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热,烦躁,心头憋着火,想揪着什么东西打一顿。
青年面有愠色,气流扭曲,那让他就像是坐在无形的风洞里,吹得宽松的衣服呼呼作响,其周身稍显昏暗的光线也与四面八方阳光普照形成了强烈反差,显得格格不入。
“玛德,买到假货了。”
他低声嚷道,看着手中水晶状的透明圆片。
力量逐渐加大,它变形,破碎,受挤压,被彻底碾碎,最后松手,用了一只手和三分钟,细小的银沙从指缝中渗出,随风飘散。
见鬼的热到爆炸的天气,糟糕的人和糟糕的事,还有倒霉的意外,多重组合,让他感觉诸事不顺,好像世界都在和他作对,年轻人当然知道这就是个概率问题,但心中依旧郁气难平,不得不说,今天真是【哔】了狗了,早知道还不如躲屋子里睡大觉来的爽,梦里起码还有个安慰。。。
他叹息着,对自己降温,弄出满脑袋冰渣,甩头,取出收藏品决定来一局游戏麻痹自我。
所以说游戏多好啊,搞不懂那些人为什么要找女朋友,为什么要找这种生物,老家那边居然还喊回去相亲?相个毛线,是游戏不好玩饭不好吃钱花不完还是怎么滴,八十岁之前想让咱脱单?那就想吧,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再说了其实我也有女朋友啊。
她很完美,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不任性,不花钱,也不存在。
“呼。。。”他感觉稍微好点了,起身,看了看公共座椅上因极速降温产生的冷凝水,决定有什么事先回去再说。
然后他看到了那家伙。
标志性的东西方混血外貌,纯黑的发色和瞳色,还有背心短裤人字拖三件套。
“嘁,世界真小。”
青年起身,打算在对方看到他之前走掉,而正如刚才所说,今天诸事不顺。
“喝茶军!”“又是你啊。”
那两个家伙看到了他,因为双方相距不远,也不能假装没听见,所以,他叹息着转身,面部一阵颜艺抽搐,魔能游戏机扔进空间,表情在零点五秒内调整为温和礼貌的微笑,周身光线恢复正常,熟练得渗入骨髓的动作让他像是退出潜行的刺客,暴躁掩埋心底,他又戴上了温和有礼的人格面具。
很显然两个非亲非故之人并不能让他掏心掏肝,但他并不介意花上半天时间和老朋友叙叙旧,否则他大可以假装没听见,就凭现在的头发长度和土包子似的打扮,对方只会觉得自己认错了。
【为什么老感觉对他们很熟悉?】看着那两张脸,心中火气很快就散了,【我们没怎么见过面啊。】
【错觉吗。】
“嗯,又是你们,咱们挺有缘的,老哥忙着呢?”“打零工啊。”
阿尔伯特控制着一立方米大小的巨大水团浮空,又看了看旁边怯生生的异国小子:“应该算零工,反正挣个午饭钱。”“真,真的,谢谢。”他用蹩脚的阿瓦兰迦语短语这么说着,鞠躬,腰弯的很低,对他来说,这两个巫师顺路地随手为之帮了大忙,让他免于责罚,即便那可能不是他的错,少年小心谨慎的看着他们,好像还有些怯懦得发抖,那让阿尔伯特皱起了眉头。
他拍了下这小子的后背:“站直了!我们又不会吃了你。”
事件起因是异国青年在运送海鲜的时候拉着车中途水箱坏了,天知道怎么回事,这可怜的家伙抓狂得好像祖坟被人刨了似的,直到正好路过的他们过来,控制地上的水汇聚,形成了他们身侧那巨大的,满是三十厘米长大虾的水团。
“请原谅他,先生,这孩子是第一次来,他是第一次看到巫师。”赤着上身的精瘦老者如是说道,这老先生是和那半大小子一起的,“在此之前他仅在小人书和话本里见过你们。”
“走吧,不是要送往市场吗,我们还有事,得快点,还有,为什么不用三轮车?”“那种东西太贵了,也很没必要。”
喝茶军看了看正在努力拉车的青年,撇撇嘴,加入队伍,一手扯着拖车绳,正好他也算清闲。
“就算嫌贵,也换个好点的吧,你这绝对有点年纪了。”塞西莉娅敲了敲板车边沿,“该下岗了,再说这种东西早晚淘汰,总不可能大老远跑过来卖鱼吧,再怎么说都用的上啊。”“哈哈哈,巫师大人您真是说笑了,我们飘洋过海当然不止是卖鱼,海上航行的久了,自然要捕鱼吃,这些都只是清理下仓库,大头在后面,可我能不能活到这老家伙淘汰的时候都两说呢,本来就是拿命挣钱。”
老者释然地笑着摆摆手:“什么时候死在船上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可惜,有些东西碰不得,不然真想试试看,我这个年纪已经经不起太多风险了,航海还肯带上我已经算是格外开恩,这次真能回去还没遇见海贼,我就该退休了,攒了大半辈子的钱,都没功夫用出去。”
可你多半回不去了。
他想这么说,但他看了看神色如常的两人,适时地选择了闭嘴。
很明显,大家都能感觉到他是个一环战士,那以肉身而非精神力锻炼出的力量已经在溢散,这个结构在崩塌,而这个溢散的过程中,能量的载体始终神智清晰,精神焕发,强健有力,等溢散完了,载体也该归天了,这种现象被阿瓦兰迦医学界称之为【魂灯】。
灯灭,人灭。
阿尔伯特也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大家都明白现在的状况。
“这小子是你孙子吧。”塞西莉娅比出照相机的手势,对着他们晃了晃,“脸型很像,一个模子。”
“是,家里待不下去,就给带出来了,不过听说现在家那边不一样了,造了城,还教书,还喊什么什么口号,说是【自古以来,优胜劣汰,不进则退,今我式微,内忧外患,不变,则亡】。”
“嗯?洋务运动?”
阿尔伯特饶有兴趣插嘴道:“你说内忧外患,内忧在哪儿?”“当然是乱党,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群人说要解放人民思想,世上无神,教廷无耻,我是搞不懂,口号是什么,好好的话整那么复杂干嘛,思想又是个甚么东西。”
老人拿出烟袋,捶了捶腰杆,白烟徐徐袅袅,让那苍老的面孔都模糊了些,他摇了摇头,不停叹息着:
“都变嘞,都变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