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之后,杨文盛和秦氏先去拜见了老夫人,先说了卖米粮之事,接着把三爷的事说了。
老夫人好一会没寻思过来,“老三老三他还活着”
这么多年,她早就死心了。忽然之间却得了消息。难怪一时无法接受。
“是,母亲,三弟还活着,还娶了一位郡主为妻,生了一子两女呢。”杨文盛高兴地道。
“哎呀”老夫人这才喜极而泣,“这可是好事,天大的好事老三还活着,天大的好事啊”
其他的,竟是不知说什么好。
待老夫人高兴过一阵,杨文盛才说了要三爷帮忙举荐之事。
老夫人略略冷静了些。露出怀疑的表情,“这件事吗老大,不是我要泼你冷水,当年”
“我明白,”杨文盛接过话,“不过母亲,我想着三弟到底是杨家子孙,一脉相承。再者当年,我与三弟,也不曾反目,所以”
老夫人苦笑,“所以老三要卖人情,也是卖给你,我这老太婆可没了脸面。”
当年她也甚是无奈,朝廷征兵,家中有两个以上男丁的,都得出人,要不是杨家好歹有些名望,说不定还得两个。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舍了谁,都是剜她的肉,她能不疼吗
试想当时那情景,不是老三去,还能是谁
杨文盛道,“母亲息怒,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凡事都有可能,至少也要试一试,行与不行,也不是我们能够左右。”
老夫人点头道,“不错,姑且一试吧。就算不谈举荐之事。老三还活着,就不能跟杨家断了联系。”
“是,母亲,我这就回去写信给三弟,先看三弟是何态度,再做打算。”
若是一封信过去,三弟没有回应,那就别念想了。
“罢了,去吧。”
无涯院里,雪贞和杨书远沐浴过后,换了干净衣服,相拥着说话。
“相公,你觉得三叔会帮忙吗”雪贞把玩着他的衣带,不甚在意地问。
杨书远道,“我觉得没太可能,如果是我,也会恨极了杨家人,怎么可能相帮。”
“不管恨与不恨,我觉得三叔是不想再与杨家有所牵扯,不然他大难不死,都十几年了,儿女都有了,却从来没跟杨家人联系过。”雪贞耸耸肩膀,对三爷举荐之事,不报什么希望。
“猜测也没什么用,父亲已经写信给三叔了,成与不成,且看三叔有没有回信。”杨书远显然也没报什么希望。
“相公说的是。”雪贞忽地想起一事,笑道,“我琢磨着二叔若是知道这事儿,必定坐不住。”
杨家这四个儿子中,只有二爷家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想要出头,只能靠他自个儿入仕了。
杨书远冷笑,“三叔但凡有一点骨气,帮谁也不会帮二叔当年要不是二叔故意摔断腿,当兵之事,敢轮到三叔”
雪贞深以为然地点头,“正是如此。不过,我看二叔二婶是不会死心的,没准一得到消息,就会找老夫人要恩典去。”
“老夫人同意有什么用,决定权在三叔手上呢,不管他,睡觉,明儿去给老夫人请安去。”杨书远搂着媳妇,先睡觉再说。
雪贞堪称“预言师”了,一句一个准儿。
第二日一早,夫妻俩穿戴齐整,去给老夫人请安,一到院门外,就看到了二爷家的马车,不禁相视而笑:果然如此。
进了屋,才见不止是二爷家,四爷家,也都到了,正争先恐后地问着三爷的事呢。
“母亲,三弟当真还活着,还娶了郡主,封了将军”二爷杨文华眼睛都放了绿光。
三弟竟有这等奇遇,上天真是眷顾他啊。
老夫人不语,只是点了点头。
“竟有这好事”杨文华一脸羡慕。
“怎么,你瞧着好了”韦氏酸溜溜地道,“是不是在后悔,当年没有被征去当兵啊,要不然,有这好事儿的,就是你了。”
当年杨文华的妻子荆氏才过世,韦氏接着进门,自然不想相公去当兵,万一死了,她年纪轻轻就得守寡。
