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二十四日早上他们动身前往凉州,都没找到俞醉梅。&.{l}
霍怀安的人在绥州城内查访了一下,没人见过俞醉梅。倒是离将军府不远的一个茶楼小二记得,那日一早他们刚开张,俞醉梅就进来,要了杯茶坐在窗前等时间。小二想给她推荐新请的扬州白案师傅做的灌汤包,都叫她直接拒绝了。
可见她二十三日一早的确是想去将军府找顾銛的,只是不知当时发生了什么,也不知俞醉梅如今又在何处。
皇命在身,不敢耽误行程。所以他们还是如期动身。
安韶华留下了十三卫中的三人照顾秋分,又留下两人查访俞醉梅。还让暗卫专门去班主说的那个任老举人家中和李赞租来放那几个买来的丫头的宅子探访过,也没找到人。
这一路北行,草木枯朽,满目肃杀。
顾銛胃口始终不大好,安韶华几次问他想吃什么,他都只是苦笑。安韶华也无计可施,顾銛口刁,可这天寒地冻穷乡僻壤,去哪里给他找菜吃?
可谁知顾銛不止嘴刁还身娇,连续几日吃不好,马上就起了一嘴泡,急的安韶华团团转,最后让铁一去就近找市镇去买一些菜回来,不拘银子。
到底是多年前就跟着顾銛的人,铁一一听就笑了:“安大人想多了,我们公子没那么娇贵的。”
安韶华嘴上应着,心想你们公子比你想得娇贵得多。几天吃不好整个人都恹恹的,好似生了一场重病。但他不能在十三卫的人面前说这些,毕竟是顾銛手下的人,就得让他们以为自己的公子无所不能。
只是等到晚上,安韶华看到面前的野菜,整个人都僵了,脑子里飞转。这些东西看上去乱七八糟,闻起来味道也算不上好,更何况顾銛这几日本就食少纳减,怎么能吃这些东西呢?
这个铁一办事真是太不上心了,要想个办法敲打铁一。可铁一毕竟是好心,只是办了坏事,说重了也不好。安韶华心想,毕竟铁一是顾銛的人,还是让顾銛自己管吧,只是这些野菜还是悄悄扔了吧。
可安韶华没防备铁一挖了多少野菜,他在这边两难的时候,那边顾銛已经狼吞虎咽地吃上了。天知道安韶华回去看到那一桌子残羹剩饭,差点掉下泪来。
在他眼里,顾銛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种苦楚?
遇上饥荒、灾年,人是会吃野菜的,安韶华知道。所以他更不能接受顾銛吃了野菜,还吃了那么多。
第二日一早安韶华又去找了成安公主,问能不能改一下行程,去就近的市镇看一看。
公主到没说什么,如今才十月三十一,离年还有不多不少整俩月路程上却走了一多半,时间上总还有宽裕。去市镇就去吧。
两日后,他们到了一个叫淖边的小镇。淖边是凉州地界的土话,大意是温泉。清月家在这附近有个庄子,名唤雾仙庄。可惜雾仙庄并没有种多少菜,不过既然附近温泉多,也不拘在哪家买了。
安韶华打发福贵去采买蔬菜。
顾銛也有心四处走走看看。
说起来两人成婚多年,却很少携手同游,安韶华赶紧做了安排,带着顾銛去了淖边镇的市集。
成安公主也兴致勃勃地带了几个侍卫,换了身当地人的衣裳去镇上看看。
不同于永安京的端庄跟绥州的恬淡,淖边镇自有北方小镇的爽利。看样子镇子不大,人们几乎都相互认识,可是也不排外,见到生人大家都是一面笑,热情好客,知无不言。
原来淖边镇最初是个兵镇,战时曾经屯兵在此,多年之后好些军户落户在此,久而久之形成了一个小镇。镇子不大,人们七拐八拐总有些亲缘关系,镇上连个像样的客栈都没有,倒是有几个温泉庄子,都是州府的几位大老爷的。
安韶华跟人闲聊着,眼睛却始终没离开顾銛。
平日里顾銛不爱出门,更不耐烦上市集。今日却兴味十足,不大会儿功夫买了不少东西。都是些永安京不常见的小物件。
“大娘,这个破~罗~”顾銛不大会说这里的土话,发音很是费劲。
“笸箩!”编笸箩的大娘笑着给他纠正。
“对,就这个,多少钱一个?我要十个!”
顾銛看上了巴掌大的小笸箩,拿在手里把玩。安韶华接过来问:“这~有何用?”
“抓周啊!”顾銛手舞足蹈,“豆芽要一套,朱羽他们的孩子要一套。”然后挑着眉凑近安韶华小声说:“还有大哥那里,说不定我们回去……嘿嘿嘿……”
安韶华抬手捏了捏他的手,冰凉。借着袖子的掩盖把顾銛的手攥在手里。“那也才两三套。”安韶华笑着说,“你可是要了十套!”
