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周与吴越夹击南唐,南唐主李暻为了分散敌军力量,令永安军节度使陈诲率水军再次袭击福州。剑州的南唐水师在南台江击败准备不足的吴越水师,陈诲俘获吴越大将马进与姚章,随即退回建州。吴越军队从此不敢放手进攻南唐。寿春告急,陈诲遣子陈德诚引卒数千赴寿春,时诸将战多不利,惟德诚出入坚敌,未尝少挫锋锐。班师日,李暻特旌其军称“百胜“,以荣拜陈德诚和州刺史。
九月丙午,柴荣以端明殿学士、左散骑常侍、权知开封府事王朴为尚书户部侍郎,充枢密副使;以右羽林统军焦继勋为左屯卫上将军;以左卫上将军杨承信为右羽林统军;以左监门上将军宋延渥为右神武统军,充行营右厢都排阵使。时,淮南战事告急,柴荣乃以右神武统军宋延渥为庐州行营副部署,右羽林统军杨承信为寿州北砦都部署兼知行府事,令他们率兵支援淮南。南唐将领朱元攻取舒州,后周刺史郭令图弃城逃。柴荣大怒,降郭令图为虢州教练使,坐弃郡逃归之罪。
南唐主李暻听闻后周准备弃所得淮南地北归,召集大臣、武将商议,林仁肇和郑彦华皆说:“皇上可以派兵扼险邀击,可以有功,且惩后”。宋齐丘说:“击之怨益深!不如纵其归以为德。”李暻乃听从宋齐丘之说,由是周兵皆聚于正阳,而寿州之围,遂不可解。
世宗柴荣归京,留淮南道行营左厢排阵使赵赞与诸将分兵围寿春,赞独当东面。诸将战多不利,赞独持重,自秋涉冬,未尝挫衄。及受诏移军,尺椽片瓦,悉辇而行,城中人无敢睥睨者。会南唐遣骁将鲁公绾帅十余万众溯淮奄至,跨山为栅,阻服水,俯瞰城中。时大军已解围,赵赞与大将杨承信将轻骑断吴人粮路,又独以所部袭破公绾军,赵赞为流矢所中。
柴荣派使臣前去看望嘉奖赵赞,赵赞并无大碍。柴荣听闻唐朝末年很多英雄豪杰都是贩卖私盐起家,乃下诏:“漳河以北郡县,并许盐货通商,逐处有硷卤之地,一任人户煎炼。”宰相范质对柴荣说:“潘叔嗣和王进逵被杀,周行逢可能会独占湖南。”柴荣乃以武平军节度副使、知潭州军府事宇文琼为武清军节度使,知潭州军府事。
襄州节度使、守太尉、兼中书令、陈王安审琦镇汉上十余年,听闻后周大军在淮南不利,至是来朝,世宗柴荣接见安审琦,审琦说:“淮贼抗拒皇命,臣请出师帮助朝廷讨伐。”柴荣笑说:“太尉老当益壮,讨伐淮南的事情就交给赵匡胤、李重进和张永德那些年轻人去办吧!”于是加安审琦守太师,以示宠之。柴荣宣授赵匡胤同州节度使兼殿前都指挥使,宣授内外马步军都军头袁彦为曹州节度使兼侍卫步军都指挥使。
柴荣好拔奇取俊,有自布衣上书、下位言事者,多不次进用。吏部尚书张昭谏说:“昔唐初刘洎、马周起徒步,太宗擢用为相,其后朱朴、柳璨在下僚,昭宗亦以大用,然则太宗用之于前而国兴,昭宗用于后而国亡,士之难知也如此。臣愿陛下存旧法而用人,以刘、马为鉴,朱、柳为戒,则善矣。”柴荣于是起用布衣、下位者。
时,淮南招讨使李重进破淮贼于盛唐,斩二千级。南唐兵从此对李重进大惧,以重进色黔,号重进为“黑大王“。张永德屯下蔡,与李重进不协。永德每宴将吏,多暴重进之短,后乘醉称重进有奸谋,将吏无不惊骇。永德密遣亲信乘驿上言,世宗柴荣不之信,亦不介意。二将俱握重兵,人情益忧恐。李重进遂自寿阳单骑直诣永德帐中,命酒饮,亲酌对张永德说:“吾与公皆国家肺腑,相与戮力,同奖王室,公何疑我之深也。“永德意解,二军皆安。
柴荣班师回朝,南唐使者孙忌和钟谟亦从至大梁,两人住在后周首都驿馆。柴荣履召见孙忌,饮以醇酒,问江南事,孙忌但言:“寡君实北面无二心,周将张永德与李重进不相能,重进乃皇上的表兄,其不得帝位,以后必反”。柴荣不悦。
