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影隐现的瞬间,原本因为击败了绞肉机和老虎钳,正欣喜看向星辰,却因为星辰的反常目光,而有些错愕的鑫九,同样在神识中感受到了。
那一瞬间,鑫九原本欣喜的思绪,瞬间转为了惊厥,这惊厥,不仅因为那黑影出现得太过突然和意外,也因为神识中感应到对方身形的瞬间,她便感觉得出来,对方的修为,虽够不上什么绝对强者,但也不是老虎钳和绞肉机能比的。
惊骇得瞳孔收缩的瞬间,鑫九也让折叠剑再次弹开的同时,仓促旋身中,迎向了那个突然冲向她的黑影。
铮!
然而这一次,交锋瞬间,让鑫九惊得无以复加的事情是,对方的修为换算过来,大概真的比她高出不少,并且还是偷袭状态,所以她的折叠剑还未完全弹开时,对方如灵蛇般诡异的长剑,已经绕过了她的剑锋,直刺她的心口!
这一剑来势狠戾,角度诡谲,来人的意思很明显,蛰机而动,只求一击杀死鑫九!
面对如此危局,强烈的求生本能让鑫九在意识到,自己大概无力挡下这一击的瞬间,脚下瞬时跟上,立即朝左侧撤身。
下一刹,虽然鑫九近乎极限的反应,躲开了原本致命的一击,但在她往左撤身的瞬间,原本要刺入她心口的长剑,不偏不倚,竟直直刺入了她持剑的右臂上端。
铮!
随着长剑剑锋和义肢金属部件的摩擦,所发出的一声刺耳锐响,长剑直接从鑫九右臂穿刺而出!
下一刹,已然在极限反应后暂时脱力的鑫九,被那黑影冲击的威势裹挟,直接在身体失衡中被撞向了一侧,与那道黑影一块,径直朝一棵大树撞去。
身体完全失衡的瞬间,鑫九除了惊骇和恐惧外,满脑子都只剩下了前一霎那,星辰状似惊惶,好似发现了什么,然后正要叫她小心的面容。
脑海中闪过星辰面容的瞬间,一股没来由涌起的力量,仿佛瞬间压制了鑫九脑海中的恐惧,那一刻,她满脑子仿佛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她绝不能死。
一方面,出于求生本能,鑫九当然惧怕死亡,但另一方面,那一刻的她却更知道,一旦自己死了,之后可能发生的事情,是她无论如何无法接受的,所以她绝不能死。
被那黑影裹挟而去的瞬间,带着脑海中闪过的容颜,以及那绝对要活下去的意志,鑫九在右臂机械结构损坏,刚刚弹开的机械折叠剑,也在撞击瞬间脱手的时刻,骤起全身余力,右腿往后蹬去,做好迎接撞击准备的同时,左腿发力,直接向那黑影施展一记膝撞。
这一记膝撞,鑫九并不指望能够击中对方,她只是希望能够阻滞对方哪怕一霎,而事实上她也做到了。
冲击中,对方侧身躲开膝撞的瞬间,鑫九持枪的左手已然抬起,转轮手枪的枪口也瞬间朝向了那个黑影。
嘭!
下一刹,被疾速冲击的鑫九,已然在惯性中撞向了空地一侧的大树,紧接着,随着“钉”的一声,穿透她右臂的长剑,也如同切入一块豆腐一般,直直洞入粗壮树干,瞬间将鑫九钉在树上。
那一刻,幸得鑫九提前将脚往后蹬去,所以撞击一刻,虽然那冲击让她十足有些痛苦,但由于已经被她用脚卸去绝大部分力道,所以那撞击也已经是她能够承受的力度。
撞击瞬间,鑫九也扣下扳机。
砰!
枪响瞬间,破膛而出的矩阵子弹,在鑫九和那道黑影之间直接炸裂!
滋啦!
