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个好法子,尔朱延的为人我信得过。”宋临晚眼里闪了闪,岔开了话题,“且走一步是一步吧,有些事情谁也说不准。既然你觉得那人到了上京,我便再加派些人手严查着。”
成为周国的附属国而后她嫁给傅文景,等于说是把自己的一切都交到了他手上,这所有的一切又好像是在为他做嫁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还是不能够再像之前那样相信他——相信他不会利用她。
虽说这法子确实是个好法子,可以解了她的窘迫,也可以解了她的后顾之忧,但她仍旧需要再考虑考虑。
“惜惜..”傅文景多聪明的人,又如何看不出她藏在心里的那些担忧,可他却找不到任何解释的话,只得顺着她的思绪转开话题,“他手段深着,不曾有人见过他真容,想要在这上京找着他比大海捞针还难,倒不如引蛇出洞。”
那人现在应是年过半百了,吃过的盐巴比姑娘吃过的饭还要多,看似在局中,其实可能只是个旁观者。
“引蛇出洞?”宋临晚咬了咬下唇,似是在很认真的思考这个建议,“可以,你替我跑一趟。”
和傅文景在一起这么多年,他皱一皱眉头,她都知道他在打些什么算盘。
“?”
“这皇宫之中不尽是长孙煜的人,那替我验身的宫女自然也能不是长孙煜的人。”宋临晚嘴角勾起一抹讥笑,“你跑一趟,让长孙煜来请我入宫,我若贸然进宫,等于自露马脚。”
这人面疫一事是很好的突破口,她要在这上面大做文章,让世人以为她和赵皇剑拔弩张,更是要让那北境之人以为赵皇计谋已成,她失败了,他自然该来见她最后一面。
“这招太过凶险。”傅文景叹了声气,他的意思并不是想在人面疫上做文章,而是在别的事情上做文章,比如围在上京城外的两万兵马突然出世...
“人生如棋,兵行险着。我既是想要赢了这盘棋局,自然也该把自己看作棋子带入其中。”苍白的唇色依然掩盖不住姑娘的风华。
这招确实凶险,先不说长孙煜会不会反咬她一口,只怕这消息一传出,西戎便会立刻向临城进攻,这是周远收回那些军心的最好时机。
“罢了。”傅文景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起身,“万霖在这个时候不能离京,只有他在,那人才会相信这场戏是真的。从皇宫出来我就不回来了,我替你去办。”
如今上京把守严密,消息传不回临城,这一出戏是加快了战争的步伐,而宋家军绝对不可以坐以待毙,需得及时向上京赶往,以此来保宋临晚的平安。
却又不能真的向上京赶往,不然便是给了西戎可乘之机,所以必须派人立马回去带军,假意赶往上京以救宋临晚实则暗里转兵向着西戎。
“好。”宋临晚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墙壁,到了嘴的话咽了下去,换了另一套说法,“让杜殷陪你回去,他在,萧莹会听令,而且...也让那北境之人知道我是没了办法。”
不远处的墙壁上有个暗格,里边放着的是半块虎符以及两块兵符,她本想说让他带着符令回去,这样大军会更加相信他,他的处地也不会尴尬,可他是周国尚未登基的皇帝,她不敢把这些交给他。
让杜殷回去确实有她话里所言的那些效果,却也有风险,因为去的时机不对,很容易让那北境之人猜到这是场骗局。
傅文景颔首,“好,等你入宫后闹了起来再让他出城..这样比较保险。
“等我回来。”
说着他转身离开,越过屏风时余光瞥向那不起眼的墙壁一处,唇畔勾起一抹自嘲的笑,苦涩在心底蔓延开来,他的惜惜再也不会像从前那般信任他了。
听着渐远的脚步声,刚看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宋临晚忽然高声道:“我等你回来...等你回来接我回家。”
他们彼此心照不宣,明明两颗心都贴在一起了,却还是让风灌了进来,先是凉了她的心,后又刺痛他的心。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再把这份难以磨灭的深情从口中说出来,而不是深深的埋藏在心底。
门外传来男人带着笑意的应答,“好。”
——
半刻钟后离心才从门外进来,她手里捧着个暖炉,脸上是一点笑意也没有,“大人,城中闹翻天了...”
那些个染疾的官员养在府内,而每个人府上又有那么多家眷下人,若没有刻意去避开和人接触,那这人面疫就好比天花,传染力极强。
“我会解决的。”宋临晚拖着疲累的身子从床上起来,目光看向窗外已经凋零了的大树,“主要先安抚我们这边人的心,只要有我在,万事都有回旋的余地。替我更衣吧,等会该进宫了,还有场硬仗要打。”
她既有解决办法,那自然是要救这整座城的人的。
只是还需得先安抚她这边的军心,叫她的人不要自乱阵脚,唯有这样,她这一去皇宫,才不会一无所获。
“您这才从宫里出来...”离心忍不住多嘴道,发觉说错了话,忙别开了话题,“需要奴婢陪您一同进宫吗?”
“不必。”宋临晚淡淡扫了她一眼,摆了摆手,“叫人去传杜殷过来。”
离心闻言拿着衣袍的手一顿,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没再多说,往门外传唤了一声,又才拿着衣袍走近姑娘替她穿衣,“您像是有心事。”
大人的心事多半和傅公子有关,若是那些正事,根本不会让大人流露出伤感的神色。
“有那般明显么,连你都看得出来。”宋临晚低笑,笑意却完全没有达到眼底,“只是忽然觉得很讨厌这权势,这东西会让两个人渐行渐远,我自幼同他一起长大,满心都是他,可我却不相信他不会为了权势害我。”
傅文景肯定懂她的言外之意,明白她的不信任,只是他一句话也没说,可正是这样,反而让她觉得很愧疚,这份愧疚从何而来她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