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嘱没了还可以重写,老头子的尸首一旦被烧了,那萧姨娘当真是什么希望都没了!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然而她母女二人,眼下是肉在砧板上。自救尚且困难,更何况其他?
萧姨娘素来瞧不起下人,偏偏陈伯此人心气又是极高的,因此十几年来二人之间颇有积怨。
加之,方才萧姨娘听了陈伯的话。料定陈氏父子若是发现她们,不但不会出手相救,而且还会将她千刀万剐,给老头子陪葬!
思绪甫停,萧姨娘已吓得浑身冷汗,此刻哪里还愿再去多想?
她兀自躺在塌下,定神一看。只见陈玉凌已背着闵有善的尸首,与翠儿、陈伯出了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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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得如床榻般平坦的柴草堆上,闵有善安详地平躺着。
白色的晨光柔柔地洒下来,照在他因中毒而泛黑的脸上,令其平添一抹暖色,看起来甚是祥和。
陈玉凌搬柴草的时候,到底还是惊动了闵府的下人。
此刻,整个西华苑的花园周围立满了下人,将闵有善团团围在垓心。
有些下人回想起闵有善往日乐善好施、平易近人,如今却死于非命,不禁痛哭流涕。
还有些下人,想着如今老爷一死、萧姨娘又跑了路,阖府眼看要被拆散了。一想到往后没了生计,日子难免清苦,不禁嚎啕大哭。
更有些在下人,不过是瞧见别人落泪,料想自己若不哭一哭,恐惹人闲话,遂跟着伤伤心心地大哭起来。
一时间,整个小花园内哀嚎连天。
陈伯老泪纵横,将陈玉凌交给他的火把,转交到翠儿手中。哽咽道:“翠小姐,送老爷上路罢!”
翠儿颔首,缓缓上前半步,忽然听得一人高声制止:“且慢!”
闵云舒在房内听闻此言,顿时一僵。
众人亦皆是一震!循声望去,只见人群中一个身材矮瘦、花白胡须的中年男人迈步上前。
陈氏父子虽常年待在乡下,但对此人却再熟悉不过。他便是闵府的大管家,朱来恩!
朱来恩的父亲,生前亦是闵府的活计。因彼时闵家米仓失火,朱老爷子奋不顾身冲进火场救米,才减少了当年火灾的损失。
闵家感激朱老爷子的恩情,因此便雇用朱来恩任“闵府大管家”一职,以完成朱老爷子的心愿。
只是朱来恩为人好吃懒做,做事拈轻怕重。因此闵云舒母亲在世时,便将他投闲置散,不过每月发些例钱,当是还朱老爷子昔日对闵家的恩情。
这朱来恩原本负责闵家采购,从中捞得不少油水。后来被投闲置散,岂有不对闵母怀恨在心的道理?
再加上萧姨娘刻意拉拢,因此多年来,他亦帮着做了萧姨娘充当枪手,做了不少歹事。
直至后来闵母去死,萧姨娘得闵有善任命管理闵府,便勾结朱来恩十年来中饱私囊,漏了闵家不少油水。
因此,朱来恩与萧姨娘可谓一党。
如今他听得萧姨娘下毒谋害闵有善而跑路,想着今后闵家一散便没了生财之道,心里岂会服气?
于是,他心生一计,决定替萧姨娘“平反”,而抱稳这“长期饭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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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伯素来瞧不起朱来恩,不过因他是大管家的身份,而礼让几分。
此刻见他颇有异议,陈伯顿时眉头一蹙,问道:“朱管家有何建议?”
朱来恩懒懒地开口,道:“老爷临死死前,只有翠小姐一人在旁。如今我们单凭翠小姐一人之词,岂止老爷真正死因如何?况且,不请仵作来作判定,便私下将老爷的尸体火化,这似乎于法不符、于理不通、于情不容。对萧姨娘和二小姐,亦显失公平罢?”
萧姨娘母女二人兀自在塌下听了此话,顿时心中欢喜。
翠儿眸光一闪,冷冷地问道:“朱管家的意思,便是说我撒谎了?”
朱来恩轻笑一声,依然懒懒地道:“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口说无凭,还是请仵作来验明老爷的真正死因,再作定夺不迟!”
众人一听,皆认为朱来恩此话有理,无不颔首附议:
“是啊,是啊!”
“朱管家说得没错!翠小姐,还是请仵作验明死因再火化罢!”
“就是啊!况且不先跟衙门备案,咱们便私下处理了老爷的尸首。将来若是朝廷追究起来,咱们可是很麻烦的!”
“没错,没错!别到时候有理说不清,就糟糕了!”
……
此时,小花园内犹如来了一群蜜蜂似的,嗡嗡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翠儿不动声色,目光扫了扫四周一圈。见众人皆已倒向朱来恩那边,她顿时眼眸一缩,心中暗想:“小姐说陈师爷与仵作早已串通,若是请来仵作,恐防有变!眼下惟有快刀斩乱麻了!”
萧姨娘和闵云蓉听得众人响应,不禁面面相觑,神色颇有几分自得。
若是请来仵作,陈耀鸣得知此消息,必会追查她们母女的下落。说不定闵云舒会因此有所顾忌,暂且不杀她们。看来,她母女二人被救有望了!
闵云舒此刻却是俏脸一沉,皱起的眉心中蕴含着一丝焦虑。
饶是如此,她亦非替爹娘报仇不可……
一个念头尚未转完,忽然,自屋外传来翠儿一声厉喝:“老爷临终遗言,他死后立即将遗体火化。谁敢有异议?”声音虽然不是很大,却颇具威严!
翠儿向来待人温和,平易近人。此刻她这一声呵斥,着实令得众人一惊,当即统统闭上了嘴巴!
顿时,周围静寂如死。仿佛连树叶被风吹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朱来恩心神稍拢,勾着唇角,嬉笑道:“翠小姐,咱们不是相信你,也不是想违抗老爷临终遗言。只是担心,官府若是追究起来,有些麻烦……”
“有什么事情,自有我一人担着!”
不待朱来恩说完,翠儿已冷冷地抛下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