鑫九计算得很好,如此距离,如此角度,瞬间裂开的金色光幕,在最好的情况下,足以在出其不意中,直接将对方撕裂成两半,而就算无法达成如此目的,撕裂的光幕,也足以切段她已然算是被废,且被钉在树上的右臂义肢,让其摆脱此刻被制情形。
然而不得不说的是,那道黑影的修为,着实在鑫九之上,并且方才暗中窥视的他,已然明确了矩阵子弹一事。
如同方才鑫九在对付老虎钳和绞肉机时,那种信息上领先半拍的状态一样,此刻那黑影俨然也是如此,所以鑫九抬枪一刻,避开其膝撞的同时,那黑影也早已做好了应对其开枪的准备。
铮!
在弹开的闪耀光幕,将鑫九右臂义肢切断,也将那黑影映成金色身影的前一霎,那黑影已然将钉入树干的长剑拔出,并极速向后撤身。
一阵异响过后,电光石火间,已经算是与那黑影几度交手的鑫九,在右臂被光幕切断的瞬间,于光幕撕裂出的金色光芒中,快速向一侧撤身的同时,那黑影自然也已经撤去。
这一切惊变都发生得太快,快到以目前星辰的能力,他根本只能看到残影,而带着那种不愿再牵连任何人的思绪,却见到鑫九忽然被袭击那一刻,他整颗心都仿佛绞动在一起。
因为心中担忧思绪,见到金色光幕炸起后,终于成功撤身脱出,于空地一侧微微喘息着的鑫九时,星辰立即跑了过去。
跑过去后,见到鑫九右臂义肢竟已被削断,且姿态莫名狼狈的时刻,星辰惊惶道:“你……你没事吧?小九!”
“我没事,星辰……”听闻星辰的关切时,大概鑫九自己都觉得,在这如此危急的时刻,这真的很不合时宜,但她心头无疑流过了一道暖流。
循着心中暖流,向星辰表示自己没事的同时,鑫九自然也在神识中锁定了来人撤身后的落点,所以轻轻喘息着,并举枪朝向对方的同时,她也沉声对星辰道:“到我身后……”
然而下一刻,鑫九让星辰到其身后的说辞还没能说完,举枪看向那黑影落点处的她,却好像一下受到了什么刺激,她的说辞戛然而止。
说辞忽然顿住时,鑫九连同枪口一块抬起的美目中,目光忽然便止不住轻颤了一下,而那颤抖中,竟透露出了一种无法掩饰的,仿若无比惊厥的模样,那模样,就好似她看到了什么能够引发她恐惧的事物一般。
鑫九抬眼看向那已然落定空地一侧的黑影,目光却忽然止不住开始轻颤,并且说辞也突兀止住的时刻,原本矮身查看她情况的星辰,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切。
眼见鑫九如是反应时,星辰也说不上为什么,他只觉得心中某种不安的感觉,一下被放大到了极点。
循着那种不安的感觉,星辰下意识扭头,顺着鑫九轻颤的目光看去时,自然也看到了鑫九同样颤抖起来的,那持枪的手。
种种细节,让星辰本就被放大的不安,一下到达了极点。
于那不安思绪中,终于扭头见到鑫九此刻枪口所指的,那个已经出现于空地一侧的偷袭者时,止不住的,星辰竟也莫名颤抖了一下。
他的目光轻颤了一下。
他的心也是。
是的,见到来人的瞬间,星辰竟也忽然跟鑫九一样,一下颤抖了起来,因为他根本不曾想到,自己会在这里见到对方,可见到对方那一刻,下意识联想到自己现在的情况,他又觉得一切都是那样的合理。
嗯,合理。
那一刻,星辰见到了空地一侧,一个身型瘦长,手持长剑,流气发型被染成红色,脸颊削瘦得病态无比,一双三角眼满是阴郁的男子。
见到那人的时刻,星辰和鑫九,之所都如同莫名恐惧般,下意识轻颤起来,除了他们目下的客观处境外,还因为他们都认识对方。
那是涅盘城a级通缉犯。
雷氏三狼最后的孤狼。
雷牙。
嗯,雷牙。
一年多前,神落城外,为了《纯阳诀》而伙同兄弟两人,对星辰等人出手,意图劫持星辰的雷牙。
同样是在一年多前,涅盘城某个旧工业区中,绑架了鑫九,要挟星辰砍下自己左手,并削落鑫九所有义肢,引发鑫九心中阴影,一度让鑫九精神完全崩溃的雷牙。
如此危急情境中,却忽然遇上了与自己嫌隙仇怨甚多的雷牙,星辰和鑫九如何会不感到一种下意识的恐惧呢?
