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控制不住嗫嚅嘴唇。
他知道。
那笃定的讽刺语调,对方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
那是强者的冷静倨傲,更是睥睨一切的不屑。
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高个子战战兢兢的移动视线,似乎想确认什么。
对面三个小鬼完全没有紧张感,除了刚才的矮个子,其他两个更像是等着看出好戏。
而且他们看起来好像认识。
天夜似乎并没有想下杀手的意思,不过眨眼的功夫,他便出现在我爱罗身旁。
一伸手,一张砂形成的轻薄手纸便落到天夜手上,天夜用它擦拭起染血的刀尖。
仿佛一切都是习以为常般自然。
友好的姿态,如同验证他的想法,但是并不是「认识」这种稀薄的关系,更像是「挚友」——一举一动了解对方想做什么的亲密关系。
反光消失了,高个子起初还认为那只是一把普通的、银色金属的小刀,在对方的擦拭下渐渐现出它本来的颜色。
白色的刀刃、白色的刀柄,那是一把白得纯粹的短刀,毫无装饰,白得干净无垢,又美得令人毛骨悚然。
当刀头处的标记落入眼中的时候,高个子整个人抖了一下。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把刀便是传闻中岺央专用的刀具——叽穹。
“你是……”高个子颤抖着嘴唇和声音,眼前惊人的事实不得不让他重新审视起天夜。
不知是故意还是存心,天夜的穿着相当符合这个季节,不过就今日的天气和情况来说,还是稍显些不合时宜。天夜身着一件开到肩头的浅青色衣物,襟前从后颈交叉了一条X字形的细带,轻轻巧巧地勾勒出精致的锁骨,细窄的腰胯间搭上一条银色皮带,下搭的纯白短裤一瞬间拉高天夜的身材比例,修长优美的腿线带着欲拒还迎的诱惑感,白皙如瓷的肌肤在浅色衣物的相辅相成下将天夜本身给人的淡漠印象描绘出丝丝的性感与妖冶。
眼前人端丽的容颜,颈肩露出的细白肌肤……
高个子吞咽了口口水。
尽管害怕,然而人的本能却仍禁不住让他发出赞叹。
真是不敢相信,明明是个男人,竟也能美得如此惊为天人。
难怪当年那则传闻能迅速流传至大街小巷。
但是这样的家伙竟是岺央。
分明是如此的纤细羸弱,却饱含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慑人气势。
眼前美如冠玉的少年,竟然就是岺央的真面目……
喉咙忽然传来刺痛,沿着颈部动脉向头上延伸,高个子痛苦的抓上脖子,“你……”剧痛撕扯身体的每根神经,高个子面目狰狞地瞪向天夜。
而后者也毫不吝啬施舍给他最后的目光,看不出感情的冷静眼眸对上几乎快匍匐在地的人的视线,这只常年驰骋于沙场、沉湎于杀戮的恶魔在唇边勾起了一个浅薄的弧度。
“忘了告诉你,本少爷在来的路上和不少毒虫撕架,每一只都剧毒无比,所以——”
哪怕只是刀尖的一点点,便足以毙命。
高个子惊恐地张大双眼。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天夜将刀插回刀鞘,刀的回鞘声如同死神挥下的镰刀,还来不及发出悲鸣,便血管爆裂七窍流血而死。
流出的血并非红色,而是剧毒快速蔓延的黑色液体,爬满了每根血管,一点点从裂开的血管、口鼻眼耳中渗出。
看着死状凄惨的队友,高个子的两个同伴呜咽着倒退数步,能以如此残忍借刀杀人手法的家伙……他们可不想死在岺央手上!