所以让杨文华摔断腿的主意,就是她出的。
昨儿听说了三爷的事,杨文华就可着劲儿地说好事让三弟给摊上了,话里话外都透着当年他就不应该摔断腿,应该去当兵。
为这事儿,两人昨晚已吵了半宿,今天还没完呢。
杨文华瞪她一眼,“你说什么混话呢,我哪是这个意思了”
“怎么没有了昨儿你不是说,若你去当兵,说不定也有这等好事,当初你怎么不这么说,现在眼馋了可惜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你只能眼红”韦氏冷嘲热讽不停。
杨文华恼羞成怒,“你”
杨书远忍不住道,“二叔,容我说一句,人各有命,三叔能有这等奇遇,二叔去了,就未必如此。再者,当年二叔已经娶了二婶为正妻,就算能遇上郡主,难道还能委屈人家郡主做妾”
言下之意是说,二叔说不定就要休妻。土边木弟。
韦氏琢磨过这味儿来,越发恼了,冷笑道,“远哥儿说的真有道理,一人一个命,你的命,可没那么金贵。”
“你”
“好了,吵够了没有”秦氏挑帘进来,一看到这情景,就先沉下脸来,“三弟之事,还没个准信儿,你们吵成这样,除了让母亲心烦,还有什么用”
韦氏不冷不热哼了一声,“大嫂是巴不得三弟帮着大房吧大哥是不是写了信给三弟,也不与我们说一声,信往哪里送,我们也好给三弟问个好。”
秦氏气白了脸,“你们要写就写,只要信送信送往京城颖川王府,三弟就没有收不到的,只不过三弟看不看,就没人说了算了。”
韦氏知道她是在讽刺自己相公当初摔断腿,害了三弟的事,怒道,“大嫂,你”
“老大媳妇说的在理,老二媳妇,你这是什么态度”老夫人表情威严地开口,全场无声。
秦氏道,“母亲息怒,老爷才写了信上京,总得有个三五天,才能有回信儿,不急。”
老夫人点头,“等着消息也好,老三能个回信儿,也还要看他怎么说。若是没有,那就什么都不必说了。”
“是,母亲。”
韦氏赶紧道,“母亲,若是三弟有回信,你琢磨是三弟归家,还是咱们要上京若是上京的话,我跟老爷也要去的吧”
柳氏在旁道,“二嫂,你先别急,三哥那里,还没有信儿呢。再说了,三弟要照拂谁,也不好说,要说起当年啊,三哥要照拂大哥的可能性最大,是吗,母亲”
这也是在暗指杨文华当年的不仗义呢。
不止是韦氏,杨文华脸上都挂不住,气道,“四弟妹,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说这些有什么用能不能与三弟见上面,还得另说,照拂不照拂的,现在下断言,不嫌太早了吗”
秦氏冷冷道,“既然都知道,那这话就不要说了,一切等三弟有了回信再说。”
心中却是叹息,三弟这还没有回信呢,兄弟几个就都惦记上了,真要有了信儿,还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子。
不管是得谁举荐,能得抬举的只有一个人,大多数的人,最后还是要失望的。
老夫人不无嘲讽地道,“平日里没有什么事,也不见你们往我这里跑的勤,一听见些风吹草动,就都争着跑来嚷嚷,这时候才显出我这老太婆脸大了”
韦氏和柳氏都有些讪讪然,“母亲说哪里话,这、这不是过来给您请安了吗,哪有那么多想法了”
杨书远嗤之以鼻。
老夫人不再多说,大家坐了一会,觉得无趣又尴尬,就都告退出去。
“远哥儿媳妇,你有什么看法吗”老夫人如今也学了秦氏,凡事问雪贞个意思。
雪贞被传为“活菩萨”的事儿,她也知道了,越发觉得,这孩子有大气,不错。
雪贞恭敬地道,“老夫人,孙媳不敢多言,如此大事,还是老夫人和父亲母亲拿主意吧。”
“也就你是个知道轻重的,帆哥儿媳妇之前已来问过我了,说了几句话。”老夫人摇了摇头,就算老三肯帮忙,像帆哥儿那样心性老华的,上得了台面吗
至于轩哥儿,到这会子也不曾露面儿,九成九是对入仕没有兴趣。
