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时,带着因为传说中的雅典娜的出现,而有些意外及讶异的思绪,告别了那个酒店经理后,换了车的一行人,继续踏上了驶向涅盘城的归途。
这一次,在交代了一句亚历克斯,让其驾驶剩下的路程后,安德鲁坐在了副驾驶座上,像是一副需要休息的模样,而其余人等,皆保持了此前的位置分布。
不再开放的驾驶舱中,众人终于不用再忍受那喧嚣的气流,然而对于车上的某些人而言,这或许也并不完全是一件好事,比如仍然坐在众人后方的星辰。
这一刻,无需再分出哪怕一丝心力,去抵抗那喧嚣气流造成的不适后,星辰只觉得自己纷繁的心境,好像变得更加压抑了,而他脑海中的各种念头,也好似变得更加躁动起来。
此刻,方才因为雅典娜而起的心境中,与苏珊对视那一刻,苏珊眼眸中的绝望神情,一次又一次地涌现在星辰脑海,那不断涌现的画面,只让他觉得本就无法偃息的心痛,好似变得更加汹涌。
某些时刻,那几乎要令人窒息的心痛,甚至让星辰试着强迫自己,暂时不要去思考这些事情,期以暂时逃避那近乎无法忍受的心痛,然而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无法逃避,那种种思绪,每时每刻都萦绕在他脑海,无论如何挥之不去。
这一刻,那种苏珊近在眼前,但自己却永远再抱不到对方的感觉,只让星辰觉得好似根本无法接受。
愈发压抑的思绪中,这种伊人近在眼前,却好似已然失去的感觉,让星辰没来由想到了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只让他觉得如此痛苦,这甚至让他隐隐觉得,那好似比他曾经失去星言还要痛苦。
是的,没来由的,在这愈发压抑的时刻,面对那近在咫尺,却好似再也无法触碰的少女,星辰竟感觉此刻的自己,竟好似比当初失去星言时还要痛苦。
曾经失去星言时,面对星言死亡的事实,星辰甚至几度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此刻萦绕在他心头的,却是另一种悲伤。
压抑思绪中,星辰没来由想着,难道他跟苏珊之间,真的就这样结束了么?
星辰当然不想就这么结束,因为他心中明白,他是如此地深爱苏珊,否则他便不会那么痛苦,然而有些事情,不是他不想说明白,而是他根本不能说,另一方面,那些他能够解释的事情,放在如此关头,却又根本让人无法相信。
如此作想中,深陷痛苦的星辰,想到他跟苏珊如果真就这么结束的话,也止不住想到了一些事情,一些他好像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事情。
心中激荡起伏的时刻,目光不停颤抖的星辰,止不住想着,如果他跟苏珊真的就此结束了,那么是否有那么一天,苏珊也会渐渐淡忘他……
然后……
再爱上另一个人?
没来由却止不住如此作想时,幽暗驾驶舱中,星辰目光跳动更是异常,一时间,各种更可怕的念头,更是在他思绪中翻涌起伏,他想着,到了那一天,苏珊曾经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倾世温柔,会否也会如同曾待自己一般,全都转赠他人?
这就是星辰最痛苦的地方,因为他和苏珊的情况,跟他和星言的情况并不一样,他跟星言已经天人永隔,但他和苏珊不是。
并且这般想象,最是可怕的地方在于,尽管星辰心中万千思绪,无法接受,但那仅存的该死理智却告诉他,于这个世界而言,这本是很正常的事情。
有谁能一生只爱一人呢?
