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呜犬吠时,陈威才舍得睁开眼,骨松了筋开了脑子清明不少,伸个懒腰,饥肠辘辘的另他忆起句老话——一天之计在于晨,决定不睡了去杨家蹭两肉包子,享受最后一刻被窝的温度,侧翻身和仍在沉睡的儿子打个照面,小家伙大幅度伸展的手脚,陈爸说他宝贝爱孙有股豪气劲儿,但在陈威看来明摆地惯出来的霸气,不管什么地方都要争个地盘,不足两米宽的炕,他得占个中间地儿,还好个头不高不然哪有这个当爹的一席之地,盖着专属的小梅花被子,半张着小嘴顶着胖肚子睡的香甜无比,五岁半的孩子身高达到一米三,体重60斤了,连一向疼爱他的球子爸、树花妈都再三告诫着适当减减肥,可惜他们的专业术语并没有说服家中的老人,还是那句话能吃就是福,平时这儿跑跑那儿跳跳没点儿老实气愣没见往下掉肉。首发哦亲
陈威这半年多市、县两地频繁窜哒增进不少父子情,偶尔还能得到“赔夜”的待遇,长辈有他们的担心无外乎是这个当爸爸的睡姿欠妥,父子俩做不到“同被共眠”,但清醒后第一眼能看到同炕的小家伙,仍有一丝身为人父被依赖的自豪感,搓搓儿子的胖肚子一方面为其健康地茁壮成长感到喜悦,一方面又为这偏胖的身材担心,想到这一层陈威的动作由搓改成顺,想通知辅助的运动给儿子顺下几斤肉。
最终小嘎豆受不了他爸的骚扰,爪子挠了挠胖肚皮:“烦人啊!”
陈威又搓了两把:“教给你的任务完成没?”
小家伙很是不乐愿被打扰了睡眠,心不甘情不愿噘着嘴坐起身,空洞迷蒙的小眼神,毛茸茸的乱发,陈威很不厚道大笑出声,手从小肚皮搓向红扑扑的小脸蛋:“再搂着睡会儿?还是和爸爸去该里看李家太爷爷?”
嘎豆缩在陈威怀里焉声焉气地:“找太爷!”
得到回答陈威一鼓作气也不贪恋那肉呼呼嫩滑的触感、难遇到几回儿子黏糊的依赖,穿衣、套裤抗起儿子一番洗涮,小家伙坐在张老爷子屋的旧柜子上,胡乱抹了几把他爸给涂的润肤品,问向对着发黄镜子轻拍脸部臭美的陈威:“还拍啊,不疼啊?”
“你这细皮嫩肉的不懂,这是促进皮肤吸收。”脸在儿子面前来个放大的特写:“帮爸爸看看眼角有皱纹没?”
嘎豆一扭身子:“不看!”
“不看拉倒!”小家伙一早起来情绪似乎不太好,陈威自问不是哄孩子的人儿,怕以后忘性大有问题就要当下解决,费力抱起大胖墩指着钟表开口问:“说说现在几点了?”
嘎豆斜着眼瞄下人:“七个点!”
“只要回答七点就好了,中间的量词用的不对明白吗?你看人家老王家的小闺女能从1数到20了,你到好手指头扒拉都数不到10……”
嘎豆懒散地趴在陈威肩膀上,不等他爸说完话直接给了答案:“我懒!”
“……白瞎自身的优良基因了,自己玩去!”
小家伙还真有脾气,被放下地头不回一下,走到院中自己玩沙去了,这个时间段家里只有父子两人,陈威里里外外抹了一遍灰,还要适时观察下院中自娱自乐的小身影,都说他儿子让人省心,他怎么就觉得哄孩子比下地干活还累呢?
大院门一响陈威急步出屋,张老爷爷刚走进来,放下抱着的小闺女,就迎来一脸讨好的陈威:“爷,昨个儿让您受累了,我这觉睡的昏天暗地的,今儿个一大早又若您的大曾孙子生气了,其实吧,我就是给嘎豆按按摩,松弛下肌肉。”为了防止小家伙告状扭曲事实的真实性,陈威先行一步提早承认错误。
老爷子给捏了几下肩膀,回村后听自己老伴说了,晚饭都没叫起来人,这段是给孩子累够呛,老爷子也是没招儿,他原想陈威对职场的不适应需要的只是时间,没想最终还是放弃了舒适选择了劳累,现在除了说句身累总比心累强,似乎也找不出劝慰的理由:“你姥爷打了好几个电话,一直惦记呢,收拾收拾赶紧回店里赔着。”
陈威要死不活耍着赖,又是蹬腿又是伸腰施展下自己健康的体魄,才弯腰抱起一直笑眯眯的小闺女,这孩子自小体质弱,赶上换季的当口又发了一场高烧,养出点儿肉转眼又没了影儿,和嘎豆站一起瘦弱地可怜,个子矮了半个头,体重更是明显缩了一半,去医院打针球子给称了才30斤,陈威轻言细语的商量:“咱去该里玩儿啊?”