南唐宰相韩熙载闻之,对李暻说:“此乃孙忌暗示我们施反间计,后周有间可乘。”李暻于是命遣蜡丸书招李重进,诱啖以厚利,重进表其书于柴荣,皆斥渎反间之言。时行濠州刺史齐藏珍亦说重进,世宗柴荣知之,假他事诛藏珍。
柴荣召见孙忌、钟谟,责让他们说:“你们已经是网中玉、瓮中鳖,还敢耍花样?”孙忌正色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无挠辞”。柴荣问江左虚实,孙忌终不肯对。柴荣大怒,下令说:“将江南进奉使孙晟下狱死,江南进奉使钟谟责授耀州司马”。比出,柴荣命都承旨曹翰护孙忌至右军巡院,赐自尽。曹翰与孙忌对饮,孙忌数酌,曹翰起说:“相公得罪,皇上赐自尽。”孙忌怡然,整衣索笏,东南望,再拜说:“臣受南唐恩深,谨以死谢。”从者二百人,皆诛死于东相国寺。世宗性暴急,大臣莫敢救者,孙忌已死,柴荣乃始追悔。南唐主闻之流涕,赠太傅。追封鲁国公,谥文忠。厚恤其家,擢其子为祠部郎中,赐名鲁嗣。
向拱军至寿春,与李穀、李重进和张永德合势以攻寿州城,柴荣改向拱为淮南道招讨都监,向拱问:“寿州攻打累年,为何不拨?”李穀说:“刘仁赡死守寿州,我们每次攻城,附近的敌寨总来支援。”向拱问:“哪个敌寨最难攻取?”李谷说:“黄蓍砦。”向拱笑说:“明日我帮公取黄蓍砦。”
天一亮,向拱率军攻打黄蓍砦,黄蓍砦二千淮南兵拼命抵挡,后周几个偏将贪生怕死想撤退,向拱拔剑在后立即将脱逃的几个偏将正法。后周兵大惊,死命往前冲,淮南军大败,向拱拔黄蓍砦。时,南唐主派兵向寿州运送粮食,李穀探知后立即对殿前都指挥使张永德和淮南道招讨使李重进说:“寿州粮食将尽,现在敌军派兵从濠州运送粮食支援寿州,永德率军前去截击,塌山北驻有敌军,李重进击之。”两位将领命出发。
南唐濠州送粮军二千人护送着粮食刚到下蔡,张永德立即率军杀出,双方大战,张永德连砍南唐数将于马下,其他人落荒而逃,张永德夺米船十余艘。淮南道招讨使李重进也破淮贼二千人于塌山北。宰臣李穀闻报大喜,无奈其风痹突然发作,李穀全身疼痛难忍,众人连忙将其扶入室内休息。
明日,宰臣李穀向世宗柴荣请告病十旬,柴荣诏其归阙,令其安心养病。李谷三上表求解所任,柴荣不允。柴荣令向拱代李穀,每有军国大事柴荣都询问李穀。
李穀回到京城,便扶疾入见柴荣于便殿,世宗诏令不拜,命坐御座侧。李穀说:“臣抱疾久,请辞相位。”柴荣怡然勉之,对其说:“譬如家有四子,一人有疾,弃而不养,非父之道也。朕君临万方,卿处辅相之位,君臣之间分义斯在,奈何以禄奉为言。”穀愧谢而退。
十二月己未朔,柴荣以给事中张铸为光禄卿,铸诉以官名与祖讳同,寻改秘书监,判光禄寺事。张铸,字司化,河南洛阳人。性清介,不事生产。曾祖居卿,祖裼,父文蔚,在唐俱举进士。裼至翰林学士承旨、天平军节度、检校吏部尚书。文蔚,中书侍郎、平章事。铸,梁贞明三年举进士,补福昌卫、集贤校理,拜监察御史,迁殿侍御史。仕后唐,历起居郎、金部员外郎,赐绯,改右司员外郎。明宗初,转金部郎中,赐金紫。尝上言说:“国家以务农为本,守令以劝课为先,广辟田畴,用实仓廪。窃见所在乡村浮户,方事垦辟,甫成生计,种田未至二顷,植木未及十年,县司以定色役,民畏责敛,舍之而去,殊乖抚恤之方,徒设招携之令。望令诸州应有荒田纵民垦莳,俟及五顷已上,三年外始听差科。“明宗从之。张铸美姿仪,善笔札,老能灯下细书如蝇头。由晋以来,天地、宗庙及上徽号、封拜王公册文,皆诏铸书之。于是时人称其家为“一门四进士!”
