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的铃声已经响过几分钟了,可操场上却站着体育老师马红一个人。按说,初三(1)的学生们还从没在上体育课上打过折扣。因为这个班的学生们非常的好动,爱玩,特别是对于这种下午时段的体育课,同学们盼都盼不及呢。可是,今儿个的事却让马红不明白了,为什么上课的铃声响了这么半天,操场上连一个学生的人影都没有?难道是三(1)的同学们记错了课程安排?对,还是到三(1)班教室去看看吧,莫不是他们此刻正坐在教室里等着老师来上课哪?不对,不应该呀。哟,是不是学校最近抓班级学习竞赛,该不是哪科的老师把自己的课给占了吧?在那些主科的老师心里,体育总是可有可无的么,占用体育课的事情也时有发生的。大马越想心里越来气。越来气她的脚步就想越快。随着离教学楼越来越近,她心里的火气也越来越多大。这情绪以高涨,脚下的步子也就越来越重越急。
看来,大马老师心里憋的这点火气。如果正睹上哪位老师在给他们上课,或者是班主任在做什么,那么她一迈进教室肯定就要先发制人。
嗨,这搞体育的吗,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性格多少都有点急。就为了自己这个急脾气,大马老师从小就挨过母亲无数次的打,上学后挨过老师无数次的罚,嘿嘿,参加工作以后也没少挨校长的批。
大马闷着头来到了办公楼门口正要上台阶往楼里走,忽然觉得自己的前边似乎出来一个人影。马红也没细看,自管急急地上台阶。以抬头,那人影却立在了自己的前面:
“马老师,您这么急火火地干什么去呀?这堂课不是我们班的体育课吗,您……”
大马一抬头:哟,原来是你?!好,找的就是你!
原来站在大马老师面前堵住去路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要找的初三(1)班的班主任,赵昕。
以看到赵昕拦住了自己的去路,有先发制人,她不觉火气往上撞,心想,好哇,你还和我玩花活?
“我说赵昕赵老师啊。你还问我干什么去?我正要问您哪。老赵,怎么?你怎么占我的课连个招呼都不打呢?这体育课在你们主科人眼里是不重要,是,考高中、上大学也没人要成绩,可你总得尊重以下我们这些教体育的人吧。”大马挥手指着铺满阳光的操场:
“你看看,这大热的天,让我一个人在操场上晒着,这不大对吧?”
要从根理上说,马红撒向赵昕开炮也没错。你说她不找班主任找谁?可你大马也真的吧事情问明白在开炮吧?这不,这没头没脑的以顿轰,真的把赵昕给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为什么?因为赵昕刚刚到过教室,教室里没有人啊。他以为同学们都在操场上上体育课,这才到操场上来看看学生们上课的情况。这帮孩子们,你一眼照顾不到他就胡闹出事。可大马说学生们没在操场,他可吃惊不小!
赵昕把目光从马红脸上移到操场上来。
可不是,操场上空空的,哪有初三(1)同学们的影子。
“马老师,这,这是怎么回事……没人占你的课呀。教室里也……”
大马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问我,我问谁去?”
赵昕想了想,对马红说:“我到宿舍去看看。怪了……”
正说话间,赵昕在操场南边的甬路里却看见一个人影,那是他们班的学生:“徐放?”
是徐放。他是初三(1)新来不久的插班生。
给赵昕的感觉就是冷冷的怪怪的。这个同学,经常爱一个人溜边呆着,有时吹着口琴在校园的甬路里漫无目的的走,平时都不跟任何人多说一句话,颇显得神秘兮兮的。
就是这样一个古怪的同学,赵昕试着几次接近他和他谈心都没进行下去。此时,这个孩子又是又开始在甬路的小树林里边一边吹着口琴以边遛鞑了。
赵昕想问他个究竟,便步朝徐放走过去,一边摆手大声叫道:“徐放,徐放,你过来!过来!”
徐放听到老师的喊声,站住了脚,把以双疑问的目光投向赵昕。一脸的严肃和冷峻。
这种冰冷迷离的目光赵昕已经见过多次了。他烦的就是这目光和表情。
按往常的脾气,赵昕也会发火。如果说论脾气的暴躁程度,其实赵昕的应该在大马之上。可是赵昕毕竟是作教师多年经过很多的磨练,一般情况下他还是能控制自己的。此时,赵昕想,好哇,我叫你你不过来?那我就过去总可以了吧?
