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妈妈沉思片刻,目光才扫向闵云舒,悠悠问道:“这个是昨儿来的?”
“是,是……”拐子忙颔首笑道。
“二十两银子?”杜妈妈尖锐的声音,慢条斯理地问。
拐子顿了顿,似乎略有些迟疑,甚是不确定地道:“是……是!”
杜妈妈缓缓上前一步,绕着黄色丝巾的手指轻轻托起闵云舒的下巴,眼眸中不禁大放异彩!
但见闵云舒面如满月,目若青莲,双瞳剪水。饶是此刻她一袭男装,轻蹙眉尖,亦令人忍不住心疼!
此等绝色佳人,只怕她“月满楼”的花魁,都自叹不如!
那拐子眼睛更是睁得如铜铃般大!
他原是识破了闵云舒女扮男装的身份,却想不到易容下竟是如此绝艳之貌!如此佳人,即便卖八十两银子也不为过!
拐子心中兀自懊悔,忽见眼前一锭二十两的银子。他怔了一怔,却不去接。
杜妈妈笑吟吟地道:“这个姑娘,我要了!银子,你拿着罢!”
亲和的语气浑然与之前判若两人,仿佛拐子存心让她占了便宜似的!
那拐子冷笑一声,举着右手食、中二指,自得地笑道:“杜妈妈,您恐怕听差了。我说的,可是二百两银子!”
“二百两!”杜妈妈面色一沉,“你这分明就是坐地起价!再说了,哪有姑娘能卖二百两银子的?”
拐子轻轻抖动着一条腿,懒懒地道:“杜妈妈,您若是出不起这价,咱们这笔买卖便作罢了!”
“别别别……”
杜妈妈面色一变,忙拉住拐子的胳膊,陪笑道:“这女子是长得不错,可惜撞破了头。若是留下道疤痕,就算姿色再好,也掉价了!我大老远地跑来,索性一百两买了这丫头,也算没有白走这一趟。你看如何?”
拐子心中度量了一番,狠狠一咬牙,说道:“一百二十两,我卖给你!就当少个香炉少只鬼!”
杜妈妈眼眸微微一转,似有些沉吟,半晌才含笑道:“不过,今日我可没带这么多银子。这样罢,你且先收下这一百两。我回头再补你那二十两,如何?”
谈笑间,已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硬塞到拐子手中。
“杜妈妈,你那里不是还有二十两吗?”拐子不悦道。
杜妈妈轻笑一声,手中丝巾朝他脸上一甩,娇嗔道:“哎哟,你总要给老娘留几个马车钱罢?难道要我走路回松雪国不成?再说,这天色也不早了呀!”
拐子只得轻叹一声,道:“那好罢!”
杜妈妈见他揣下了银票,心中甚喜,右手一把拽住安琪的小手,笑道:“走罢,咱们签卖身契去。”
闵云舒被杜妈妈拽着往门外走,却扭头看向锦彩,心中甚是不舍,不禁感伤。
锦彩怔怔地站在原地,眼泪如脱线的珍珠一般,扑簌而下。半晌她才挥手喃喃说道:“你要保重啊!”
话音刚落,那道木门已经关上,复将她包围在一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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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云舒回过头来,美眸微微有些湿润,心中暗道:“锦彩,你一定要等我回来救你!”
忽然,耳边响起杜妈妈一声轻笑:“今后你跟着我杜妈妈,保管穿金戴银,吃香的喝辣的。喏,这是一会儿出城的通关文牒,你可揣好了!”
闵云舒垂眸看向眼前一个手掌大的绿本儿,接过来揣在了怀里。
那拐子见闵云舒此刻竟这般好说话,眼眸划过一抹诧异,只是不知她又想耍什么花样。
反正这个丫头是个孙猴子转世,不好驯服,早日卖出去倒也妥当!
一时间,三人进了堂屋。杜妈妈和拐子写了卖身契,又强拽着闵云舒的小手摁了指印。
一切手续妥当,杜妈妈这才揣好了卖身契,右手牢牢钳住闵云舒的皓腕,心满意足地带着她离开拐子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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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云舒跟在杜妈妈身边,一路上盘算着应该如何脱身,只是闷不作声。
杜妈妈甚是谨慎,一只肥厚的右手始终牢牢地拽着闵云舒。尽管两人手心皆出了汗,可她就是不肯将手松开片刻,惟恐闵云舒趁机逃跑。
闵云舒眼珠一转,右手捂着自己的小腹,止步不前,不住地低声呻吟道:“哎唷,哎唷!”
杜妈妈停下脚步,冷眼看向她,问道:“你怎么啦?”
闵云舒蹙起蛾眉,佯装道:“我……我肚子疼,想方便……”
杜妈妈冷笑一声,此时也不管闵云舒这话是真是假,只道:“想方便也只能忍着,这里哪有地方让你方便?快走罢!别再磨磨蹭蹭的,耽搁功夫。待会儿城门关了,要出城可就难了!”
闵云舒见杜妈妈非但不上当,反而拉着自己走得更急了。
闵云舒心急如焚,暗暗想道:“我可不能跟她进什么‘月满楼’!只怕进去了,要想逃脱就更难啦。”
闵云舒墨玉般的眼睦微微一转,蓦地站住了脚。
但见她肩膀一耸一耸的,又将脑袋东倒西歪,右手挽到身后隔着衣服蹭来蹭去。杜妈妈不禁柳眉一蹙,不耐烦地问道:“你又怎么啦?”
闵云舒一边挠着痒,一边说道:“妈妈,不知道是不是我身上惹了虱子,好痒啊!”
杜妈妈揶揄地白闵云舒一眼,浑然一副不上当的模样,冷冷说道:“那你挠完了没有啊?挠完了,赶紧跟我走!”
闵云舒蹙眉道:“我有一只手,挠不到后背。要不您先将我左手松开,让我挠挠痒罢。”
杜妈妈柳眉一挑,冷笑道:“老娘我什么人物没见过?你这种雕虫小技,还想来骗我。以为我真会上你的当么?把你松开,你还不趁机开溜么?老娘身宽体胖,走路略远了些就气喘吁吁。你若是跑了,我哪里能追得上你?赶紧走,别跟老娘玩把戏。”
说话间,她用力一拽,拉着闵云舒绕出窄巷,旋即钻进停靠在路边的马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