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从四面八方渗入进来,被光幕照亮的狭小空间此刻宛如迅速降临的黄昏,最后的温暖正在消逝。艾夏的手在剧烈颤抖,牙齿不停打颤,全身都在哆嗦。寒霜沾在她的发梢,她的手枪也变得冷似玄冰。她已经无法瞄准了,火苗如流星般飞向头顶的昏暗,然后无声地熄灭。
她是这里唯一一个还能保持清醒的人了。伊凡昏过去了,卡洛的身体也不再动弹,像是冻僵的雕塑。艾夏枪口的火焰完全无法给他们带来一丝热度。寒冷无声无息地夺取着他们的生命力,即使是一直在活动着的艾夏,也逃不过寒冷的侵袭。
“你完了!你会被发现的!”
艾夏继续哆哆嗦嗦地开枪,一边拼尽全力嘶声大吼。此处聚集的本源魔力虽然绝对不会到达一万,但也有好几千,普莱斯城里的魔导士绝对可以发现。
“我,我告诉你!审判者大人就在城内!她已经发现你了!”
艾夏不知道她这些胡言乱语一般的威胁能不能传入那魔女的耳朵里,她也知道塞林很有可能还没有回到普莱斯城。普莱斯城里的魔导士,也许只有约翰、翠丝和达伦。可是约翰还不能自己行走呢,翠丝和达伦说不定正在遥远的北城墙,他们能赶来吗?
突然。
空气似乎不那么冷了,仿佛有什么东西隔开了冰冷的寒气。艾夏愣了一下,心想她的威胁是不是起作用了,一时间脑子有些迟钝。此时黄昏的余光都快要淡去,艾夏看见残光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快,抓住我!”
魔导联盟审判者卡特琳娜·塞林果断下令。她伸出手,一把将艾夏护在自己那身柔软又厚实的雪貂皮斗篷下面。艾夏却猛然挣脱了她的手,蹲下身去,想要把伊凡拉起来。
渗入衣服的冷气将伊凡的衣服冻得像岩石那样硬邦邦的,和地面的积雪粘在一起,塞林抛出一盏球形小灯,灯的中央火属性魔导结晶好似燃烧的眼睛。借着小灯散发的热气,塞林帮着艾夏一起拽起了伊凡,又将卡洛拖了过来,确定所有人都在自己身边之后,塞林撑开斗篷,将所有人围在其中。
四周忽然间一片明亮,黑幕与寒冷一同褪去,艾夏发现他们的头顶竟是如此平静而又平凡的冬日天空。
但很快那天空就开始阴云滚滚。
脚下滑溜溜的触感让艾夏下意识地低下头,才发觉到他们正身处一颗直径接近两米的水晶球内部,踩着透明的水晶。这颗水晶球就浮在半空中,离他们刚刚所在的位置有三十多米之遥!
森林在震荡着,树梢高矮起伏,宛如海上波涛。安琪儿的坟墓周围腾起晶莹的冰末漫天纷飞,魔女解下了斗篷,兀自站在冰雪的旋风里,白裙与水蓝色长发猎猎翻腾。她在后退,有人穿过森林走向了她。
“你失算了,斯洛斯,无论如何你都不应该独自进入人类的领土。”
沉稳的声音带着无可匹敌的君王之威,年轻的女子身着一袭白色猎服裙装,缓步走向那位无比可怕的敌人。金色长发迎风飘起,她在距离斯洛斯十米远的地方站住脚步。
那位是……拉克西丝·芙洛蒂卡大人,水晶之圣魔导师!
天空更加阴沉,暗蓝色的闪电凭空乍现,仿佛是天空的裂痕,强大的压迫感让艾夏感觉心脏都快要被挤碎了。她意识到这是来自于斯洛斯与拉克西丝大人的力量,不禁怕得浑身发抖。
“我们回去。”塞林沉着地命令道,浮在空中的水晶球倏地腾空飞远。此时此刻,天空好似一面灰色玻璃,裂痕密布在玻璃之上,渗着冰冷的蓝光,不停变幻。
普莱斯城的警钟在塞林回到指挥室的同时响彻全城。
人们匆忙带上必备的食物钻入地窖,谁也不敢多看那天空一眼。他们不笨,这明显出了什么大事,恐怕又有魔族发动了袭击。但是,塞林却叫守城的泰晤士将军不要出兵。这场战斗,谁也干涉不了,那是两个领域在城外的森林里激烈碰撞,重叠的超强魔力,会让任何人在一瞬间化作尘埃。
白色、蓝色的治愈光点飘洒在昏暗的营房里,塞林嘱咐过将军之后,就一直留在艾夏、伊凡与卡洛身边。她拉紧了窗帘,点亮了随身携带的魔晶灯,用上了曾经为约翰治伤的魔导秘器“水天使之吻”。
三人之中伤得最重的就是卡洛。身侧的划伤还不算致命,尽管从伤口渗入的冰冷的魔力已经够让人痛苦了,但是,冰之巨狼喉咙里传入的极寒才是险些夺走他生命的元凶。
他的手没有冻掉真是万幸!塞林手托治愈的小球,无言地注视着他,僵硬的手指居然还握着自己的雷光权杖。当“水天使之吻”的柔和光芒让他的血液慢慢流动起来,肌肉恢复柔软,权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上面的金色结晶小球已经裂开。
卡洛这个人,还真是叫人无话可说。
他明知道自己无法战胜敌人,也要挡在同伴身前,拼死也要为身后的两个孩子争取一丝希望,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骑士精神”?
塞林稍微松了口气,至少,卡洛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雷光权杖上的魔导结晶坏了,也还可以找魔晶匠人修理。
让她感到无可奈何的是另外一件魔导秘器。
斯洛斯第二次放出的蓝色光束明显携带着更强的魔力,却被那个小小的金色腕轮挡了下来,这简直叫人无法想象。艾夏端坐在榉木桌的一侧,手里捧着色泽暗淡的幻光之剑莱特吉尔。
“你去休息一下吧。”塞林低声吩咐着。
艾夏垂下头默默盯着腕轮看。光明好像流失尽了,原本璀璨的质地变得毫无光彩,一道裂口将腕轮生生截断,被光束刺中的地方遍布蛛网状的裂纹——
这,这该怎么办啊?
莱特吉尔的构造明显和普通魔导秘器不一样,它出自诺姆族匠人之手,塞林把它从伊凡手腕上取下来的时候都皱起了眉头。塞林虽然不是魔晶匠人,对魔导秘器的工艺也略懂一些,她把损坏的莱特吉尔交给艾夏,轻轻叹了口气,接着就忙着给卡洛治疗。
伊凡的身体状况明显要比卡洛好很多,尽管他也因为魔力衰竭而昏迷,右手的冻伤却是渐渐恢复了。他只是需要休息。
可是,他最重要的魔导秘器,却不知道还有没有修好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