赵昕大步朝徐放走过去。
在甬路的绿荫下,赵昕和徐放两个人面对面地站住了。
还是赵昕先开口:
“徐放,咱们班的同学们哪?为什么不来上体育课?”
徐放好像没听见赵昕的话,但他的嘴角微微一动,似乎有一点不削一顾。
“我问你话哪。去,你跑步去把他们都给我叫操场来!”
徐放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把目光从赵昕脸上移开,微微地笑了笑,又晃了晃头,随即他把目光投向远方有摇了摇头。
赵昕真的有点压不住火儿了:这是什么学生啊?老师说就是耳旁风啊?特别是赵昕从余光中看到后边不远处的马红那个神态,他似乎感到自己又丢了一次面子。
于是,赵昕对徐放放大了声音吼道:
“徐放,你听见我说话没有?去,给我找人去!”
徐放摇着头。“……对不起,赵老师!”
赵昕吼道:“老师说话不好使是不是?”
徐放这才轻轻一笑:
“我说了,我真的找不来。再说,老师。这也不是我的错儿……您干嘛向我发脾气呀?”说完,徐放微笑着把口琴捧在在嘴上,吹着曲子,转身朝甬路的深处走去了。
赵昕这可真的闹了个烧鸡大窝脖。他还要冲着徐放喊,但又看到了大马的眼神。他最终还是没能喊出口来。
赵昕转念一想,可不是吗,这又不是人家的错,我冲人家发什么火呀?可……。
赵昕独自在那里怔了怔神,之后只好转身朝宿舍楼里走去。
赵昕在宿舍楼里找遍了男寝、女寝,也没找见到一个初三(1)的学生。他又到化学、物理、科技实验室里去找,又到体育馆,电脑室……都没有初三(1)同学的影子。
难道这么多人长膀子飞了?难道是入地地遁了?这怎么一点迹象都没有哪?
赵昕这下可掉进五里雾中了。
全班同学失踪,这可是孤儿学校建校几十年来未曾发生过的大事!
这可是几十号活生生的人哪,怎么说没就一个人都没有了?不,就剩下徐放一个人?
说到徐放,赵昕忽然想到:徐放,还得找徐放!这小子准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行,还得去找徐放。赵昕想着,不由得又把目光由宿舍楼门口投向操场四周的甬路上。可那里哪还有徐放这小子的影儿!
“妈的!”赵昕终于发出了一句国骂!
“怎么了,老公!”后面传来很好听的女人的声音。
赵昕不用回头就知道是王美玉。
赵昕是王美玉的追求者,也可以说是恋人。因为赵昕已经默认了她们之间的关系,这在学校已经是公开的了,连学生们都知道。
王美玉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开朗又清纯,会弹琴,会跳舞,尤其会唱歌,是学校的音乐教师。她小赵昕13岁。为这,赵昕至今也拿不定主意。
可王美玉不在乎,楞是死缠着赵昕不放,在多少人前都敢对赵昕搂脖抱腰地亲热,张口闭口地一劲儿地叫“老公”。弄得赵昕哭笑不得,没办法。
没等赵昕回头,王美玉就象燕子一样飞到他的身后,双手从后面抱住他的腰:
“老公,今晚跟我一块回家,去听俄罗斯交响音乐会,我搞到了两张票。”
赵昕回过头朝她瞪了一眼,没好气地呵斥道:“屁罗斯……烦不烦哪!”
王美玉被赵昕骂得怔住了。
这时,赵昕忽然在操场东边的树林中发现了徐放的影子,他不顾一切地撇下王美玉,就一溜小跑朝小树林跑去:
“徐放,你站住!”
王美玉疑惑地看着赵昕嘟哝着:“这又发的哪的高烧呀!”
赵昕来到徐放跟前。声调完全不想上一次那样强硬了:
“徐放同学,你是咱们班的同学,你应该告诉老师,他们都到哪去儿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我这人脾气急,可我没有别的意思!”
徐放望着赵昕哪乞求渴望的眼神,也觉得自己应该说实话了。于是他说:
“老师,我知道他们在哪。我是怕我告诉你了,同学们会对我有想法。……本来,我不参加他们这个活动就引起了他们的反感!”
赵昕“啧”了一下嘴:
“你呀,不要有这种错误的想法?这学生集体逃课,本身就是十分严重的错误,你怎么能包庇他们错误呢?说吧,我保证不说是你说的。”
徐放问:“这话可是真的?老师。”
赵昕望着面前这个哭不得笑不得的学生,重重的点了点头:“我保证。”
徐放这才打了个沉儿,说:
“那,那我就说吧:这会儿,他们大概快到飞机场了!”
