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穆风
红梅一听，心下微微一惊，听他言语，这人有投效西州之意。如果他真是穆风的话，倒有几分奇怪，之前义父赵因曾跟自己详细说过，与那穆风一番交往的经过。义父对这穆风极为欣赏，说此人实有经天纬地之才，却又似乎不以朝堂为意，如闲云野鹤般自由来去；如今面前这穆姓之人却又有投效西州谋个一官半职之意，这又有些不像那穆风了。
红梅心下略为迟疑，遂再试探道：“西州罗建将军最是爱才如命，若穆兄真有军政之才，自可到府衙毛遂自荐。”
穆姓文士微微一笑：“说来容易，有道是朝里无人难做官，穆某一介布衣，到了府衙门前，若直说自荐做官，而无人介绍的话，只怕尚未见到正主儿，就先被门卫给轰走了；将军虽说要比一般官员远为礼贤下士，但堂堂西州府衙想必也不是随便谁都能进的。”
此言倒也有理，如果府衙任何百姓都能自由出入，那岂非成了菜市场，朝廷威严何在？红梅心下倒是同意他这句话，不过却也隐隐听出了他话中另一重意思，他之前已经认出了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是罗建将军最信任的赵因义女，他刚才又说若无人介绍的话，这不就是想让自己帮着介绍推荐一番吗？想到这里，红梅又有些奇怪，如果他真是穆风，自是认得赵因，何以不提及此事呢？
如果他真是穆风，自己举荐过去，那义父自是求之不得；但万一他不是呢，又谁知道他是好是歹？虽说此人相貌堂堂，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也难说得很。
于是假装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红梅笑道：“穆兄说的也是，这府衙大门还确实不是所有人都能进的；不过红梅倒有个建议，穆兄既然有意为朝廷效力、为西州百姓尽一份心力，何不写个自荐状，介绍一下自己，谈一些自己的政务观点，然后投书至门卫，转交给大人；若是穆兄文采出众，政见独到，自会得人赏识。”
穆姓文士也是微微一笑：“多谢姑娘，这个建议不错。穆某尚有事在身，那就失陪了，两位后会有期。”说完，朝着白雩、红梅二人拱手为礼，转身出店去了。
这人来得突兀，去得也匆忙，倒是更添了红梅的好奇。
不过这也打断了两人之前的对话，两人面面相觑一阵，继续方才的话题。
白雩笑道：“这《治国策》一书，小店确实没有，那布云散人，小老儿孤陋寡闻，也是未曾听说过，不过本店其他书籍不少，薛姑娘可否愿意再看看呢？若是你义父或者你自己有什么书籍需要刻印的，也可以找小店，赵大人若是出书，一定是传世之作，小店若能接得这单生意，替大人出上几本书，那也是本店的莫大荣誉了。”
红梅呵呵笑了起来：“白掌柜您真会做生意，又这么会说话，难怪这清心坊规模能做得如许之大了；红梅今日只是为了来寻找《治国策》一书，别的书籍倒是并无意向，不过若今后我再要买其他书籍、或者刻印书籍的话，一定优先考虑贵店。”
白雩笑道：“那小老儿先谢过了，这本《治国策》，小店以后也会帮着姑娘留意，若在此书消息，会第一时间就通知到姑娘。”
“多谢多谢，白掌柜，红梅告辞了，您忙吧。”红梅又是一笑，离开了清心坊。
再在街头四处逛逛，看看坊市的热闹气象，和一些市民随意聊聊，了解些世风民情，比起官场中的殚精竭虑，这种悠闲自在的闲逛，自是别有一番味道。再走一圈，有些疲累了，就回转州府，找义父说话。
赵因刚忙完一桩公务，正独坐州府后方自己的书斋饮茶，见红梅来访，颇为高兴，让红梅坐下，一道品饮叙话。
“红梅，你不是应该在军营中忙碌红袖营的事宜吗，怎么有空来看义父了？”赵因问道。
红梅道：“义父，红袖营的事有枫姐管着呢，又有柳箬兮姑娘帮手，如今红袖营人也不多，不过两百来人而已，她俩再加上二十名拾长，管得井井有条，红梅倒乐得清闲。”
赵因摇头失笑道：“你这丫头，倒会偷懒，是不是借机溜出去逛了？”
红梅嘻嘻笑道：“红梅确实出去逛了，不过可不是偷懒哦，只是想起了义父曾经的一桩吩咐，要红梅打听一下有关《治国策》的消息，所以到市井之中四处走走，看看我们西州最近的发展，也顺便到几家书店碰碰运气。”
