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定澜自己也知此去军营历练凶险异常,虽不知侯定远意欲何为,心中隐隐的预感使得他心头稍稍有些许的不安的情绪在躁动,他点了点头,拱手行上一礼,不乏恭敬道:“儿臣必然不辜负父皇重托,定会将乌兰国乌合之众赶出定远国土,让定远国恢复往日国泰民安!”
“朕看好你!”定远皇上眼神深重且悠远,轻轻拍了两下司徒定澜的肩膀,颇具赞许的口吻道,随即他转过身,负手踱了几步,许久未做声,未几,他抬起手挥了挥道:“若是没有其它事,就先行回府歇息吧!”司徒定澜俯身作揖应了声,深邃幽黑的眸底犹如一汪平静如镜的湖水,未有慌乱,不曾有惶恐,只是泛着淡淡的涟漪,掺杂着些许的不安,他径直离去。
定远皇上缓缓转过身,神色凝重的看着司徒定澜的背影,轻轻叹了声,自顾自道:“皇儿,我又怎不知这朝中虎狼汇聚,此去九死一生,你弱点在于心肠太软,难以担当起治理国家的重任,不知派你去是福是祸,只愿你平安归来。”他作为皇上,位高权重,万人之上,九五之尊,宏观着整个定远社稷,朝中群雄暗涌,意图谋反,这些事他都看在眼中,心底明了,只是他从不曾提及,俗话所言“捉贼拿赃,捉奸拿双”,若非朝中官员有所行动,他难以去治罪,而更多的便是他想将这些事交予司徒定澜处理,以助他快速成长,正所谓用心良苦。
日头偏西,初春的夕阳似是比其它时节愈发的柔黄,暖红的光线洒在斑驳着积雪的地面,投射出淡淡的暖意,不时晚风和着凌冽料峭的寒意,使得人恍然间察觉这时节不同于夏般,火热躁人,也不同冬般,寒意彻骨,定远京城中百姓已匆匆赶回家中,升起灶火,炊烟袅袅,若是从远处亦或是高空俯瞰而去,此番的景象怕是最为美好不过的,只是京城之中一辆马车极速行驶,车辙在石板路上发出的辘辘的声响打破了这静谧的美景,侯定远正襟危坐于马车之内,闭目养神,车外车夫挥着皮鞭,行驶在这此时已人迹寥寥的街上,车后几名疲惫不堪的士兵跟在马车后面有气无力的跑着,许久,马车才行到一府前缓缓停下。
侯定远掀开车帘朝着府门望了一眼,两只大红灯笼已然高高挂起,似是已遮掩过了这临近消亡的日光,两扇朱红色楠木大门赫然关闭,十八颗铜牟排列井然有序,却不失威严,看着眼前的一切,侯定远嘴角轻轻一勾,眼中闪过一丝轻蔑的笑意,这定远朝中他深知司徒定远好大喜功,居高自傲,竟不知他是如此贪图享乐,连一大门都如此奢华,侯定远也知不应同他同谋,此前军饷被贪污克扣一案尚未与他脱得了干系,只是司徒定远身上的一点品质,侯定远十分需要,亦或是易于利用,那便是——善妒。
侯定远走入司徒定远府中,门口家丁一看他身着铠甲,眉宇间露出几分英武之气,也不敢怠慢,忙不迭的在前带着路,一路将侯定远带入府内正堂之中,让他先许等候,侯定远在正堂中踱着步,环视着这正堂之中的环境,这正堂内装潢丝毫不比深宫内院的皇宫之中逊色,正堂之中墙壁之上挂着一副名家大作,侯定远虽不懂画,但却也能明了这画的价值,而正堂之内所摆放椅子桌案皆是汉唐黄梨木,都是稀世罕有,就连皇宫中也不曾多见,足可见司徒定远平日生活的奢华享受之秉性,眼前的一切不由得让侯定远更是看轻了他几分。
未几,司徒定远步履匆匆走入正堂之中,脸上带着些许的笑意,忙不迭的拱手作揖,话语中不乏阿谀奉承之意,笑吟吟道:“不知大将军突然到访,有失远迎,还望不要见怪!”司徒定远虽贵为定远国的皇子,但实则不如侯定远这般权臣,自己手中未有一兵一卒,若是想夺去皇位,登上大宝,必然要巴结笼络这些权臣,自是不敢拿出往日桀骜不驯的作风,有所收敛。
侯定远点了下头,并未去同司徒定远客套,直接坐在椅子上,话语泛冷道:“闲话不多说,皇上已应允让司徒定澜前往乌兰国战事前线历练,下一步该怎样做,你应当知道。”
