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云舒目光落在翠儿惊愕不已的小脸上,面色稍和,淡淡地道:“翠儿,我不想连累你。你若下不了手,便由我亲自动手!”
萧姨娘闵云蓉乍听之下,皆唬得身子一颤!
萧姨娘原以为闵云舒还似以前那般,软弱得如同鹌鹑蛋。猜想,饶是她此刻再生气,亦不至于敢要了她母女二人的命。
因此,之前萧姨娘才敢如此叫嚣。
谁知,闵云舒竟要动真格了!
翠儿亦怔忡了一下,正要开口。
忽然,自屋外传来下人陈伯沙哑的低呼声:“老爷……老爷……”
屋内四人一听,皆眸光一闪,或喜或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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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陈伯,自闵云舒祖辈时,便在闵家为仆。今年已系古稀!
他年轻时因烂赌,被人逼债,而被打折了一条腿。幸得遇到闵云舒的祖父,才得以保全了性命。
闵云舒的祖父不但替他还清了赌债,还将闵家京都外的旧宅,并几十亩地交由他管理。
陈伯感激闵家大恩,几十年来领着些下人将旧宅打理得井井有条。
不但交给闵家的粮食蔬果一年多过一年,而且还在那里置办了一个小型的养猪场。
他自己亦在旧宅旁盖了房子,又娶了媳妇,并育有一女一子。
其长女陈玉媱,当年胶衣节已被遴选去了斯远国。自此杳无音讯,生死不明。
其子陈玉凌,如今协助他经营闵家旧宅,主管养猪场。如今亦得一子,名唤瑾儿,已有三岁。
因旧宅人少事杂,陈家父子除逢年过节向闵府纳粮之外,鲜少进城。
碰巧两日前,一直负责收泔水的刘二狗突然染了风寒,陈玉凌一时找不到人替代,少不得亲自来闵府一趟。
谁知他听说闵有善生了重病,又被萧姨娘隔离在西华苑,觉得事有蹊跷,于是回家与陈伯商量。
陈伯素来眼力不错。
昔日他瞧见萧姨娘言语尖酸、行事刻薄,已知她并非善男信女。
如今听了陈玉凌的话,陈伯越发坐不住了。第二日交代家里和旧宅的事务,今日三更天便与陈玉凌一同进了京都,以收泔水为名,打探闵有善的病况。
谁知,到了闵府,不少下人已被遣散。
他父子二人悄悄溜进西华苑,一个人影亦未瞧见!此刻呼叫了半天,亦无人应答,陈伯顿时疑窦暗生。
他向陈玉凌使了使眼色,预备推门进闵有善的房间一看究竟。
谁知陈玉凌抬起双手,正要推门,房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
陈氏父子二人眼眸一缩,不约而同地退后半步。
但见门口立着的,竟是大丫鬟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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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闵云舒被胶衣司“处决”后,因无子供奉香火,翠儿便甘心愿为养女,誓任摔丧驾灵之任。
闵有善见翠儿对闵云舒一片丹心,甚为感动。因此吩咐闵府上下,皆称呼翠儿为翠小姐,不得怠慢!
陈氏父子此刻见了翠儿,自然恭敬有礼,忙鞠身问道:“翠小姐,老爷他……”
“老爷他,去了……”翠儿语带哽咽,掏出丝绢,兀自嘤嘤哭了起来。
“啊!”陈伯张嘴大呼一声,面色刷白,如被人当头棒喝一般,踉跄地向后退了两步。
陈玉凌忙将他搀住,蹙眉柔声向翠儿道:“翠小姐,我们可否进屋见见老爷?”
翠儿一边抹泪一边点头,退让至一旁。
陈氏父子这才急急忙忙踱进屋来,直奔榻前。
“老爷……老爷……”陈伯一瞧见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的闵有善,颓然跪地,扑在榻边嚎啕大哭。
陈玉凌亦跪在旁边,垂首抹泪。
一时间,父子二人的哭声回荡整个卧房,久久不绝。
萧姨娘闵云蓉嘴巴被纱布缠得严严实实,当真是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得在床底下干着急。
闵云舒藏在木施后,听得他父子二人的哭声,心中亦微微有些犯酸。
忽然,听得陈伯哽咽地问道:“翠小姐,老爷他究竟得的是什么病?”
“老爷是被萧姨娘毒死的!”翠儿语带哽咽地道。
“啊?”陈伯面色骤变,恨恨地道:“我早知道那女人心肠歹毒,竟想到她会谋害老爷!翠小姐,那个贱人如今人在哪里?”
萧姨娘以为陈伯父子二人此刻出现,便有了一线生机,原本还试图挣扎引起他父子二人发现。此刻听了陈伯的话,顿时眼眸一缩,便与闵云蓉一动不动,只听他二人兀自说些什么,再作打算。
“萧姨娘与其表哥陈师爷有奸情,还生了闵云蓉这个孽种!如今她毒害老爷,东窗事发,便带着闵云蓉逃跑了!”翠儿照着闵云舒教的话,半真半假的答道,以试探陈氏父子二人的立场。
陈伯咬紧了后槽牙,握紧双拳,道:“那个贱人!若让我抓到她,定将她千刀万剐,以慰老爷在天之灵!”
萧姨娘听闻此言,顿时噤若寒蝉,滚圆的眼珠直在眼眶内打转,狼狈的脸上只写着一个“惨”字!
闵云蓉听了,心中亦猛地一沉,只得强忍着泪水,连哼也不敢哼一声了。
翠儿止住眼泪,柔声道:“方才老爷临终前吩咐,将他的尸体即刻火葬,以令其亡灵早日超脱。如今陈伯你来了,便请二位帮帮忙罢!”
陈玉凌见陈伯微微一动,便知他要起身,忙先起身鞠身搀住他。
陈伯缓缓立起身来,哽咽道:“翠小姐言重了。闵家是我们陈家的大恩人,如今恩公去了,我们很应该送他这最后一程。”
话音刚落,陈玉凌便向翠儿道:“老爷有否说,想在哪里火化?”
翠儿道:“老爷留恋这西华苑,就在外边的小花园罢!
“那我去拾些干柴来,翠小姐、阿爹,你们在这里稍等”!”陈玉凌恭恭敬敬地回道,便大步迈出了卧房。
萧姨娘眸色一暗,眼底顿时滑落一抹失落。
遗嘱没了还可以重写,老头子的尸首一旦被烧了,那她当真是什么希望都没了!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是白费功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