对于星辰和鑫九而言,此刻的雷牙无疑是无比危险的,因为在此之前,已经对他们几度造成过巨大威胁的雷牙,累次行动中也不是没有损失。
先后在交集中失去了两个弟弟的雷牙,在一年多前策划的绑架案里,甚至在同样心理崩溃的绝境中,一度不惜牺牲掉自己的弟弟,也要杀死星辰,只是后来亚历克斯的出现,让他的想法又一次落空。
在那次绑架案后,在这一刻之前,一年多的时间里,生活的充裕,加上雷牙的隐匿,甚至让星辰一度淡漠了对方的存在,所以忽然见到对方,并且对方在如此情境中,以如此姿态出现时,他也如此真切的害怕着。
星辰之所以如此害怕,是因为忽然见到对方的时刻,种种回忆涌上心头时,他分外明确到一件事情,现在的雷牙,已经是一匹真正的孤狼了,而孤狼通常是最危险的,因为孤狼通常毫无顾忌。
当然了,最是让此刻的星辰,感到害怕的事情是,此刻鑫九在他身边,而他已经明晰无比的感觉到,刚刚被雷牙偷袭卸下一条义肢的鑫九,在面对雷牙时,已然失了方才冷静,甚至真切无比的恐惧起来。
那一刻,星辰的呼吸,再次在轻颤中变得紊乱起来,因为那种自己再次牵连了他人的思绪,又一次涌上了他的心头。
场面蓦然有些心惊中,忽然安静得可怕的林间空地一侧,雷牙仿似能够杀人的目光,直直看向了莫名恐惧起来的星辰和鑫九。
这一刻所发生的事情,如同上天的玩笑,又如同命运的使然。
星辰,鑫九,雷牙,这本相互都有过可怕经历,也相互有着极深仇隙的三人,竟在这涅盘城外的荒野中,再次发生了交集。
眼见鑫九再次残破的右手,亦眼见鑫九止不住泛起的恐惧,那种自己好像真的再次连累了他人的感觉,让莫名恐惧着的星辰,胃部也开始有些止不住痉挛着,他忽然不太确定,自己是否想要呕吐出来,他只知道这样没来由的痉挛,让他好似根本无法集中思绪。
如此时刻,除了恐惧外和胃部的奇怪痉挛外,蓦然见到在次现身的雷牙时,星辰很难描述的,竟忽然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思绪,虽然一年多来,除却此刻伤心外,总也幸福得让人艳羡的生活,大概一度已经让他淡忘了雷牙的存在。
然而在此一刻,在此真切地再次面对雷牙的时刻,往昔种种涌上心头时,看着这个与自己有着“深仇大恨”之人,他竟觉得如此合理,是啊,如果说有人要报复自己的话,现在不正是最好的时机么?
而如果也确实存在这样一个人的话,雷牙不正是合情又合理的存在么?