“我哥也去呀?”
“妹乖,哥哥要去的。”嘎豆说完爪子还扯了扯小闺女悬空的小脚丫。
陈威颠颠怀中的重量:“你还和妹妹争?我抱不动你。”
“妹妹有病了,别给摔了,”又扯了几下再次确认一番安全性,点点头拍拍巴掌牵起张老爷子的手下命令:“走!去该里!”
看着自动走在前方的小人儿陈威咬咬牙,打不得骂不得,看了一早上儿子的脸色最后他是成了申诉无门苦主。
熏子在店里恭候一早上了,看到一行人过来放下毛巾不等询问先解释:“明儿个要去省里,回来准备准备。”
陈威瞪人一眼先去看望下李姥爷回头告状:“看看你儿子吧,气儿老足了。”
“又吵吵了?”
“拉倒吧,我哪敢吵啊。”
熏子拍拍小媳妇的肩膀向院角怒怒嘴:“自行车整回来了,放市里也没人骑留家里你用。”
“笨样儿。”在儿子那儿受的气总算找到了发泄口,倚在门口冷着脸等待处理结果。
熏子左看看嘎豆因为被告状抠着爪子一脸委屈样儿,又看看旁观的小媳妇,身处夹缝中左右为难,抱过小闺女放上自行车的后车座,推着溜了几圈,才拉过斜眼羡慕罚站的小儿子:“嘎豆说说咋地了?偷偷说爸不告诉别人。”
陈威撇着嘴看着窃窃私语的父子俩,能听到前言听不到后语挺郁闷的事儿,也不知道熏子承诺啥了,嘎豆转眼喜笑眉开,伸爪子要了五毛钱牵着小闺女绕过陈威和他李太爷亲密去了。
“儿子想小青了。”熏子解释儿子气不顺的理由。
“想小青?过年时叔侄俩不是吵架了吗?”
去年过年的前几天陈青才回来,说是找了个饭店当小工练练手,为以后挑起家里重担做准备,结果削了半个月的土豆皮,上个月又回来一趟吱吱唔唔地说个话没头没尾的,眼瞅着领毕业证了陈家两口子也没上心,想着应该是担心分配问题,谁知几天后家里来了个小姑娘说是陈青的同班同学,不用说旁的被张老太太换回家的陈妈一眼就看出这女娃和自家儿子的关系不简单,但是人家说是同学她就按同学关系招待,陈青背地里想解释,几次都被陈妈挡了过去,第一次见面没有实际的交往、熟悉,她不愿谈肯定或接纳,陈爸里屋外屋来来回回溜了好几趟,饭后媳妇一人刷起了碗,他蹲门口生闷气,一是为自家儿子没个声响直接让人登堂入室;二是这姑娘进门后的言行举止,没个客气话可以安慰自己没经历过的拘谨,他当年娶媳妇时话也是说不出一个整句,但没个眼力价陈爸就不能接受了,自家大儿子和干儿子每逢回来,他完全可以趴炕头凡事不用自己动手操心,大儿子连凳子腿都要擦干净的,干儿子里外打下手,自己张张嘴说想吃啥,那面亲自做好端跟前的,轮到这个二儿子可好,趴炕头的换人了。
越想心里越不舒服,表面活儿也懒得去做,牵着媳妇往家里地头走,小姑娘隔着窗户看到两口子出了院门,说话变得有些肆无忌惮,等陈爸中途回返灌水壶时听了几句小姑娘牢骚话:“你家谁做主啊,我来你妈还特意给你哥电话……毕业后打算跟你爸妈继续种地还是看店……你哥也和你一起……”
陈爸这股气到底是没忍住,年轻时和媳妇是吵吵闹闹,实际护媳妇护地紧,瞧不起他还能忍忍,谁叫自己就是土包子呢,但还没咋样就有挑拨兄弟俩情分的嫌疑他忍不住,气红了脸开口大喝:“陈青给老子滚出来!”
