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原本应该被自己捏住的落叶,忽然被人抽离,星辰也终于在血红双眼的颤抖中,猛然回过神来。
那一刹,星辰甚至像是在惊厥中一下忘记了,那种与世隔绝的姿态散去后,因为星球引力的再次回归,而疯狂涌向自己的疲惫感,因为顺着那白皙修长,正捏着那片落叶的手看去,他看到了覆于手上的,一件素色东方仿古服饰的袖子。
再顺着那袖子看去,星辰也终于看到了,一个穿着素色东方古风服饰,身型修长又优雅,面容如手上皮肤一般白皙,白皙到像是没有血色的青年男子。
那青年男子的气质仿,佛带着一种让人无法琢磨的诡异。
是的,毫无预兆中,一个气质诡异的青年男子,忽然便奇诡至极地出现在了星辰面前,出现在了星辰和鑫九之间,并抬手拿捏住了,那片本应被星辰掌控的落叶。
毫无预兆,也毫无波澜。
而此刻最可怕的地方,不在于其毫无预兆,而在于毫无波澜。
嗯,波澜。
从领悟剑意那一刻起,星辰的神识也算是彻底恢复了,而且那种状态下的神识,可以说比他从前的神识灵敏百千倍。
可就是在这种神识对周遭万物,都无比敏感的着落中,那个青年男子就这么出现了,星辰却根本不知道。
不知道对方是何时出现的。
更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出现的。
那一刻,一双眼睛血红如厉鬼,眼角鲜血仍然顺着脸颊淌落的星辰,眼眶颤抖中,根本无法抑制住,自己对于眼前惊变的骇然,而骇然中,他下意识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剑意。
没错,剑意。
因为那一刻,那个青年男子忽然出现的方式,太像剑意了,穿行却欺骗于空间,不给世界留下任何波澜,那不是剑意又是什么呢?
可那念头才涌起了一刹,星辰却又在脑海中将这想法否决了,因为他现在已经领悟剑意了,可他却根本无法知悉,对方到底是何时出现的。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尚未领悟剑意时,便因为残留神识的特别性质,能够感知到剑意的星辰,却在这已然领悟剑意的时刻,仍然无法察觉到对方的出现。
那种感觉,就好像那个青年男子,是以一种有别于剑意的方式,完全隐匿于空间,行经而过,却做到了真正的不留痕迹,那仿佛是一种比剑意还要奇诡的方式……
惊骇于对方出现方式的奇诡,星辰一时间甚是忘了要去思考,对方到底是谁这个问题,他只是这么看着对方,并满脑子都是对方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那一刻,对方令人根本无法琢磨的现身方式,让星辰像是忘记了眼睛刺痛,血液不停留下的同时,他甚至像是忘记了要继续呼吸。
他只是这么看着对方,看着对方优雅却诡异的气质,看着对方无言凝视指间落叶的淡漠神态,浑然忘了自己该作以何种反应。
同一时刻,曲腿坐在一旁草地上,本就因为星辰方才举动,而惊慌不已的鑫九,毫无知觉中,便发现自己身前多了一个人时,更是讶然得美目瞳孔剧烈收缩着。
那一瞬间,鑫九目光颤抖的同时,脑海中仿佛被惊慑得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因为和星辰一样,她的神识芯片,又何曾知觉得到,对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他是谁……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那一刻,空地周遭一切自然光景,依然律动得无比和谐,随枝梢摇曳的阳光,照在那青年男子脸上时,他白皙得有些异常的脸,也让他的气质更加诡异。
感受着那份诡异时,一霎便已惊诧得忘了反应的星辰和鑫九,就这么在愣神中看着对方,他们的思绪,仿佛也在那一霎的惊诧中凝住了。
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眼前到底是什么情况,眼前到底是什么人。
如此情境中,相较于星辰和鑫九的骇然,那置身于他们之间的青年男子,却像是对此浑不在意,他白皙的脸上没有任何神情,好似这世间任何变化,都对他的情绪毫无影响。
审视那片落叶片刻后,指间轻轻搓动,将那落叶分为两片,而后忽然看向星辰时,看着星辰有如厉鬼的姿态,那青年男子却仍然像是不以为意,他甚至没有因此动容万一,仿佛这世上一切变化,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常态。
看向星辰后,那男子轻轻松开指间,任由“两片”落叶翻转落下的同时,也在这静默气氛中先开了口:“恭喜你。”
他在恭喜星辰,恭喜星辰什么?恭喜星辰领悟了剑意么?