司徒定远攥了攥拳头,双眸之中燃起熊熊怒火,旋即转变成恶寒的杀意,他抽搐了下嘴角,似是已恨到骨子中一般,“杀了他!”司徒定远同司徒定澜二人自幼一同长大,只是却生在这皇家之中,免不得为利而争斗,司徒定远自喻不比司徒定澜差,只怪遵循了长幼顺序,而使得司徒定澜成了定远国的太子,而自己只得落为八皇子,越想越是气愤,久集便成恨。
“很好,记住你说的话,我会给你创造机会!”侯定远轻轻点了点头,脸上微微一笑,富有悠远的深意,使得人一时看不明了,他顿了顿道:“此事若是失败,切记同我没有丝毫干系。”
“了然!”司徒定远深知侯定远为人高傲自大,却不曾想眼下已全然不将自己皇子的身份放在眼中,可迫于无奈,侯定远实权在手,若想铲除司徒定澜就必然得借助他的力量,不得不咬了咬牙硬忍着此般的屈辱附和着,心中暗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到夺得皇位,必将诛你满门,只是心底如此想,嘴上却不敢吐露分毫,他顿了顿道:“大将军放心,如若此事稍有差池,我必然及时收手,绝不会将大将军牵连进此事中去,保得全身而退。”
侯定远哪里会相信司徒定远的话,司徒定远急功近利在定远朝中已闻名多时,倘若真到了锱铢必较之时,他断然不会放弃这唾手可得的机会,侯定远深知自己此话说多了也是白说,也懒得去浪费口舌,起身道:“若是未有其它事,我就先回府了!”说罢,侯定远全然不将司徒定远放在眼中,也不理会他再说些什么,迈开步子,径直朝着府外走去。
司徒定远看着侯定远离开的背影,眼中的杀意愈发的浓重,手紧紧的攥起拳头,手臂之上青筋暴起,如同身上有千万般重的力量想击打在这背影之上一般,比起司徒定澜,此时他更是痛恨侯定远,只是不得已才得寄人篱下,受人侮辱,他明了这只是一时,定不会是一世。
定远皇宫,宫门之处,日头已偏向山头之下,取代而出的则是皓白的圆月缓缓升起,夜色渐浓,愈发凌冽的寒风吹袭而过,司徒定澜刚走出宫门,只听身后传来声声呼喊之音,他应声回头看去见一婢女步履匆匆的朝着自己跑来,香汗淋漓,气喘吁吁,司徒定澜张阖了下嘴,话语之中颇显责怪之意,厉声喝道:“深宫内院岂是你等喧哗之处,你可知有罪?”
那婢女见司徒定澜眸底深邃且幽黑隐露出淡淡的寒意,棱角分明的脸颊之上冷峻如常,这初春之夜的寒凉之气似是愈发的甚了几分,婢女眼中露出慌乱的神色,慌不迭的跪在地上,连连告饶道:“太子饶命,太子饶命,奴婢也是受公主所吩咐才此般着急,一时忘了礼节!”
司徒定澜一听是司徒芳华身边的婢女,这般的举止也不足为怪,平日里主子就嚣张跋扈,想必身旁的奴婢也是此般在宫中欺凌其它婢女,方才那般失了礼节无非只是情急之下的平常表现罢了,思绪了片刻,司徒定澜缓缓开口道:“算了,恕你无罪,下次切记不可在这皇宫之中如此喧哗,若是此般,岂不失了君臣之礼!”那婢女一听,跪在地上颔首连连点着头,应着声,司徒定澜顿了顿,淡声问道:“公主吩咐你所来找我所为何事?”
司徒芳华从顺子那里听闻司徒定澜进宫见驾,一时思念心切便派了自己的贴身侍婢在御书房外等司徒定澜,并下了死命令,若是她不将司徒定澜带来见自己,便要了她的性命。
“胡闹!”司徒定澜喝了一声,他同司徒芳华从小一起长大,怎又不知她凡事都要最好,如若得不到便想方设法去拿到手,只是不曾想这自幼的性格竟衍变成如此乖张,想罢,司徒定澜冷眸一横,冷声道:“你起身带我去见公主!”
那婢女忙不迭的起身,连声应道:“奴婢这就在前面带路!”
司徒芳华自接进这定远皇宫之中便住在延庆宫内,司徒定澜未搬出宫中之时长到此处同司徒芳华一起玩耍,只是转眼十载已过,这十载中,他却寸步未踏入这延庆宫中一步,似是关系也同司徒芳华疏远了很多,想罢,司徒定澜不再去多想,跟在那婢女的身后径直朝着延庆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