“飞机场?”赵昕脱口而出。
说话间,天空中响起一阵由远而近的飞机轰鸣声。
徐放和赵昕同时二人不觉同时仰望天空看去:蓝天上,一架波音客机出现在白云下面,正在视盘旋准备降落。
机场,就座落在这小镇的东面,离孤儿学校大约也就两公里左右。站在这学校的院里,每天都会看到以架架飞机在空中盘旋起飞和降落。
徐放说的同学们去机场,指的就是这个机场。
赵昕脑袋“嗡”的一声:“糟糕!”
不错,初三(1)的同学们正快乐地奔走在通往机场的公路上。这群群龙无首的孩子们,就象一只只出了笼子的小鸟在旷野中飞翔。此时他们忘记了自己违反了学校的纪律,忘记了等待他们的将是严厉的批评。
美丽的斜阳柔和地洒在大地上,洒在孩子们的身上。阳光把他们的影子长长地打在公路上。那影子沿着公路边的水沟打个弯融到浓绿的草丛中,在拖拽,晃动地前进着。
进港的波音飞机在他们的头上盘旋着。
“快点,飞机到了!”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同学们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唯有跑在前边的一个矮矮的圆圆脑袋的男孩却站住脚朝天上看着:“妈呀,这飞机可真大,凌老师真酷,能坐这飞机!哎,你们看,那窗户……”男孩兴奋地喊着,一回头,同学们早已跑过去了。
“吴春雨,你快点呀,干嘛呢!”前边传来喊声。喊他的是一个清秀的小姑娘,是班上的文娱委员,叫刘欢。
吴春雨这才发现自己落伍了,撒开丫子就追,很快就赶上了大家。
刘欢问:“吴春雨,你这是咋了?”
“飞机,飞机真好玩,你看……”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朝天上看。
“土老帽,这飞机有啥看的?在咱学校就看见了,十几分钟就一架呢。”搭话的是高高个子的国育新,他是这个初三(1)的头头,团支部书记,班长。
吴春雨还要说什么,张了张口没说出来,不过,眼睛还是一眼一眼地看天空,因为,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真切的飞机呢。飞机场对他来说是新鲜和充满吸引力的地方,这种地方,他没去过。
吴春雨不仅加快了脚步。他一边跑一边喊:“飞机要下来了,咱们喊老师吧!”
一直没搭声的小眼镜陈文吱声了:“你小子有病啊?你用高音喇叭喊老师也听不见,那发动机声比打雷声还大呢,快走吧!”
吴春雨没说什么。像百米运动员那样加上了速度往前跑去。
不示弱的男同学也逐个加了速度。于是,队伍分成了男生女生两伙,本来就跑得呲牙咧嘴捂肚子的女孩儿们,此时也没力气跟男孩子们竞争了。
吴春雨跑在最前面。一边跑还一边回头朝后喊:“姐,快点呀,飞机要落下了。”
被叫姐的女孩子个不高,微微发胖。此时她正用手扶着身边的常燕。常燕这个文静而瘦瘦的同学,平时早操都难于坚持,怎么能应付这么长的耐力呢。尽管有人扶着还是提不起速度,拉在了女同学之后。她不忍连累同伴便对扶着她的女同学──吴春雨的姐姐说:“吴潇潇,你先去吧,我走不动了,慢慢走。”
“那怎么行,别急,不差几分钟,咱慢点走。”吴潇潇说。
常燕晃了晃头:“我呀,就是体育不好,一上体育课就犯愁,真的。”
吴潇潇笑了:“一看就知道你是个书生。”
常燕笑了。
这时吴春雨他们已冲到了飞机场的出港口。
常燕抬头看着吴春雨,对吴潇潇说:“你弟弟真活泼,很顽皮吧!”
吴潇潇点点头:“淘着呢,俺爸和俺妈活着时没少揍他,真的,笤帚都打飞了”说到这,她停住了口,似乎觉得不该说这种话。
精明的常燕笑了笑:“好啦,缓过气了。咱们追上去吧,飞机都降落了,凌老师该下飞机了。”
吴潇潇偷眼看了一眼常燕,这才边走边小心地试探着问常燕:“这位林……凌老师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同学们一提起来就那么……”她停住了话,小心地在脑海中搜索着自己这句话的表达是不是有什么不当之处。
常燕倒没有去分析吴潇潇的组词造句,很动情地说:“你不知道,这个凌老师啊,是从小学一年级把我们带到六年毕业的班主任老师。对啦,孤儿学校的老师和社会善道学校的老师不一样,这的老师和保育生活老师都跟妈妈一样的,真的,不光是教书。凌老师对我们可好了,好的……这么说吧,天下少有。”
吴潇潇:“是吗?她……她漂亮吗?”
