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罗拉群岭,赛尔芬迪堡内,老诺姆匠人洛克冯德挥起拳头,重重地砸在眼前的木桌上。
桌上的牛角杯被震飞了起来,泼洒了一片茶色,洛克冯德的两只黑眼睛瞪得滚圆滚圆的,他的声音微微发颤着。
“出海?你们几个犯什么毛病?”
洛克冯德是这赛尔芬迪堡最出色的匠人,已经二百多岁了,却常常比年轻人还易激动。他涨红了脸,昂首怒视着站在他面前的三个人类——身为一个老诺姆,他的个子只有人类的一半高。
“我们什么毛病也没犯,我看是你犯病了吧。”
一袭白色棉衣的少女不冷不热地俯视着他。赛尔芬迪堡的诺姆们总说洛克冯德是个瞎脾气,但是面对这位少女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位名叫“小狼”的少女跟狼一样胆大。
“不就是出海吗?用得着跟个疯子似的瞎嚷嚷吗?探路者也出海呢,渔民也出海呢,士兵也出海呢。”小狼环抱着胳膊,表情很是轻松写意,仿佛她根本不是在跟洛克冯德吵架,“出海有什么啊,我们有船呢!”
洛克冯德的嘴巴歪到了一边。他呼地大喘了口气,把手背在身后踱起步来。
“喂,小孩,你跟我解释一下,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被洛克冯德点到的“小孩”就是伊凡。小狼和洛克冯德的争吵旁人怎么都插不上嘴,所以伊凡跟艾夏两人就老老实实站在一边。发觉洛克冯德那视线里的严厉,伊凡不禁有点惊恐,他真不想惹着这个老家伙!
“我是想……我给联盟的人寄了一封信,现在应该已经送到了。他们……说不定会立刻采取行动,毕竟对方是曾经袭击人类国家的魔女斯洛斯。也许他们会直接赶到那里……”他抬手抓了抓头发,摆出认命的表情,“好吧,其实我本来也想调查一下的……”
“什么这里那里?你叫你们联盟的人去哪?”洛克冯德的眉毛挑得太高,都埋进帽子里了。他的眼睛里透出质疑的光。
“不就是那些‘海盗和幽灵的岛’嘛!”小狼津津有味地插了句嘴。洛克冯德顿时猛抽一口气,紧接着,他张大嘴巴。
“胡闹!他们外人不知道小狼你也不知道吗?那些岛是不能去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借船的时候,还听说月牙湾西边有幽灵海盗船呢!”小狼的语气就跟开玩笑似的,“你看,诺姆讨厌出海,人类又离得太远,魔族藏在那儿不是正合适吗?我是人类又不是你们矮个子的诺姆,你们不去我去,有什么好怕的?”
“这,这不是个子矮的问题!”
洛克冯德布满皱纹的脸由红色渐渐转为紫红,他那双打铁的大手攥得太紧,连青筋都突了起来。小狼的话简直戳到诺姆一族的软肋了。诺姆族不喜欢海,总是对波涛汹涌的黑色大海怀有畏惧。月牙海湾的渔民即使需要出海捕鱼也从不到远处去,并且一定要挑风平浪静的时节。矮小的诺姆站在船上,飞溅的腥咸海水总会让他们觉得自己随时都会被淹没。
“小狼……我告诉你,别以为我洛克冯德没出过海!你不知道西北边那是什么地方……”洛克冯德用一根剧烈颤抖的手指对着小狼指指点点,“你以为海盗、幽灵什么的都是哄小孩的吗?我,我不说幽灵,我就说海盗!那岛上的海盗比,比你养的那群狼还凶!我以前,我以前……”
“你被海盗抢劫过?”小狼两眼一亮。
“呸!我那是为了息事宁人,主动送给他们一点……一点点货物……”洛克冯德的脸色开始发白了,“我不管你们是调查还是什么,海盗可不认识你们!”
“没关系,他们会认识我们的。”小狼狡黠地咧嘴一笑。
自从小狼从探路者那里借到“蓝鹰号”之后,她就比任何人都积极,仿佛想去那些海岛上调查的不是伊凡,而是她似的。她连船上损坏的魔导驱动装置都找人修好了,只差国王的一份文书。渔民们都有这份文书,可是他们没有,诺姆族是不会轻易让人驾船出海的。
赛尔芬迪堡已经没有国王了。和魔族勾结的诺姆族国王克里兹被推翻之后,匠人和士兵们商量着要推举洛克冯德当他们的新国王,然而洛克冯德本人却一直待工坊里,忙着修理那个叫做“莱特吉尔”的魔导秘器。
现在魔导秘器终于修好了,趁着到洛克冯德工坊这里拿魔导秘器的机会,小狼直接就把他们出海的打算说了出来。洛克冯德本来还高兴地要找他们几个喝上几杯呢,一听小狼这话,脸色立马就变了。
洛克冯德恶狠狠地瞪了小狼一眼,接着转向伊凡。
“你们联盟的人也去?”
“可,可能吧……”伊凡讪讪地回答。诺姆的城堡里没有魔导通讯器,奥拉王国北方也没有,他们目前只能使用送信这种原始的方法。指望猎人们带来塞林大人的回信么?班哈尔雪原不是可以随便转悠的地方,那里很危险,伊凡也不希望猎人们为了送信而来回奔波。
“可能?你怎么跟他们说的?”洛克冯德瞬间又火了起来。小狼呼了一口气,走上前一步,挡在他的面前。
“关你什么事?你跟魔导联盟有什么关系吗?他们来就来,不来也无所谓!你怎么想的啊洛克冯德?你以为我们就是去那岛上找魔族打架吗?伊凡都跟我说了,那魔女不好对付,我们只是去调查一下,看看魔女和她的奴隶是不是藏在那儿!你倒好,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的。”小狼叉起腰,露出一脸泰然自若的笑,“你就把文书给我们签了吧,反正你不签我们也能去!”
“你……”洛克冯德被憋得不轻。他一连提了好几口气,才忿忿地迸出一句,“你们这些小毛孩,知道怎么走吗?”
“我知道啊。”小狼得意地笑着,“地图我都背下来了,我又不是路痴,我什么时候迷过路啊!”
一旁心不在焉的艾夏讷讷地眨了眨眼睛,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