让人感到有些莫名发寒的是,那男子开口时,声音如同神情一般,给人一种绝对的淡漠感,无忧无怒,无喜无悲,他的声音仿佛不带任何一丝感情,他的声音也仿佛他的人,如此真实地存在着,却又感觉好像不应属于这个空间。
尽管心中仍然惊骇无比,也仍然无法理解眼前一切,可那男子开口后,如同条件反射一般,星辰也终于想起来要开口询问:“……么人”
开口一刻,星辰已经随思绪和身体,紧绷了太久的喉咙,竟好似忘记了要怎么说话一般,所以乍一开口,原本想说你是什么人的他,前面几个字甚至被喉间沙哑的吐息给卡掉了,而最终出口的后面两个字,也沙哑得让人几乎无法听清。
然而面对星辰沙哑又残破的言辞,那男子却仿佛不曾在意,也仿佛瞬息便领会了一般,回答星辰时,他的声音仍然不带一丝感情:“我是你师兄。”
师兄?
当听到那青年男子,自称是自己师兄,仍然因为对方展现的,那种无法理解的诡谲行迹,而深陷骇然的星辰,第一反应便是如失神般愣神了一下。
血红眼眸在发愣中,像是忘记闭上的时刻,星辰眼角淌下的鲜血,也在刺痛中愈加有些骇人。
另一边,听到男子自我介绍的鑫九,同样愣神了一下的同时,也下意识将心痛和悲伤,稍稍收起了一些,那种感觉就好像文化既视感中,对突然出现的外人,表现得那么悲伤的话,或许会很失礼一样。
蓦然收起部分伤心思绪后,鑫九却还没来得及细思,眼前自称是星辰师兄之人,会是何等层面的所谓师兄时,思绪却又在下一刻被瞬间打断。
因为那一刻,曲坐于草地上的鑫九愣神过后,一下透过那男子身侧,看到了睁开血红双眼的星辰。
尽管因为此前邵东出现的情景,眼见星辰如此模样时,鑫九一下便联想到了其中原因,潜意识里也知道,星辰应该是没事的,可即便这样,她如何会不担心呢?
她是鑫九。
他是星辰。
眼见星辰如此模样,一颗芳心登时抽搐起来的鑫九,也像是一下忘了目下境况,忘了要去思考忽然出现的青年男子,她更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量,便挣扎着从地上起身,并来到星辰身边。
“星辰……你,你没事吧?”
来到星辰身前,沙哑又颤抖着,问出星辰有没有事时,鑫九也下意识抬起手来,用袖口小心擦拭着星辰脸上鲜血。
“我没……事,小九……”
因为鑫九忽然的举动,以及因为和鑫九一样,那种因为旁人忽然出现,而蓦然收起部分伤心思绪,避免自己失礼的社会文化既视感中,一下从愣神里反应过来的星辰,也在眼睛刺痛中再次闭眼的同时,沙哑回应了鑫九。
当星辰勉力对抗过眼睛刺痛,再次睁开眼睛来,见到鑫九泪花闪耀的模样,下意识心痛的同时,又看到对方擦拭过自己脸庞后,袖子沾满血迹的秽浊,以及闻到自己脸上的腥咸,更感受到血迹被晕开的丝丝粘腻时,像是立刻明白到了什么。
因为如此情境,也让星辰瞬间想到了,此前邵东出现时,那眼睛血红,形同厉鬼的模样。
只是星辰不知道的是,此刻的他,相比起此前邵东来,其实更像是一个来自无底炼狱的恶鬼。
长时间的困倦折磨,加上体力和精力的极限消耗,让此刻的星辰,本就显得比以往槁瘦了一些,如此既视感下,那些淡青色的胡渣,再次爬上他的下巴时,配合身上不堪秽浊,以及血红双眸,还有晕散在脸上的可怖血迹,他真的就像是一个厉鬼,一个形容可怖,且无法名状的独臂厉鬼。
