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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慕雪低声的呢喃并未传到慕鱼的耳中,她依旧是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一动也不动的看着云慕雪无力垂下的脑袋。品书网
“占尽属于我的风光?”眼睑半合,慕鱼敛去眼中一闪即逝的哀伤。她徐徐垂下头,贴在云慕雪的耳畔,语调徐缓的讲述出一个极为令人震惊的事实,“你类我娘亲,因你确是她十月怀胎所诞下的女儿。然而真正的事实是,你与我皆是由她所出。你与我,一胎双生,确凿是至亲至亲的姐妹……”
说罢,仿若用尽全力一般闭上僵硬的眼睑。她感觉眼眸之中一种晦涩难耐长久不散,同时,胸口又有一处仿若被生生剜去一般的耐受。这难受仅是疼痛二字,也已远远无法来形容了。
她伸出右手,缓缓的覆上云慕雪温度渐消的左手。心中却在默默的念着……
云慕雪,你没有占过属于我的东西,你所拥有过的一切那确凿都是你的。包括,他对你的爱。
云慕雪再也没有反应了,就连唇角扯起的笑意也已逐渐僵硬。或是因慕鱼的这番话语,或是因她已渐渐失了生气。
慕鱼并不知晓太医院院使是何时入的中殿,亦不知晓自己又是何时回到合欢殿。她仅是怔怔的坐着,瞧着窗外花台里植着的几株随风摇曳的月季。
她与她本该是这世上最亲密的姐妹,她与她本该是这世上最亲密的姐妹……却若传说之中一种名唤双生花的植物一般,在一枝梗子上互相争抢,斗争不止。甚至,想尽一切办法只为要对方的性命。
云慕雪活不了了,她知晓。
可是她口中不断扩散的混合着甜腻的血腥味又是什么?
略带体温的浓稠液体滑落时唇角时,牵出极细极细的血丝。她以手背轻轻擦拭,却是越擦越多。
喉中一痒,她难受得呕出些血红,在淡粉色的襦裙之上开出片片红梅。
两种剧毒,相生相克。对常人而言,或能支持它们共存于体内。而她不过是历经九死一生诞下皇儿,尚未足月的产妇而已。
“长烟……”她使尽力气张口唤着,只是那轻唤仿若青烟一样无力的弥散在空气之中。她并不知晓长烟是否听到寝殿内的动静,本欲起身,却双膝一软扑到在地。
“长烟……”她再次开口轻唤,只是这声轻唤声量比之先前更逊了几分。
或是因为身中颠茄之毒的原因,她的面前已经渐渐开始出现幻觉。
那年那梨林之中紫色衣衫的孤绝少年,现下如何会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甚至能清晰的看见他秀美微微隆起的弧度,一张一翕的薄唇似乎在对她诉说些什么?
在说什么呢?她听不见。
她伸出手想抓住他,而他却仿若一缕清风消失在她的面前。她张开手以为原本紧紧拽在手中的玉佩,竟是几片如雪花一般飘散开的梨花花瓣。
这花瓣随风飘散而去,慕鱼抬起眸子追随着那几片残花,眼前却又出现云慕雪回眸一笑的模样。
好多好多年之前之前一个夏日的傍晚,在她被云夫人责罚关在柴房的时候,曾有那么一个小小的身影偷偷摸摸避开众人的视线,只是为给她送来一个僵硬的小小馒头。
她对她说,姐妹之间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对她来说,白面馒头似世间美味。而对那个自小吃尽山珍海味的小小身子的主人来说,白面馒头不过是粗鄙之食。那么,又为什么她吃得比自己还开心,笑得比自己还开怀呢?
那时候,没有下人在的时候,她偶尔会刻意压低声量唤自己一声姐姐……可是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为了什么就变了呢?是因为她也注意到自己的模样与锦娘越来越相似了吗……
双生花,一蒂双花,却始终朝相反的方向开放。但到花期将尽时,才会极力地扭转花枝,在凋落的那一瞬间才有此生惟一的一次相对。
偏偏任何一方死亡的时候,另一方也会悄然腐烂。
“修仪!”冯雨沁听闻筵席提前结束,便怀抱着小皇子回了合欢殿。未曾想到入了寝殿之时,却看见慕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她屈膝轻轻摇了摇慕鱼的身子,指尖触及到一抹异于常人的冰冷,心中一惊,慌忙呼唤到,“长烟!长烟!”