许州节度使韩通修建首都有功,柴荣加封其兼侍卫马步军都虞候,以右领军大将军、权判三司张美领三司使。以滑州节度使兼殿前都指挥使、驸马都尉张永德为殿前都点校。发陈、蔡、宋、亳、颍、曹、单等州丁夫下蔡建城准备与寿州做持久战。
柴荣令李重进夹淮河建正阳、下蔡城,既成,上其图,柴荣很满意。南唐见后周在淮河筑城,乃不断发兵攻击,李重进败淮兵二千余于塌山北。后周大军围寿州愈急,城中饥死者甚众。显德四年春正月,南唐主李暻遣其弟齐王李达率全军来援寿州,李达起边镐为大将,李达留驻濠州,遣其将许文缜、边镐、朱元领兵数万,溯淮而上,至紫金山,距寿州城数里,设十余寨,连亘相望,与寿州城内烽火相应。又筑夹道数里,将抵寿春,为运粮之路。重进伺其城北扩展山砦,出兵击之,败南唐五千余众,夺二砦,获器甲甚众。
周师老无功,范质请罢兵为便,世宗柴荣令范质、王溥就李穀谋之。穀手疏说:“请皇上亲征,一定可以克寿州。我朝有必胜之利者三:一是兵精粮足,将士用命。二是:君王英明神武,纳谏如流。三是:李暻柔弱,昏庸无能。世宗大悦,用其策。诏取来月再次御驾亲征淮南。
甲戌,柴荣以枢密副使王朴为权东京留守兼判开封府,以三司使张美为大内都巡检。令真定尹、成德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兼侍中郭崇北备契丹,国舅建雄军节度杨廷璋备北汉。乙亥,车驾发京师。
世宗征淮南,辽国出骑万乘余掠边,郭崇率师攻下束鹿县,斩敌数百级,俘获甚众,辽兵乃撤退。会隰州刺史孙议卒,杨廷璋遣监军李谦溥领州事。谦溥至,并人来攻其城,议者以为宜速救之。廷璋说:“隰州城壁坚完,并人奄至,未能为攻城具,当出奇以破之。“乃募敢死士百余人,许以重赏,由间道遣人约谦溥为内应。既至,即衔枚夜击,城中鼓噪以出,并人大溃,追北数十里,斩首千余级,获器甲万计。奏至,世宗柴荣喜说:“吾舅真能御寇。“诏褒奖之。
世宗再征寿春,设宴招待从官,召重进入,赐戎服、玉带、金银器、缯彩、鞍勒马。命造桥涡口,以通濠、泗。令骑帅韩令坤董其役,俾将赵赞副之。属霖雨淮水涨溢,濠人谋乘轻舟奄焚其桥,赵赞觇知之,设伏桥下。濠人果至,赵赞令强弩乱发,杀获甚众。及柴荣移兵趣濠,以牛革蒙大盾攻城,赞亲督役,矢集于胄,中被重伤,犹力战,遂拔其羊马城,刺史唐景思死焉,团练使郭廷谓以城降。李重进也攻取濠州南关城,南唐团练使郭廷谓以兵万余降,获粮数万斛。世宗诏褒美之。
世宗亲征,至寿州城下,刘仁赡执曹澄等三人槛送行在,意求缓师,柴荣诏赐永德,俾其甘心。赵匡胤与张永德领前军至紫金山,吴人列十八砦,战备严整。敌垒西偏有高陇,赵匡胤与张永德前去观察地形,下瞰其营中,赵匡胤对张永德说:“等下我佯攻敌寨,你伏兵在陇旁,等敌军大部队出战,你就鸠占鹊巢。”张永德大喜,选劲弓强弩伏陇旁,赵匡胤麾兵直攻第一砦,战阳不胜,淮人果空砦出斗,永德亟登陇,发伏驰入据之,敌众散走。
翌日,赵匡胤与张永德又攻第二砦,两人率军鼓噪而进,始攻北门,淮人开南门而遁。时韩令坤在扬州,复为吴人所逼,欲退师。柴荣怒,遣永德率师援之,泗州军拼命追赶韩令坤至曲溪堰,张永德率军突然杀到,韩令坤乘势杀回,南唐兵大败,千余被杀,张永德于是屯下蔡。