“二嫂动作倒快,身子好了”杨书远语气嘲讽。
秦氏稍稍瞪他一眼,“好了,都莫多说话,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就宣扬成这样,若了出去,叫人笑话。”
小两口应了,这才说起了别的。
信送出后,一直过了十来天,也没有半点动静,杨文盛为了等消息,推掉了一桩生意,足见其重视程度。
原本他打算直接上京,又怕三弟不见他,越发闹个没脸,反倒更加不妙。
二爷和四爷家也是翘首以盼,不时借着来给老夫人请安的名义,问个信儿,半个月里来了三四趟,赶上平时半年来的次数了。
反倒是雪贞和杨书远,一派淡然,该怎样还是怎样,日子过的甚是悠闲。
直到差不多一个月后,天气越发暖和了,下过一场雨,地里也都忙了起来,杨文盛对三爷那头也没了什么指望,出门谈生意去了。
这天晨起,雪贞到芝兰院陪秦氏说话,商议杨书梅的成人礼。
过了这个年,杨书梅就十四了,待八月里过了生辰,就该行成人礼,正儿八经,开始相看人家了。
杨书梅边吃着红枣边哼哼,说是不愿意行成人礼,更不要相看人家,要多玩几年,惹的秦氏无奈又好笑,正训她呢。
赵妈妈忽地匆匆进来,脸有喜色,“夫人,三少奶奶,大喜呀,管家来报,说是许都来了人,带了三爷的信”
秦氏原本将这事儿放下了的,乍听这话,还露了茫然,“哪个三爷”
赵妈妈,“”
雪贞笑道,“母亲这是高兴坏了,是三叔呀,父亲不是写了信去京城的吗,看来是有回信了。”
心道三叔做出与杨家人重新联系的决定,就这样难吗,竟生生拖了一个多月
“啊”秦氏回神,一下就站了起来,惊喜莫名,“三弟,是三弟好了好了,有信儿了,快,快把人请进来”
“是”赵妈妈欢喜地去了。
秦氏急道,“远哥儿媳妇,快瞧瞧我这穿戴,可使得吗”
雪贞安抚道,“母亲放心,一切都好。”
母亲平日里很注重仪容,即使没有外人,也都打扮的很齐整,不必刻意整理,就可以出去见客。
“那就好,走吧。”秦氏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雪贞忙扶了她,一道出去。
前院里,管家正吩咐家丁们一箱一箱往里抬东西,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站在一旁,表情严肃。
“夫人。”管家上前见了礼。
秦氏不解地道,“管家,这是”
管家忙将那男子引荐过来,“夫人,这位是三爷手下的丁副将丁大人,丁大人,这位是我们大夫人。”
丁副将一拱手,“见过夫人,杨将军要我代他向杨家人问安。”
秦氏抬了抬手,“丁大人辛苦了,还请告知,这些是”
“这些都是三爷吩咐我送给杨家各房的礼物,箱子上都标有各房家主姓名,有劳夫人到时分过去。”丁副将解释道。
秦氏暗喜,三爷肯送礼物回来,不管礼物轻重,足见并未仇视杨家,这是个好兆头。
“将军还要我向杨家致歉,因为刚回家,公务繁忙,还要准备给各房的礼物,回信便迟了些,还请各位见谅。”
秦氏忙道,“无妨,丁大人请回话给三弟,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夫人客气。”
雪贞冷眼旁观,丁副将虽说言语客气,眼神却是冷漠而带着些不屑的,直觉感到三爷所说根本就是托辞,任是谁处在三爷的境地,对杨家人,也不可能大度到如此地步。
话说回来,若三爷仇恨杨家,又为何做出如此大的排场,还送礼物回来,到底目的何在
这一时半会的,可实在叫她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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