长烟惊闻冯雨沁的呼唤,疾步入内,看着这场景万年无波的面庞上也不禁露出些惊惶。她慌忙唤来紫月,吩咐道,“去请李御医。”说罢便小心翼翼动作却又极为迅速的将慕鱼从冰凉的地板上扶起,安置在床榻上。
长烟倾身探了探慕鱼的鼻息。只觉指尖温润尤有,只是气若游丝。她知晓慕鱼应是中了与云慕雪一样的毒,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她束手无策。
冯雨沁紧紧皱眉看着床榻上面若纸白的慕鱼,心中着急万分。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怀中的小皇子仿若感受到她的心情一般,竟然烦躁的哭泣起来。他不停的扭动着胖胖的身子,想要往慕鱼的方向扑过去。
听到这般哭声,慕鱼紧闭的双眸似乎微微跳动了一下,然也仅仅是一下便再无反应。
“长烟姐……”片刻之后紫月奔跑着入了内殿,捂着胸口直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太医院,上至院使大人,下至御医医生,全遵循皇上圣旨前去了曦垣宫。说是,说是若救不了云才人,他们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你可有去曦垣宫通禀过?”长烟撇了一眼紫月,语气之中有显然的责备。
“去,去过了……”紫月有些心虚的躲闪着长烟的目光,不知怎的,她竟有些惧怕这样的长烟,“奴婢只见到了寻卫,便求她看在与修仪主仆一场的情分上,去替修仪求求皇上。”
寻卫?长烟忍不住冷笑一声,现下的她怕是自身难保了,又如何会冒着如此危险去皇上面前通禀。
长烟侧眉看着慕鱼越来越惨白的模样,心中已隐约有些担忧了。这一次,能不能挺过去,真的只能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李郇乐好容易才躲过众人的耳目,去了含凉殿才忆起今日是慕鱼迁宫的日子,这便又匆匆赶到了合欢殿。
他知晓云慕雪乃是在皇后筵席之上中毒,难保身子尚未好全的慕鱼不会出些岔子。便冒着抗旨不尊的风险待到天色稍暗才偷偷摸出了曦垣宫。
为了他这个挂名妹妹,他可是把脑袋都豁出去了。只是未曾想到,进去之后看见的会是这般场景。
长烟眅了一眼李郇乐,口气极为不悦的讽道,“李御医怎么不待妆修仪咽气了才来?”
原本热情的接待化为想象之中的泡影,瞧着长烟本就黑黑瘦瘦的面容现下更黑,他撇着唇角,摆出一种受尽委屈的小媳妇儿模样,“人家这会儿不就来了吗?你该庆幸见到我的时候脑袋还是在脖子上的。”骂骂咧咧的走近了床榻,定睛一看,啧啧啧,“这模样,怪招人心疼的。”
长烟忍不住又眅了一眼李郇乐,毫不客气的说道,“您是在等她断气吗?”此番情境之下仍是这般吊儿郎当。
“呸呸呸,长烟姑娘,您是想先气死她吗?”李郇乐手指一搭上慕鱼手腕,不自觉的隆起了眉头。
“如何了?”长烟瞧着他表情丕变,胸口更是有些沉重,也不待他反应,便急急的问到。
李郇乐没有理会长烟,只是隆起的眉头现下皱得更紧。
“我问你如何了?”长烟一急,又见着李郇乐表情更加凝重,不自觉口气微扬怒吼着。
她这般反应,竟是令一旁同样密切关注着的冯雨沁微微一愣,“乐儿,别只顾着逗长烟姑娘。究竟妆修仪她如何了?”
被冯雨沁识穿的李郇乐微微一愣,一抹可疑的红晕从耳根处泛滥开来。他尴尬的浅咳一声,正了正身子,这才回道,“她中的毒分量极为微小并无大碍。之所以迟迟未醒来,当是她自己心结难舒。”身体上的伤痛他尚可以以药石救治,而心灵上的伤痛便是药石罔顾了,“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药石罔顾?长烟自是知晓慕鱼为何会入现下这般。利用自己娘亲,亲手设局害死自己的妹妹……
她又如何不会,心结难舒呢?
“当务之急,是该先为小皇子寻一名奶娘才是。”李郇乐起了身,对冯雨沁说道,“颠茄之毒会在妆修仪体内沉积,妆修仪她不能继续再亲自喂养小皇子了。”
冯雨沁瞧了瞧怀中抱着的不哭不闹却一直伸着手,仿若想去摸慕鱼的小皇子,眼眶莫名一热,“这宫城之中,又如何能找到妥帖之人来喂养小皇子?”
李郇乐偏着头想了许久,“仅能先用米汤和羊奶凑合了。”现下皇上全副心思都在曦垣宫,如何会分神顾忌合欢殿呢。
即便是曦垣宫里躺着的早已是尸体一具了……仍旧还是比合欢殿里两母子还精贵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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