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钟后,安静的天牢传来一声门响,牢门被人打开,长孙煜和南旻结伴而来。
而此时的宋临晚正冷漠地坐在榻上,她凌乱的头发和沾了灰尘的衣裳十分打眼,可以看出她的心情很烂。常庆被温刑像擒小鸡似地擒住,剑锋抵在他的脖颈处,没有卸下一丝一毫防备,完全让他无机可乘。
宋临晚嘟囔道:“信什么不好,偏要信命,命这东西哪里信的?不是我自夸,当初但凡我蠢笨一点,我现在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这人嘴里全是些天命之说,听得她直想吐,跟个老神棍似的,虽说有很多地方不明白,但这个幕后主使既然抓住了,一切便就尘埃落定了,她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长孙煜!你难道不想要人面疫的解药了吗?!”常庆捏了捏拳头,不甘地看着长孙煜,这一反转让他到现在还没能回过神来。
他不相信长孙煜舍得拿命去陪宋临晚玩,不然在四个月前赵国就不会出兵了。
城外打得热火朝天,那满地的尸骨可是实实在在的,做戏怎么可能会惨杂这么多人命,还有那六十万大军,西戎已经出发拦截了...
一切明明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长孙煜眼里掠过一丝狠毒,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微微用力,“事到如今你还想拿这东西来压朕?赵国因你损失那么多,朕绝不会轻饶你,常庆,朕万万没想到会是你。”
他从不曾见过那人面容,每次相见时那人都是在暗处,嗓音低哑深沉,一点也不像年轻男人的声音。
常家是世家,虽说并没有到权势滔天的地步,但因为和南家关系甚好,所以一直以来在世家中也都是极受尊敬的。而常家嫡女常乐随性潇洒,是上京城出了名的混世小霸王,她的哥哥常庆自然就在上流圈里有一席之地,也是出了名的风流公子哥。
“哈哈哈哈哈哈。”常庆恍然大悟,不甘和不服占满了他的眼眸,“人面疫这东西你也能解?这东西我都不能解,这东西根本就没有解药,一旦现世,便是天下的浩劫。”
他是从古籍中看到的这种病,后又苦心钻研了好久,终于制出这种毒,像是瘟疫,让人在不知不觉间被感染,他想用这种病来牵制住每个国家的君主,想用这个病来让天下百姓对他奉若神明,古籍上书当年染了此疾的人全死了,整整死了两座城的人,所有人都死了,这病才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
能不能解了这东西根本不重要,只要能利用百姓的恐慌和希望,那就万事功成。
宋临晚嗤笑一声,翻了个白眼,“无知。”
当年她也是酷爱看那些奇闻怪录,所以才得以知道人面疫这东西,顺便也就知道了怎么解决这东西,不然可能她也会像这里这些人一样惶恐不安。
数不清的人脸长在自己的身体上,想想就不知道是多么恐怖的事。
常庆闻言瞳孔骤然紧缩,眉毛不可抑制地朝上挑,惊声道:“不可能!你们一定是联合起来诓我的,长孙煜,我劝你三思而后行,你当真信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吗?!你害死了她的亲弟弟,她心尖尖上的人,你以为她当真会放下仇恨和你联手吗?!”
这么些年来他四处布局,也无非就是利用北境之人的身份到各国寻些方便,除了西戎这个极其迷信的部落会为了他赴汤蹈火,他手下再无一兵一卒,可以说若他今日死在这里,那一切就都完了。
他说这话虽有挑拨离间的意味,但也确实是他心中所想,他不信那些深仇大恨那么容易放下,长孙煜和宋临晚两人之间除了仇恨,还能有什么,这两人选择联手对付他,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我早已六亲不认,我弟弟的死无非就是能让我在赵皇这里多换些好处。”宋临晚淡淡开口,彻底掐灭了常庆的希望,她的眼神犀利而又狠毒,“我倒是不知我和你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要你五次三番置我于死地,明里暗里对我下手无数次,我记性算不得差,我应该是从未见过你。”
长孙煜也在这时开口道:“你用人面疫牵制朕,想借赵国的势来压垮宋大人,朕也好奇得很,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此殚精竭虑要对一个陌生女人下死手。”
许多事情都迎刃而解,但人们总是想知道一个真相。
常庆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一副疯癫模样,好半晌,那双眼就像毒蛇的眼睛似的紧紧盯着宋临晚,眼里满是恶毒和不甘,“十八年前,我杀尽同门等来了紫薇地形现,结果横生一个你,宋云扬风光无限,我不敢动你,由着你长大,我也明白我确实改命成功了,终有一日我将会成为天下之主。
“可是八年前...一切忽然就变了,我又突然看得清自己那普通平凡的命格,反观你,一反常态,在我意识到这天命又改回去了匆忙赶回长安时已经晚了,你不再是那个懦弱无能的小女孩,也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的羔羊。
“呵,可是我不甘心,我太不甘心了,一年前,我说服西戎王屠了一整座城的人来替我把那命格重新换回来,我成功了,可是没几天...一切又回到原样。
“宋临晚啊宋临晚,只因为你名字中带有预言中的那临晚两字,你便有资格做天下之主吗?你到底凭什么啊,你不过是个喜欢伤春悲秋的女人,傻傻地被自己深爱的男人利用还不知,就连后面知道了也仍旧要为了他奋不顾身,你说像你这样一个优柔寡断的女人,到底凭什么做帝星。”
常庆一口气说完了多年来憋在心中的郁结,他仍是不甘心,眼见胜券在握,局势却忽然扭转,他多年来的心血付之一炬,他不甘心!
宋临晚本是听得云里雾里,但联想着他口中所说的时间线,八年前正是她穿越过来的时间,而一年前在她刚刚上任大理寺少卿一职时她曾忽然堕入一片黑暗当中,她顿时明白了,“天命不可违,我从未想过做什么天下之主,我也根本没有世人所说的那勃勃野心,是你们自我猜想,一步一步把我逼向今天这个位置的。自作孽不可活,常庆,你知道你败在哪里吗?”
虽然不知到底是什么指引她来到这里,但既来之则安之,她如今在这里扎了根定了心,她早回不去了。
她也早已经把自己当作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