小姑娘先得到召唤,不过是夺门而出,陈青出了东屋只叫了声:“爸……”便追随而去,陈爸抖着手指着有了媳妇忘了爹的二儿子,半天憋出一句:“你……滚出去以后就别再进这个家门!”
嘎豆刚从陈老二家回来,一腿迈过门槛和飞奔出屋的陈青来个擦“腿”而过,小家伙不知道原由“小青、小青,”喊着人还追出去两步,直到听到陈爸发话了转过小脑袋看到那张生气的脸,瞬间明了,捡起一根小木棍铁大门敲的咣咣响,对已模糊的背影喊:“走了别回来了!气人!气死人了!”
陈威、熏子赶回家时别说小姑娘了连陈青的影儿都没抓到,后头打来电话是熏子接的,转述的大概意思陈青不放心对方一人坐车回省里,将人送到地儿他等拿了毕业证再回来请罪,小嘎豆搭着小腿,翻着白眼比手划脚说着自己的不服气非要让人马上回来,他要削几下替他爷爷解气,过后几天小家伙想起来就会说遍“我不稀罕小青了”“不和小青亲了”的话。
听着屋内传出嘎嘎地笑声,陈威有些心不在焉:“才几天还真不记仇。”
“小孩子哪记仇,我去和咱爸打个招呼明个儿带两孩子过去。”熏子又看了眼不在状态的陈威,才去店内找正抹桌子的陈爸。
没到吃饭的时间店里没个客,熏子没另找谈话地儿直接说明情况,一听要带嘎豆出差陈爸马上瞪眼,熏子讲明原因后脱口而出的拒绝话生生咽了下去:“我孙子就是重情,”拉着干儿子往桌角一蹲,叹气:“前几天小青打电话也是说这几天就能回来,要是耽误你正事的话,就别管了直接把小兄妹扔过去就成,你该忙啥就忙啥。”
“我都安排好了,明天坐车去省里就得一上午,下午去帮着收拾收拾,后天开完会就一起回来。”
“嗯,你安排好就成,那个……小青要想领回个人啥的,你也别拦着了,我和你妈管不了,也不想管省得落埋怨。”
熏子侧身搂着陈爸的胳膊:“你和妈看不中的话,我一定站在你们这边的。”他还记得陈威小时怎么被自家爸教训的,他们长大了父辈苍老了,在晚辈面前没了降服力转而选择了忍让,如今他也是当爹的人,深深地明白父爱是没身在其中就难以无法形容出的爱,熏子再次调整下蹲姿,背朝向陈爸:“您像我小时候那样该踹就踹,该拍就拍,您这辈子永远都是有至高权力的爸爸……”
陈爸可受不了这么恭维话,照着干儿子的后背拍一巴掌:“滚蛋,就嘴儿甜!”
“我去洗韭菜,晚上给您包爱吃的饺子。”
熏子是能下得厨房跑得了大堂的人物,他一回来陈爸彻底休假状态,盘子都懒得端一下,直接去后屋补眠,昨晚李富回了村陈家两口子留在店里赔夜,陈爸说李姥爷昨儿个呈现出一种反常的状态,劝儿媳妇玲子别省钱多买些衣物再不打扮就美不起来了,和女婿陈爸说现在都流行叼个小烟卷,体验体验一醉解千愁的洒脱,抽点喝点也成,以后身体垮了只有眼馋的份儿,当最初被承认的优点变成缺点,陈爸感觉是挺惊悚的事儿,一晚上就为这几句话陈爸一直处于半梦半醒之中。
陈老二没留在店里吃韭菜馅饺子,天将黑带着儿子、闺女回了村,张凤伺候老小吃完晚饭,又哄睡两娃才歇口气和自家男人唠上几句:“老叔老古板一个,上咱家几趟没看到嘎豆就有点儿不是心思,你别跟他一样的,熏子一礼拜才回来一趟,哪天抱儿子回来不成。”娘家那头来叫人,陈老二一起赔着去的,老叔说了几遍儿子得养在身边的话,张凤没当一回事儿,不料老二还记上心了。
“做做样子嘛没啥事,老人都稀罕小子,老叔也是惦记你,怕儿子不和你亲,嘎豆这臭小子在店里溜一圈划拉兜里好几块。”
“五块,”张凤亲了口嘎豆的胖爪子笑着说:“回来都交给我了,让给他妹妹攒着买糖,男娃女娃有啥关系,只要他叫我一声妈,我一辈子都当他是亲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