恐惧且莫名怪异的种种思绪中,星辰更是根本无法抑止,自己的另外一些想法,这一刻,对于身旁的鑫九,他蓦然生出了一种无以名状的愧疚感。
嗯,愧疚感。
星辰知道,如果不是他走出涅盘城的举动的话,鑫九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更不会因为再次面对雷牙,而如深陷恐惧般颤抖。
此刻的鑫九当然恐惧,那是一种如同条件反射般的恐惧,否则她也不会在方才一刻,忽然陷入了某种无法应对的状态,而她恐惧的原因很简单,因为雷牙是第二个削落她肢体的人。
一年多前的旧工业区中,虽然义肢被削落这件事情,并未给鑫九带来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但雷牙凌厉剑锋,一次又一次划过的时候,却真实引发了多年以来,依旧深藏在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当时的恐惧,直接让鑫九完全陷于崩溃,在那之后,她更因为自己的一度崩溃,感觉自己根本无法再胜任超人类特别行动小组的工作,并因此向里昂提出了辞职的请求。
如果不是心中忽然有了想要保护的人,此刻的鑫九,恐怕早已不再是超人类特别行动小组的干员。
明确看清雷牙的时刻,相比起遇见对方,甚至被对方偷袭这件事本身,最让鑫九想不到的事情是,某种烙印于她心底深处的恐惧,竟在一年多后,仍能如此真切地影响着她。
那一刻,鑫九无比明确到,那种影响竟是如此的深切。
因为前一刻,在尚未明确对方身份时,即使意识到对方的修为,比自己目前的实力要高,但调整过后的心态中,她本也没有多慌乱,但是见到对方真容的时刻,她只感觉心中像是一下被引出了某些东西,那些事物让她的心止不住颤抖起来,继而引发了她身体的轻颤。
她在恐惧。
止不住的恐惧。
感受到鑫九的恐惧时,愈发感到不安和愧疚的星辰,虽然知道思考得不合时宜,但那一霎那,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忽然意识到,大概他这一生中,最害怕的一种思绪,就是愧疚么?
从前,发现星言死亡之后,无以复加的愧疚感,让他几度放弃了活下去的念头,只想随对方而去。
后来,因为对师媚的愧疚感,尽管同样害怕可能承担的后果,但最是害怕愧疚的他,仍是冒险放走了师媚。
再后来,意识到自己到底犯了多大的错,终于失去了自己挚爱后,因为心中的愧疚感,那种没有了立场,亦没有了资格及颜面,再去面对任何人和事的感觉,让他带着逃避和消极思绪,离开了涅盘城。
而今,让星辰万万不曾想到的是,自己一心逃避的行为,竟在这一刻,让鑫九莫名卷入了本不该卷入的事件中,他如何能够不对鑫九产生愧疚呢?
再次想着自己已经失去苏珊的事实时,星辰心脏也再次抽搐的时刻,下意识想着,自己这一生竟像是有些好笑,他最害怕的是愧疚,然而每一次因为愧疚而带来的作为,却又一次又一次铸成大错,一次又一次连累着身边关心自己的人。
那一刻,莫名涌起的恐惧,愧疚,自嘲等等心态中,星辰再次凝视从出现到现在,始终一言不发,但目光好似要将他和鑫九都给吞噬的雷牙时,尽管心中恐惧依旧,但他又恍然感觉,心中好似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告诉自己。
他不能再让任何关心自己的人,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了。
那一刻,大概比起恐惧雷牙,更惧怕内心愧疚感的星辰,看着鑫九如画美目轻颤中,那无法掩饰的恐惧思绪,感受着林间愈发有些沁凉的空气,尽管知道或许徒劳,也尽管知道或许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了,但他仍然行动了起来。
那一刻,勉强稳了稳思绪,也稳了稳身形后,在鑫九仍然恐惧轻颤的目光中,星辰走到了她的身前,而后转身看向了雷牙。
如此完全不在计算的情境下,已经心力交瘁,只觉得无力也无能再想出任何对策的星辰,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站在鑫九身前,或许他只是太害怕了,因为内心突如其来的,那种自己再次连累了别人的感觉,让他害怕到了极点。
循着这种害怕思绪,星辰或许只是下意识想要保护鑫九,尤其在这能够感受到鑫九恐惧思绪的时刻,尽管他也知道,现在的他在雷牙面前,根本没有任何能力再保护任何人,否则他又何以如此绝望呢,可他仍是那么做了。
那一刻,或许是真的绝望了,或许也确实想不出任何对策了,星辰甚至不知道,在面对雷牙那仿佛能够杀人的目光时,他为何会那样开口,或许他只是下意识想要拖延时间么?
还是想假装镇定?
无论出于何种念头,那一刻星辰确实开口了,带着一丝颤抖,身体在颤抖,目光在颤抖,声音也是:“好久不见……雷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