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皇帝住的寝宫里多半是照不到太阳的,这是她最先发出的感叹。等到日子不急不缓过去了三日之后,她才明白了一个道理。
悲喜都曾在什么人身上发生过,也只是背后的原因不同罢了。
阳光从来都是俯瞰着大地上的子民,将光芒温柔的洒再他们身上,一旦你站的越高,能接受到的光也就越少,因为太阳如此公正,绝不会因为谁的地位高一些而给他多出一些阳光。
起先一个人待在这里的时候,陆七夕心内隐隐的溢出某种如愿以偿般的欢喜,她像是走进了梦寐以求的了乐园般,东看看西看看,日子久了,她就发觉其实她当年热切期盼着走进来的宫殿,除了更华丽一些之外,原来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也许并不是因为内心的某种燥热,而是真切的畏惧。
而在他若即若离的行径里,一双来自床榻上的双眸也正在半黑色的夜色中,窥伺他的内心。
连日来,只要下了朝,冷镜就会按时回到寝宫见陆七夕,他对她的重视显得那样的毫无顾忌,不加掩藏,来了之后也只是笑着同她下棋或是在她近旁批阅奏折。
如果要让人信服你的谎言,首先该做的就是劝自己忍耐。
“七夕姑娘?一个人琢磨什么呢?快过来看看,这些都是陛下钦点叫奴才送来赏给你的。”周艮自喻和陆七夕的父亲相熟,所以在她面前说话的口气也跟着亲切了许多,倒是这后头的奴才二字显得有些违和起来。
“七夕姑娘说的是,只是先前与眼下不同,只怕过不了太久,陛下就该给你封号,届时你就是不愿意听我自称奴才,也不得不习惯下来。毕竟这宫中,最乱不得的便是身份……瞧我这记性,关顾着闲谈差点把陛下吩咐的正事给忘了。陛下今日要陪太后娘娘用膳,恐怕会晚一些过来,这些都是陛下赐给你的,你来看看可还喜欢么?”
“周大人……这也太多了吧,七夕只是赞住在此处罢了,这么多的东西,我一个人恐怕是用不完的。”
陆七夕警觉起来,目光立刻扫过面前的一排排礼物,以冷镜的性子来看,他此举除了要讨好陆七夕更多的,怕是要试探她吧。
“周大人,劳烦您,我……就要那一个!”陆七夕的手指向了靠右的那一盆的金鱼上,嘴角不经意勾勒出甜美的笑来,看得人为她心颤。
陆七夕摇摇头,“我只是觉得金鱼装在那琉璃罐子里的样子特别漂亮,眼睛时时见到漂亮的活物,哪怕不说话,不也很好么?劳烦大人去回禀陛下,说我就爱这些金鱼,别的……我不要了。”
直觉告诉她,这么选择无疑是最正确的,哪怕不幸没有被她蒙对,这也该是最接近正确答案的一个。
陆七夕一贯在心里将现在勉强居住的宫殿称作冷镜的宫殿,当他回来时她也不会太惊讶,因为冷镜只是回到了他该回到的地方罢了,有什么好奇怪的。如若一回生二回熟起来,不自觉在心里念叨着,甚至等待着他回来,那么她一定会在一开始就输掉这局复仇的游戏。
也许是出神的厉害,陆七夕想要回话时脑海里突然闪过冷寂忧郁的一双绿眸来。
然而就只有这么短短一刹那的想法,却将她自己给吓到了。
“这是你今日送给我的礼物中,我最喜欢的一个。”陆七夕说着眼神却从不在冷镜身上有过停留的迹象,而是匆匆转过去将目光锁定在金鱼处。
“听人说,金鱼脑袋太小,什么事情都装不下。平生除了本能的游来游去,剩下的事情,你只需数到七,金鱼就会立刻失忆,重新开始记下新的东西,将之前的都抛却了。你说,这样的礼物是不是比那些穿的戴的要有意思多了呢?”
是为了看喜剧激励自己,好让日后的磨难不足以早早将心内的执着侵蚀完毕,还是更喜欢看悲剧,一遍遍在别人的悲惨里沉醉其中,却不必付出任何代价更他们感同身受,这两者到底陆七夕是哪一种……
冷镜似乎被某种发自内心的感情用力打了一拳,心脏不住的下陷像是跌入云端,看不到彼端的尽头。
如此不劳而获的福气被他拥有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消耗完。但他清楚地知道,至少他与自己向往的生活间还隔着一座皇位,或者应该再加上白天香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