之中,断壁残垣随处可见;蔡邕在临沃几乎****无事可做,他的职位是管理粮草的小吏,平时整个粮库只有他一个人。只有搬运粮草时,守将徐荣才派人前来。
因着张奂和卢植的关系,徐荣对蔡邕很照顾,根本不安排其他事,蔡邕的家属也安排到郡治九原县居住。粮草库里的物资仅供维持,根本没有多少数字,蔡邕每天早晚各转一圈就可以了;蔡邕大部分的时间就是在城中散步,或者在粮草库不远的石屋里看书,蔡邕最喜欢的就是站在临沃墙上远望。
已经到是春天,天气由寒变暖,风依然凛冽,天空中鸣叫不停,白乌鸦、长颈雁、鸣鸠、百灵,时常成群飞过。黄河开冻后,附近的河流一下子流动起来,河面上多了打鱼的、挖野菜的、捉沙鸡的人,还有几只皮筏子在河上行走。阳光下,城外的山水都罩上霞光;若是遇到阴冷的天气,兴许还会落下几絮白雪,和远处的沙尘一样,都是难以回避的自然礼物。
临沃最多的野菜就是苦菜。南方也有苦菜,多生长在山田或沼泽中,经霜后味甜而脆;临沃多得是石头,只有在在靠近河溪渠沟,向阳的山坡或沙坡上才有,一丝丝绿色很好认,很多妇女和孩子都出城去挖。苦菜最好吃的是嫩芽,挖回来先择好洗净,过水轻焯控干晾凉,加入拌料添味,下酒最好,吃起来满口清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