这就是最可怕的地方,对于当事人而言,这或许意义重大,但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这却本又是极为正常的,没有人有资格和立场阻止。
星辰根本无法想象,或许有一天,自己真的得亲眼见证,这最可怕的事情真切发生,那些痛苦到极点的思绪,让他自觉自己是一辈子也无法忘记苏珊的,所以他真的害怕,害怕真的有那么一天,事情会就那么的发生。
害怕到了那天,自己带着无法接受的思绪,去全盘接受那无法接受的结果。
想到这里时,星辰忽然有一种几乎无法抑制的冲动,他想再次祈求苏珊,祈求苏珊能够相信他,哭泣也好,放下一切尊严也罢,无论什么都可以,因为他真的无法接受,自己竟会失去那个完美的少女。
如此想法中,某一刹那,星辰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他忽然明白了为何有些人在失去时刻,可以放下所有尊严,因为失去本身,真的让人感到害怕且无法接受。
曾经越是美好,失去时便愈加害怕,同样的,便也越是无法接受。
星辰最无法接受的,是那份曾专属于自己的完美爱情,那曾经只属于自己到倾世温柔,有一天真的会转赠他人。
那一刻,星辰脑海中萦绕着那最害怕的后果时,苏珊曾有过的那些专属于他的思绪,也同样流转在了他的思海。
娇羞。
嗔怨。
醋意。
温柔。
情热……
一切的一切,在此刻回忆起来时,对于星辰而言,无疑都成了世间最美好的光景,而这光景越是美好,他便越是害怕失去,越是害怕失去,就越是不敢去想象,那些曾经只属于自己的倾世温柔,有一天会全部转赠他人。
星辰意识到,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他一定会嫉妒到发疯,他甚至觉得面对那样的后果时,自己会做出一切可能的疯狂举动。
那愈发害怕和不甘的想法中,星辰浑身都在轻颤,而轻颤时刻,他那种放下一切尊严,再次祈求苏珊,只求对方相信自己的想法,也愈加无法按捺起来。
然而,就在星辰害怕思绪压抑到了极点,并将颤抖双手抓向安全带那一刻,仍然止不住颤抖的他,却在又一阵更加剧烈的颤抖中,停下了他的动作,因为那一刻,他无法抑制地又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
那一刻,星辰想到了此前两天中,他一次又一次祈求苏珊相信自己,苏珊却因为爱自己深切,所以面对那些所见的既定事实,而愈加无法相信自己时,那悲痛欲绝的神情,还有那惹人心碎的泪眼。
同一时刻,星辰还想到了方才一刻,他和苏珊因为听闻雅典娜的名字,而对视在一起的时刻,苏珊那失去了所有神采,也失去了所有灵动的颤抖目光。
想到这些光景时,一些之前已经似有若无想到过的事情,再次止不住涌上了星辰的脑海,他再次想到了星言,想到了他和星言的相遇,相爱,以及最后的天人永隔。
星辰当然不是在怀念星言,事实上,他之所以忽然想到星言,是在想到苏珊受伤的模样时,忽然涌起了一种思绪。
是否……那些跟自己在一起的人,最后都不会好结果呢?
是的,这就是星辰这一刻涌起的思绪,这思绪凝重无比。
想到苏珊那因为自己而失魂落魄,失去往日所有灵动的悲戚模样时,星辰止不住想着,这何尝不是一种轮回呢?
一千年前,他或许本就愚蠢到极点的决定,伤害了他自己和星言。
一千年后,他真真切切地再次伤害了一个自己深爱,也深爱着自己的少女。
是的,又。
客观而言,星言当然不曾被星辰像伤害苏珊一般伤害过,因为一千年前,星言恐怕还不知道星辰一去不回的真相时,就已经意外身死了,但这却并不妨碍星辰在此刻的思绪中,觉得这是一种轮回,觉得自己又一次伤害了深爱自己的人。
这一刻回想起来,星辰只觉得世界上如果不曾存在自己,或许一切都会变的不一样,好比蝴蝶如果不曾煽动过翅膀,或许就不会有后来的风暴。
那么……
蝴蝶到底是在何时煽动了翅膀呢?
是自己降临在这世界上那一刻么?
此刻,星辰忽然止不住想着,如果他真的不曾存在过,是否一切都不会发生,如果一千多年以前,他就如一个普通小乞丐一般,死在无人可知的深巷或水沟中,不曾经历后来的一切,是否那些曾因为自己而受到过伤害的人,也不会再受到那些伤害呢?