时吴人以周师在寿春攻围日急,又恃水战,乃大发楼般蔽江而下,泊于濠、泗,周师颇不利。吴将林仁肇帅众千余,水陆齐进,又以船数艘载薪,乘风纵火,将焚周浮梁,周人忧之。俄而风反,吴人稍却,永德进兵败之。又夜使习水者没其船下,縻以铁锁,引轻舠急击。吴人既不得进,溺者甚众,夺其巨舰数十艘。永德解金带,赏习水者。乃距浮梁十余步,以铁索千余尺横截长淮,又维巨木,自是备御益坚。俄张永德又败南唐千余众于淮北岸,获战船数十艘,吴人多溺死。世宗诏褒美之。
三月庚寅旦,柴荣率诸军驻于紫金山下,命同州节度使兼殿前都指挥使赵匡胤率亲军登山击贼,赵匡胤率连破数寨,斩获数千,断其来路,贼军首尾不相救。是夜,南唐将朱元、朱仁裕、孙璘各举寨来降,降其众万余人。
翌日,周军尽陷诸寨,杀获甚众,擒南唐大将建州节度使许文缜、前湖南节度使边镐,其余党沿流东奔,柴荣自率亲骑沿淮北岸追贼。及晡,驰二百余里,至镇淮军,杀获数千人,夺战舰粮船数百艘,钱帛器仗不可胜数。柴荣乃诏发近县丁夫城镇淮军,仍构浮梁于淮上。庐州都部署刘重进奏,杀贼三千人于寿州东山口,皆紫金山之溃兵也。世宗柴荣嘉奖之。于是授宣徽南院使、淮南节度使向训为徐州节度使,充淮南道行营都监,即命屯镇淮上。
己亥,柴荣自镇淮军复幸下蔡。赐淮南降军许文缜、边镐已下万五百人衣服钱帛有差。刘仁赡闻援兵既败,计无所出,但扼腕浩叹而已。会柴荣以紫金山之捷,飞诏以谕仁赡,时仁赡卧疾已急迫,粮食已经吃完,因翻然纳款,而城内诸军万计,皆屏息以听其命。刘仁赡乃上表乞降,柴荣遣阁门使张保绩入城慰抚。
翌日,刘仁赡复令子刘崇让上表请罪。柴荣幸寿州城北,刘仁赡与将佐已下及兵士万余人出降,柴荣慰劳久之,恩赐有差。乃下诏移寿州于下蔡,以故寿州为寿春县。柴荣说:“曲赦寿州管内见禁罪人,自今月二十一日已前,凡有过犯,并从释放。应归顺职员,并与加恩。寿州管界去城五十里内,放今年秋夏租税。自来百姓,有曾受江南文字聚集山林者,并不问罪。如有曾相伤害者,今后不得更有相仇及经官论诉。自用兵已来,被掳却骨肉者,不计远近,并许本家识认,官中给物收赎。曾经阵敌处所暴露骸骨,并仰收拾埋瘗。自前政令有不便于民者,委本州条例闻奏,当行厘革。以伪命清淮军节度使、检校太尉、兼侍中刘仁赡为特进、检校太尉、兼中书令、郓州节度使,以右羽林统军杨信为寿州节度使。”是日,刘仁赡卒。
壬子,柴荣赏归顺,以江南伪命西北面行营都监使、舒州团练使朱元为蔡州防御使,以江南伪命文德殿使、寿州监军使周延构为卫尉卿,以江南伪命寿州营田副使孙羽为太仆卿,以寿州节度判官郑牧为鸿胪卿。时,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领陈州,其父韩伦在州干预郡政,掊敛之暴,公私患之,为项城民武都等所讼。柴荣命殿中侍御史率汀就按之,伦诈报汀说:“准诏赴阙”。汀即奏之,柴荣愈怒,遽令遣劾,尽得其实,韩伦法当弃市,韩令坤泣请于世宗,柴荣遂免其死,下令追夺前许州行军司马韩伦在身官爵,配流沙门岛。
淮南久战之后,农业荒废,寿州久围之后几乎成地狱,柴荣遣左谏议大夫尹日就于寿州开仓赈饥民,存活甚众。于是下令车驾发下蔡还京,以江南伪命西北面行营应援使、前永安军节度使、检校太尉许文缜为左监门卫上将军、检校太尉;以伪命西北面行营应援都军使、前武安军节度使边镐为左千牛卫上将军、检校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