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紧紧盯着叶菊花,叶菊花有些压力,低下头,小声啜泣,断断续续道:“三子…被抓走了,昨天…大哥打电话说…这次有些…麻烦,我…也…不想活了。”
少妇口中的三子,正是前两日在汽车上抢劫旅客被刘辰扭送到桃花县派出所的刘老三,刘国雄。
原来,叶菊花是刘老三的媳妇。
众人开始明白叶菊花清早出现在村口的原因,不约而同地生出些心思,原来田本是……被冤枉的。
“感情是人家老公被抓,想不开要自杀。”
“那么年轻,怎么就想不开?要真死了,多可惜。”
随即,几个妇女走上前,七嘴八舌,苦口婆心地劝说叶菊花,妄图改造她的三观。
“菊花妹子,你要想开些,老三被抓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就是,放心吧,有你大哥二哥在,还有我们呢。”
“就是,就是,你那么年轻,又那么漂亮,还愁找不到更好的男人。”
“就是,就是,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
听到女人们的劝解,叶菊花反而哭得更加厉害,撕心裂肺,哭天抢地,颤音不断,“老三啊……你走的好惨……我怎么办……”
“这群蠢娘们,这哪里是劝人,这分明就是盼着老三最好一辈子出不来,叶菊花早点儿过上好日子。”刘民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心里一阵腹诽,有些不耐烦,粗暴地打断还在喋喋不休劝说叶菊花的女人,大声道:“够了,赶紧把她带下去,好生看着。”
众人看到哭晕了的叶菊花被人搀扶下去,不禁松了一口气,又回过头,发现田本的表情极其复杂,扭曲到一定程度,刚松下的那口气瞬间又提到嗓子眼里。
此刻,田本的心情难以形容,不是简单的很受伤,有些话……不方便当着众人的面讲,所以,他只好在心底无声地咆哮。
“好一个叶菊花,你为什么不早点讲清楚,还我清白?”
“好一个刘民,你为什么等到现在才开口询问?”
“简直就是一对居心叵测的贱人。”
“贱人,贱人,贱人。”
“贱的节奏都一样,简直就是……奸夫****。”
刘民似乎也感到有些过意不去,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笑容,随手从身上掏出一盒大前门,想要递给田本和田姓年轻人。
刘民是老烟枪,平日里只抽劲大的劣质烟彩蝶,看来今天真有道歉的诚意,竟拿出了大前门,几个田姓年轻人有些意动,喉结蠕动了几下,偷偷瞄了下田本,待看到田本满脸怒容,狠狠地咬牙转过头,不再去看刘民手中的烟盒。
刘民受了一圈白眼,索性给自己点上一支,微笑说道:“今天是个误会,这事我们不再追究,要怪只能怪那个乱嚷嚷的人,闹了一上午了,早点儿散了吧。”
“你们不再追究?这样就够了?”田本站到刘民跟前,怒目而视,冷声问道。
刘民敛去脸上的笑容,静静地看着田本,沉默片刻,平静地说道:“那好,我给你一个说法。把叶菊花带过来,交给他。”
田本面露苦色,不知所措,他不可能真去为难一个女人,即使因为这个女人,他刚刚被众人冤枉,被众人误会。
“好了,田本老弟,我承认这件事我办得有些鲁莽,有些对不住你,好在你也没有什么损失,都晌午了,大家都饿了,早点儿散了吧。”刘民摸准了田本拿叶菊花没有办法,只是一时心里难免有些憋屈的心思,低下头想要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田本看了一眼身旁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汗流浃背的田家人,咬咬牙,瞪了一眼刘民,抬起腿转身欲走。
众人看到当事人田本都放弃追究责任,想要离开,也纷纷收拾一番,准备回家。
“等一等……”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出来,不大不小,不高不低,却十分坚定,刚刚好能吸引众人的注意力。
刘辰缓缓从柳荫下走出来,刚才趁着田本向刘民讨要说法的空隙,他跑到树荫下简单处理了一下手上的伤口。
田本看到从阴影下走出来的刘辰,也自然看到了他那用白衬衣包扎却依然向外渗血的手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走上前,笑道:“看我,都忘了邀请刘支书到家喝几杯……”
这一次田本喊得自然了许多,至少没有再磕磕巴巴。
“我觉得应该先把刘福贵送到医院……”刘辰伸手打断田本,望着刚刚转过身的刘民,说道。
刘民回过头,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表情复杂,似乎才想起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又似乎想起了年轻人刚才出场时的自我介绍,觉得有些疑惑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这句话没有恶意,便准备好好谢谢年轻人。
“然后再把他送到派出所。”听到刘辰的下半句话,刘民收起刚准备说出口的感谢话,他理解年轻人口中“他”指的是刘福贵,表情变得错愕。
“你一直都知道我是谁。”刘辰不顾刘民连续变换的表情,直勾勾地看着他,一脸浅笑。
“……”听到刘辰的话,刘民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大家猜想的不可思议或者荒唐的表情,反而是一副深沉平静的样子。
刘辰说刘民一直都知道他是谁,这个“一直”自然是指从刘辰登场到现在。
躲在人群中带着刘辰来中阳里村的高个子中年男子,看到场中的这一幕,若有所思,有了一丝明悟,“难道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刘辰环顾四周,看到众人脸上挂着或多或少疑惑的表情,并没解释,仍旧看着刘民,微笑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中阳里村是一个大家,刚才你和田本那样处理刘福贵,是按着你们所谓的中阳里村家规,当然也可以说是村规来的,但现在我要按着国法,刘福贵意图杀人,必须交给公安机关。”
“刘支书,你说我要是不交呢?”刘民狠狠踩了一脚刚扔在地上的烟蒂,冷冷地盯着刘辰,一字一字说道。
简单的一句话,没有过多的修饰,透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强势,中阳里村的村民没有半点儿不舒服,他们早已习惯刘民在村里说话的风格,但心里却有些困惑。
“刘民找这个年轻人叫刘……支书?”
“好像,貌似,刘民只称呼过刘老大支书?”
“在刘民的心里,只有刘老大才配称得上中阳里村的支书?”
“难道他真是新来的村支书,而不是叫刘支书?”田本听到村民的议论,再结合刘民的神情,感到不可思议。刚才刘辰介绍自己是新来的村支书,包括田本也喊了刘辰两次刘支书,村民甚至包括田本本人都没有丝毫这方面的想法。
刘支书,三个字,一个职位的称呼。
刘民没有因为眼前的面孔有些年轻,感到新奇不自然,他叫得如此平淡熟练,如同早已称呼了上百遍。
村民的心思有些杂乱。
“或许他早就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中阳里村新来的支书……”
“原来真的像这个年轻人讲的那样,其实刘民一直知道他是谁……”
没有理会村民的议论,刘辰依然静静地看着刘民,一脸平静,微笑道:“你不会的。”
刘民认真地看了刘辰半天,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大声说道:“刘支书说的对,就按照你说的办,把福贵送到医院治好伤后再送到派出所。”
田本纠缠了那么长时间,最后只能“望贵兴叹”,眼前的年轻人却只是一句话就让刘民折服。
众人一时有些石化,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太了解刘民的为人。
刘民,此人“不畏权贵”。
在义阳地区,他是真的不畏权贵。
因为他身后就站着那两个字。
所以,他不会因为眼前的年轻人是中阳里村的新任村支书而屈服。
“刘民咋就答应了呢?”众人感到深深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