“看你笑嘻嘻的样子，好像运气不错，是不是真碰到什么收获了？”赵因笑道。
“收获谈不上，不过遇到了一个人。”说了这句话，红梅把刚才在清心坊的一番遭遇详细说了出来，还对那个穆姓文士的相貌细细描述了一通。
听完红梅的描述，赵因略吃一惊，说道：“听你的形容，这人倒真像是我曾经遇到过的那位穆风呢。红梅，你既然觉得他有可能就是为父正在急切找寻的穆风，何不将他叫来让我一见呢？”
红梅笑道：“如果他真像自己说的那般想来西州寻个一官半职，自是会来求见的，红梅也给他做过写封自荐信的建议，到时义父自会见到他，何必急在一时呢？红梅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所以才暂时没有将他直接拉到府衙。”
“唔，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了点事，是有些奇怪。上趟见到那穆风，给我留下了非常深的印象，此人衣着打扮并不像官场之人，但谈论的事，却句句不离朝堂，而且见解深刻独到，绝非等闲；当时我便有心招揽于他，但感觉此人虽是关心时政吏治，却有一股出尘之气，似是不喜在朝堂官场打滚厮混之辈，所以才未敢贸然招揽。如果你今日遇到的这人真的就是穆风，他何以会突然提起要来我西州谋个一官半职？确实有些奇怪。对，红梅你做得对，如果他真要来求职，还是让他自己亲来为上，你主动介绍招揽反而不美。”
红梅嫣然一笑：“义父不见怪就好。”
父女俩再闲聊片刻，红梅起身告辞，回转军营；赵因则眉头略蹙地找到江松袏，找他又叙了一阵话。江松袏和赵因多年好友，性情相近，无话不谈。听了赵因将之前与红梅的一番对话的详细描述，江松袏也觉得奇怪，这个穆风行事叫人摸不透，真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一般，让两人对穆风越发好奇之余，也多了一点警惕，此人高深莫测，若是忠君爱国之辈，那自是天大幸事；如若不然，那可真是让人惊心甚至恐惧了。
正闲聊间，忽然下人来报，新任判司胡奎林来访。
这段时间西州事务极其繁忙，既扩军、又治市，官场吏治也是大做调整，既多出了江松袏这个正式上任的西州刺史，还多了一个判司胡奎林出来。
胡奎林此人肤色略有些黑，个头也不高，五官倒是挺端正的，面相不俗，让人一望便能留下深刻印象，他能被上官无妄亲点来此处勾当，自然绝非等闲。判司这个职位也非同小可，掌管诸多实权之事。但胡奎林来到西州后，却是出奇的低调，他的官邸就在江松袏的刺史府之侧；但自来到云阳城后，除了日常必要的例会，江松袏却很难碰到他，这人似乎一直和几名亲随待在自己官邸内，极少露面，也没有拜会过除罗建以外的任何一名本州官员，不知在那官邸之中鼓捣些什么。如今他忽然来到江松袏府中拜访，倒让江、赵二人都吃了一惊。
在礼节上，江松袏是本州刺史，和罗建将军平级，一文一武，当然西州从上到下都知道，这只是名义如此，实质上罗建自是西州说一不二的。而罗建之下，就该属江松袏的官位最大了，胡奎林本是他下属，两家的官邸又是紧挨着的，他来拜访江松袏，情理上毫不奇怪；但此人一反官场惯例，不是来到此地就先拜会各级官员，而是隔了这许多天才来求见刺史，这当然会让人觉得怪异了。
胡奎林走入房内，见到江松袏，连忙行礼：“下官拜见刺史大人。”转头见到赵因正在一旁，也施了个礼数，说道：“原来赵主簿大人也在这里，幸会幸会。”
一番客套礼毕，江松袏问道：“胡大人今日来本府，不知所为何来？”
胡奎林恭敬地道：“下官来到云阳城，本该早就来刺史大人府上拜会的；不过因为从京师远道而来，此处人生地不熟，下官为人向来谨慎，喜欢先调查过再做计划和结论，所以连日来先不急忙处理公务，而是领着几名属下仆从，在云阳城和周边县镇走走看看，了解一些西州的情况，忙了这数日时间，总算对西州的现状有了大致了解，于是今日才来拜见刺史大人，想和大人谈谈下官接下来的工作。下官生性如此，不懂官场礼仪，如有怠慢疏忽之处，还请大人见谅；也请赵主簿多帮着提点提点，下官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