止不住的,这一刻的星辰还想到了星语,他忍不住地想着,如果自己从不曾出现过,那个第一次打开了自己封闭心扉的人,那道照亮自己晦暗世界的光——星语,后来是否也不用去经历,那让其一夜白头的悲伤呢?
这一刻,忽然念想着,自己的存在,好似只会不停地给人带来伤害时,星辰不想去想,却又无法抑制地想着,是否从头到尾,从一千年前到现在,对于这个世界而言,自己从来都是多余的呢?
什么天纵奇才。
什么人类精英。
终不过是一个永远都在犯错,并且永远都在犯相同错误,明明曾有过无数经历,却好像永远也不曾成长过的千年巨婴罢了。
没错,巨婴。
一次又一次的犯错中,还一次又一次伤害了每一个曾经帮助过自己,还有信任过自己的人。
那一刻,深陷这突如其来的想法,被种种思绪压抑得近乎崩溃的时刻,星辰忽然害怕了,这害怕思绪,让他握在安全带上的手愈加颤抖。
那一刻,星辰好似再没有了解开安全带的勇气,更好似没有了祈求苏珊的勇气,他觉得自己这样一个愚不可及的巨婴,好似根本没有了任何资格和立场。
那一刻,星辰不停地颤抖着,他无法接受曾拥有过的一切,或许有一天会被赋予他人,更无法接受或许有一天,曾全身心属于自己的完美少女,也会跟他人亲昵牵手,相拥,甚至……
想到那些无比害怕的事情时,即使那些事情根本尚未发生,甚至尚未可知到底会不会发生,星辰都感觉自己是如此的怒不可遏,也如此的妒不可遏,因为他是如此地深爱着那个少女,他如何能够接受那一切呢?
然而另一方面,想到自己曾给那些对自己而言,无比重要的人,所带来的那些无可挽回的伤害时,星辰却又忽然害怕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失去了任何资格,任何祈求别人相信或原谅的资格。
是啊,就算自己本心而言,那些事情都是事出有因,而因为有些细节无法言说,所以才导致如今局面,可那又如何呢?
就算以上种种都是客观存在,但自己对别人造成的伤害,却全都是真真切切的,曾如此伤害过别人的自己,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再去祈求别人的原谅和信任呢?
那一刻,那种无法摆脱的思绪,让星辰只觉得自己的存在,好像根本上就是个错误,并且是个愚蠢的错误,他感觉自己好像忽然之间,失去了立足于这世界上的所有资格,他忽然没来由地害怕了,也没来由地畏缩了。
那一刻,心底深处,星辰仍然想要解释和挽回,但他的身体和灵魂,却好像失去了所有气力,好像变得无力再去争取什么。
他害怕。
他无法接受。
他想要挽回。
但同样的。
他彷徨。
他迷茫。
他像是失去了所有勇气。
一行人等此刻乘坐的车辆,名为探索者a16,是探索者a17的上一代车型,功能和探索者a17大同小异,当然了,作为最新的集大成者,新到尚未面向公众发售,此行便是首秀的探索者a17,在细节和性能上还是有很大改进的。
大概谁都没想到,探索者a17的首秀,就会被使用得面目全非吧,当然了,在某些关键节点上,如果不是探索者a17的出色性能,恐怕一众少年男女,也已经遭遇不测了,所以面目全非的探索者a17,也算是被物尽其用了。
仍然压抑且无言的行进中,随着时间的推移,探索者a16距离涅盘城也越来越近,相同的返程道路上,车外荒野中,甚至还能清晰见到探索者a17的车辙。
然而,相比起出发之时,那种嬉笑欢快的氛围,此刻驾驶舱中的情境,仿若天差地别。
这一刻,阳光依然和煦,轻风依然流转,翻飞于车轮后方的草叶泥浆,也依然声势壮观,被探索者a16惊散的动物和飞鸟,也依旧失慌四散。
然而再多的似曾相识,也抵不过车上众人的思绪变化。
一切……好像真的都已经不一样了。
大概星辰永远不曾想到,一年多以后,在这颗神奇的星球上,自己第一次离开涅盘城的远足,竟会经历那么多的事情,他更无法想到,归来之时,他好像失去了什么,他好像失去了最重要的事物。
更甚至,他好像失去了立足这世间的资格和立场。
一路无言,七八个小时过得快速而又缓慢,快速是因为于这世间而言,这七八个小时有如沧海一粟,根本算不得什么。
至于缓慢,对于此刻车上的某些人而言,这分分秒秒都是折磨的时间,如何不是缓慢得可怕呢?