“以后有了再说以后,这东西又放不坏!总不能用的时候再回来买吧。”顾銛说着,交了钱。哪知道这老大娘手巧得很,不大会儿功夫又编了个小粮仓、小屋子,顾銛干脆一掀衣摆蹲在一旁:“大娘,你还会编什么啊?你每样编十个,我先给你钱,明天我来取好么?”
“这俩是送你玩的!这东西不值几个钱,我不能要。”
“要的要的!”顾銛有些着急,他知道在这个年代没有什么知识产权手工艺非物质文化遗产之类的名词,人们算东西的价值也只看物质成本,人工不算的。但他认为这样不对,最终还是好说歹说让大娘手下课银子,买了好些个有意思的小玩意。
再往前走一转,路边有一个吹糖人的手艺人。扁担上插着吹好的糖人,金黄透亮,好看的紧。
有兄弟俩不远不近地站在一边盯着糖人看。哥哥约摸十一二年纪,穿一身粗布衣裳,乍一看像是哪家的学徒。弟弟三四岁,张着嘴盯着糖人,口水在下巴上集成一个尖尖。
“糖人,两文钱一个!”买糖人的吆喝了一声。
哥哥拉着弟弟往后退了一步,弟弟不愿意走,抱着哥哥的胳膊摇晃。哥哥看了看弟弟又看了看糖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大子儿,递给那人:“师傅,我只有一文钱,能给我吹一个小的么?”
那人十分为难地收了钱,吹了个小糖猪递给那个哥哥。哥哥接过那小糖猪,珍而重之地用一只手在底下虚虚地托着。
弟弟踮着脚抱着哥哥的腰,着急的把嘴往糖猪上凑。
“唯清?”
安韶华回头,却见顾銛一脸惊诧。
“唯清,怎么了?”
安韶华一张嘴,才发现自己竟然泪流满面。顾銛顺着安韶华的眼神往前看去,一个吹糖人的摊子而已,难不成是遇上了故人?
“来,小孩儿!”安韶华擦了泪,招手叫来了那两个孩子。
兄弟俩站在安韶华面前,弟弟眼睛跟魂儿都粘在糖猪上拔都拔不下来,脸对着安韶华眼睛却斜着看向糖猪。顾銛没憋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孩子真可爱。”
“请问官人可是有吩咐?”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官人?”安韶华原本是因为糖猪想到了上辈子的景和,哪知道这个孩子眼睛倒是毒。
这个小哥哥笑着指着顾銛手里的一串小玩意儿:“那东西大人不用,只能逗小孩儿玩。两位公子看起来年岁不大,家里不应该有那么多孩子。也许是要送别人家孩子的。”
安韶华看了顾銛一眼,顾銛睁大了眼睛用口型无声地说:“好苗子!”
“你继续说。”安韶华拿出一块一两多的碎银说。
那孩子笑着扭开脸,看了安韶华一眼:“官人先说您的吩咐,我要是能做到,我再收钱。”
“就问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官人的。”安韶华笑着说,拿着银子朝那个孩子递了一下,“没事,你收着吧。照实说就行。”
那个哥哥想了一下,双手接过那块银子,给安韶华行了一礼,抿着嘴憋着笑说:“我爹是雾仙庄的管事。”,话没说完终究是没憋住笑了出来。
安韶华哈哈大笑,伸手指着那个孩子说不出话来。
“官人是大老爷,可不能说话不算!”那孩子捂着钱跳开了。
“雾仙庄是什么?”顾銛小声问。
“哈哈哈……”安韶华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哎呀……这孩子猴儿精猴儿精的。雾仙庄是秦子婴的温泉别院。”
“秦子婴?”顾銛隐约觉得这个名字是听过的,反映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戍北州节度使就叫秦子婴。“那这孩子怎么认识我们呢?”
“秦子婴是戍北州节度使。”安韶华又拿了几块孙银
“我知道。”
“也是清月的爹。我们在此地借住的就是这个雾仙庄啊。”
“给官人请安,我爹叫秦顺,我叫二和,他叫四和是我弟弟。官人有事尽管吩咐,这淖边镇我啥都知道!”
安韶华心中怅然。原本看到这两个孩子买糖人的样子,想起上辈子流放之后,景和在布庄当徒工,挣了点小钱就偷偷给景秋买糖猪。景秋舍不得吃,总要藏起来,每天早晚各舔一下。
小孩子没有不爱吃糖的,那时候穷,两个孩子没少受罪。大约是穷人家的孩子都有着共通的样子,所以他一看这俩孩子就心酸难忍。
如今知道这俩孩子就是为了一点点可能会有的打赏,跟着他们从雾仙庄到这里,安韶华不知怎么总把这个孩子跟上辈子的景和比较,心口像是被捅了个窟窿,呼呼地直跑冷风。
“好啊,这淖边镇可有什么好吃的?”安韶华问。
一听说吃的,四和的眼睛歘地一下就亮了,跑到安韶华跟前抱着他的腿说:“我知道,大官官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最迟到中午会大修一下,困死了。欢迎捉虫。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