常燕反问道:“漂亮吗?跟你说,你一见面就知道了,绝了,真的,听说当年咱们的教导主任卢老师都追她呢,对啦,还有咱们的班主任赵老师……”她突然觉得失口:“对不起,吴潇潇,我没别的意思,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啊,我是说,她很迷人,心里美,人也美……不过,她现在挺好的,丈夫是个大款,下海经商的,他们有一个女儿,叫秀秀。只可惜……”
吴潇潇追问道:“可惜什么?”
常燕想了想:“秀秀是个双目失明的孩子……”
吴潇潇没做声。半响:“好人没好命啊,真的,不信命不行。”她的脸上显出很真诚的神色。
常燕笑了:“你呀,你怎么也信这一套呢!”
“不信,不信不行!”吴潇潇想说服常燕。
常燕挑了挑眉毛:“跟你说,这个秀秀,是凌老师捡的,这是伟大的奉献精神!”
吴潇潇:“啊……捡的?!”
常燕说:“算了,有空再跟你说吧,咱孤儿学校,好故事多得去啦。走吧,开始出人了!”
机场的国际出港口前,挤满了接港的人们。有的在掂着脚朝里边张望,有的举着写有被接机人名的牌子。初三(1)班这些牛犊般的后生们理所当然地都挤在了铁栅拦的最里层。在这里,他们可以透过滚动的玻璃门看到里面海关、安检工作人员检验出港旅客证件的情形。
渐渐地,同学们感到脖子发酸,眼睛发花。也就是在倾刻间,他们一颗颗滚烫的心变得冷了起来──出港的最后一位旅客走出大门──那是一个驼着背的老大爷。
“咦?凌老师呢?”
“怎么会没有凌老师?”
一对对目光在互相询问着,他们不得其答案。
本来的信息是准确的,为什么会接不到人呢?于是,在众多目光相对碰撞之后,一起落到了那位温文斯雅早已心就怦怦跳个不止的小眼镜陈文的脸上。
“我……”
吴春雨挤过来:“我说眼镜陈,你这消息到底准不准啊!妈的……”他脏话一出口就被吴潇潇从后面一把给掐了回去。
陈文嚅嚅地说:“准啊,我这消息绝对可靠,是我星期天在李爸爸家吃饭时,李妈妈亲口对我说的,她是省民政厅的处长啊。”
国育新:“得,这下,咱们可惹了大祸了。”说着话,他蹲下身,手抱着脑袋不做声了。
陈文走过去:“要不,头儿,我去打个电话?”
国育新抬起头来:“算了,那有什么用,就等着回去挨批吧,当初,我说这么干不行,可你们……”
陈文嘟哝着辩解着:“这事,可不是我主张的嘛。”
吴春雨拿出好汉的架式:“嗨,干什么垂头丧气的,不就是批吗?没事,张罗这事的是我,天大的事我吴春雨顶着!”
国育新抢他一句:“你顶,你顶得住吗?我是班长!”
吴春雨没词了:“那……”
这时,刘欢走上前:“算了,别争这些了,还是看看回去怎么说吧,我敢保,这会儿,学校里不定咋么着呢。”
“那不对!”结结巴巴的刘全插上话:“我,我们凭什,什么挨批?我们不……不是向卢主任请过假了吗!”
这一句话提醒了大家:对呀,他们在中午午休时曾向教导主任卢非请过假呀!
顿时,大家脸上呈现出喜悦的颜色。然而,国育新却没有高兴起来:“请假,可卢主任说同意了吗?”
吴春雨:“可他也没说不同意呀,对,就往这上贴。”
国育新说:“你们哪,都不了解卢主任。他这个人,怪怪的,但愿他能网开一面把这事担下就好喽!”
吴春雨:“他?他能那么不讲究?为朋友秦琼还两肋插刀呢。如果他不讲究,我和他理论!”
国育新瞪了他一眼说:“听我的。集合,回学校!”
这回初三(1)这群少男少女们可成了霜打的花儿──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