此刻,一行人距离涅盘城已不足三百公里,压抑心境中,随着涅盘城越来越接近,星辰心中也莫名生出了一种情怯感,他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又好像隐隐知道,他就这么害怕着。
那一刻,通过手边的操作光幕,星辰在自己面前打开了一道光幕,光幕通过车前摄像头,将前方影像实时回传着。
星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看什么,难道要看着那接下来,或许决定了自己往后命运的所在,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光景么?
也许吧,又也许,星辰只是想看着,漫无目地看着任何事物,用以分散自己些许思绪,因为那无时无刻都在萦绕的压抑思绪,同样无时无刻都令他感到窒息。
光幕打开的时刻,探索者a16正行进在一片不算茂密的矮林和灌木间,看着前方郁郁葱葱的紫草和灌木,还有光幕两侧不停往后飞驰的树木,星辰只觉得压抑的思绪中,好似又多了一分茫然,一分完全不知道在这之后,自己会面对什么的茫然。
某一时刻,就在众人仍然保持着沉默,而星辰也茫然而无目的地,看着光幕中的车前景象时,安静的驾驶舱中,副驾驶上的安德鲁忽然开口了。
“停一下!亚历克斯。”
开口时刻,安德鲁的语气十分认真。
听到安德鲁如此语气,亚历克斯自然不敢怠慢,他操作着让原本百公里时速行进的探索者a16,以不至于让人太过不适的状态,在最短刹车距离下便停了下来。
刹住车并拉上手刹后,亚历克斯松开离合的同时,疑惑道:“怎么了?安德鲁叔叔。”
那一刻,亚历克斯问出了车上所有人的疑惑。
“好像有点情况。”
有情况?
听闻安德鲁的说辞,本就有些疑惑的众人,更加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所谓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那一刻,因为这意外铛情况,得以稍稍分心,挣脱些许悲伤思绪的星辰,下意识看向了面前光幕。
就在星辰再次聚焦面前光幕那一刻,他忽然见到了让他有些惊异的一幕,那一刻,透过面前的光幕,他看到了车前方数十米处,一旁灌木中忽然跑出来一个人。
嗯,荒郊野外,灌木丛中忽然跑出来一个人。
如果只是单纯从灌木丛中跑出一个人,星辰或许会讶异,但不会有太多想法,但此刻,真正让星辰感到惊异的是,那个忽然在这距离涅盘城两百多公里的荒野中,于灌木丛中跑出来的人,竟是一个他认识的人,同样的,那也是车上所有人都认识的人。
那是雅各布。
没错,这一刻,在安德鲁说完有情况,而亚历克斯也将探索者a16停下后,雅各布忽然从前方数十米处的灌木间跑了出来,并且那一刻,雅各布看上去神情竟有些惊慌,步伐看起来也是有些狼狈的样子。
就在星辰和其他人等尽都讶异皱眉,不知雅各布为何忽然出现于此,更不知雅各布为何如此姿态时,随着雅各布身旁灌木和树木的一阵剧烈鼓动,一只长达将近十米,宛如一只巨大狮虎般的灰毛巨兽,忽然带着可怕无比的威势,一下从灌木间飞扑了出来。
那是一只噬铁兽!
就是一年多前,邵东和苏珊带着星辰,首次前往涅盘城时,那曾给他们带来诸多凶险的噬铁兽。
那一刻,让众人瞬间变色的事情是,从灌木中飞扑而出的噬铁兽,暴吼中扑向的目标,竟是林间空地上,看起来有些狼狈的雅各布!
“吼!”
飞扑时刻,噬铁兽的可怕兽吼,让车内众人都感觉到了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