然而尽管意识到,自己可能发生了什么,也因为在回神中,眼见鑫九那种凄美到无以名状的感觉,而下意识感到痛心,只是条件反射般告诉鑫九,自己没事后,几方干扰下,虽然心中仍然萦绕无尽悲伤,但愈加回过神来的星辰,再次看向那青年男子时,脑海中也终于流转起了一些回忆。
一些许多天前的回忆。
那一刻,星辰一下便回想起了许多天前,自己醉酒醒来后,询问南宫吟歌,自己醉酒一刻说过什么时,一开始打着哈哈的南宫吟歌,曾说过他还有另外一个弟子,即自己还有有一个对剑意很感兴趣,并且身为修真者的师兄这件事。
在当时,因为急于知道,自己醉酒时到底有没有说漏什么,对于这件事情,星辰只是一听而过,根本不曾就此深思。
而这一刻,眼前青年男子忽然出现,并自称是自己师兄时,一下回想起来这些事情来的星辰,念及自己和南宫吟歌相处,悲伤又开始翻涌的时刻,对于眼前所谓师兄的惊骇,却并未因此消减丝毫,因为他意识到,眼前这所谓师兄,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修真者。
那一刻,星辰思绪波澜的脑海中,甚至下意识想着,对方为何会对剑意感兴趣,因为他尽管不太能够确定,可他却就是止不住觉得,对方刚才分明展现了,可能比剑意还要令人无法理解的技巧?
带着如是思绪,也带着莫名心痛,再次对看着自己不停落泪的鑫九,表示自己没事后,星辰也又一次看向那青年男子,下意识发问道:“你是我……师兄?”
虽然依旧沙哑,但比起方才像是差点忘记,要如何说话的生涩既视感,再次询问时,星辰的语气显然流利了不少。
“嗯,你叫我轩辕吧。”
再次回应星辰时,青年男子的声音和神情,仍然淡漠得让人无法理解,而道出自己称谓时,他的表达方式也很值得玩味。
你叫我轩辕吧。
那种感觉,就好像轩辕这个称谓,对他来说只是一个代号,否则他应该像一般人一样,称自己叫轩辕才是,当然了,这也可能只是一种语法习惯,而现在的星辰,显然是没有心绪去思考这些事情的。
听闻轩辕回应星辰,确认星辰确实没事后,美目仍然淌落清泪的鑫九,也终于下意识转过头去,看向了轩辕,因为方才对方刚刚出现时,她本置于对方身后侧,而后她全部注意力,又全都放在了星辰身上,所以事实上直到现在,她都不曾意识到,自称星辰师兄的轩辕,到底长什么模样。
然而,转头见到轩辕相貌一刻,仍然流着晶莹泪水的鑫九,却如同受到惊吓一般,美目瞳孔收缩了一下后,她也有些突兀,更有如柔弱少女般,动作细微地往星辰身后躲了一下。
那是一种条件反射般的举动。
嗯,条件反射。
因为那一瞬间,鑫九确确实实被轩辕给吓到了。
倒不是说,轩辕的长相把鑫九吓到了,而是轩辕的气质把鑫九吓到了。
客观而言,轩辕长得吓人么?当然不,甚至单纯从美学角度,轩辕长得还挺好看的。
只是在这个所有人都隐隐有着,“帅不过星语”的共识的时代,虽然直观的以貌取人,仍然是大多数人刻在基因里的反应,但对气质的敏感,也是很多人慢慢养成的习惯。
而恰恰,轩辕的气质实在太让人敏感。
那种仿佛绝对锋利,也绝对冷漠,无忧无喜,无悲无怒,仿若根本没有任何感情的气质,让鑫九不经意间看向他时,一下就被惊吓到了。
毕竟在认识星辰后,一颗芳心早已不似往日冰冷,而是愈发敏感和柔软的鑫九,大概也早已变得,对一些事情越来越敏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