仅剩的一个高个子忙把卷轴拿出来放在地上,整个背脊一片寒意,努力张合着颤抖的双唇乞求道:“求求你,放我们一条生路。”
“本少爷的存在可是这个村子的最高机密,当然——”天夜微敛眼睑,直视前方,幽蓝深邃的瞳眸中冰冷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似是本就空无一物一般,走过时,拿起先前扎进地里的一把伞撑在他和我爱罗之间,前者轻勾唇角,凉薄的双唇轻轻翕动,从喉咙中发出的清冽干净的嗓音仿佛指尖敲动琴键一样一字一句——叩击人心,“以后亦将如此。”
天夜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身为打小便认识的好友,咱们未来的风影大人早在对方撑起伞时就明白天夜想干嘛了,所以我爱罗同学非常给面子的点了点头,“嗯。”
地上的砂开始快速流动,向那两人所站的地方而去。
望着滚滚而来的流砂,两名雨忍大脑发麻,开始打颤的双腿根本无法动弹,还来不及逃跑,砂便已经沿着他们的脚爬了上来,很快便蔓延到头顶被送至半空,颤抖的嘴唇只来得及挤出,“不、不会说的……我们不会说的……”如此重复单薄的字眼。
矮树丛外的景象犹如晴天霹雳。
前后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
牙只觉得周围的什么都听不见看不到了,只剩下让血液疾走的心脏跳动声和眼前以如此凄惨模样死去的活鲜鲜的生命。
他艰难地移动视线看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那张他们所熟悉的精致面庞上毫无感情,仿佛对人的生死根本无动于衷,富有光泽的幽蓝瞳眸也早已敛去了曾经的稚气与天真,取而代之的是不可一世的骄傲,那双眼睛里仿佛没有任何东西存在一样,干净清透,纯粹得没有丝毫杂质,激不起波澜的眼眸里满是睥睨世间万物的漠然与沉寂。
这家伙不是天夜,完全不似天夜的气质……
不。
可要说那不是天夜,那一口一句的「本少爷」是怎么回事?
村子里的最高机密……
该不会……该不会天夜就是——
心下一沉。
牙和自家队友面面相觑,好像有些答案已经隐隐浮出水面,然而下一个瞬间脸上的表情立刻被面前的景象所冻结。
“沙暴送葬!”
“不要啊啊啊啊……”
血肉横飞的画面混合着惨叫声,漫天的血雨“啪嗒、啪嗒”的落下,落在伞上、草地上、树林间……
大脑一片空白。
眼前的画面因为太具有冲击性而停止了思考。
漫天飞的血雨可不是番茄酱而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呕!”雏田闭上眼回过身去,上一刻还印在眼中的画面无论如何也挥散不去,浓重的血腥味让空气带着黏稠感,强烈到让她反胃,无法忍受,“呕……”
她根本不敢想象,那个毫无顾忌指使别人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杀人的是天夜,虽然是忍者,虽然大家都必须为了争夺卷轴而大开杀戒,但是……
不想张开眼睛。
因为张开眼睛,就会看到天夜。
她不想相信,她绝不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天夜!
志乃和牙又何尝不是这个想法,牙回头看了看雏田,又越过矮树丛望向伞下的人,他的手在抖,整个人好像就跟着赤丸一样——瑟瑟发抖。
他是第一次这么害怕。
然而亲手造就这一切的人,却比任何人都还要淡漠地观赏、看待这些所有。
就好像人的生死本就不值一提,死亡也如同自然规律一样理所应当。
一股寒意从后背侵袭上来,牙下意识地压紧胸口,连呼吸都快滞涩起来。
有雨声“啪嗒、啪嗒”的落在伞面上,然后沿着伞骨垂直滴落地面,一缕缕红色的细线就这样成了阻隔伞外世界的幕帘。
鲜红的血雨恣意的在空中挥洒,一滴滴血红的雨滴从视线中经过又消失,无数次的循环、滴落。
在旁人看来或许是过于血腥残忍的画面,而天夜只是漠然地望着这一切不发一语。
战场上,一个生命的逝去太过容易,一丝丝的大意和轻敌都会给敌人可乘之机,丢掉性命。
到了这里,这便是战场。
兴许到现在也还有人不明白中忍考试的实质意义。
在五大国勉强维持着虚假和平的现今,中忍考试本就是为了干掉他国的储备力量而设立的,这才是同意书真正的目的。
所有的东西都需要一个借口,而中忍考试,就是这样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这里可是名副其实的战场。
美好的风景总是过于短暂。
天夜刚要丢掉雨伞,便被我爱罗抓住了手。
天夜润泽了一下眼眸,薄薄的一层光泽覆住幽蓝的瞳孔,早已不复了之前无视人性命时的冷冽决绝,微歪脑袋,明媚的瞳色中明晃晃的写着不是很明白我爱罗同学此时的举动。
装傻,绝对在装傻。
虽然那一瞬间他确实觉得有种想夸自家未来弟媳可爱的冲动,但天夜这个心思缜密的家伙,怎么想都不可能不知道我爱罗想干嘛,再加上自家么子又把手伸向一侧的矮树丛里……原谅他,他实在无法把这位过于聪明并且有可能在未来将成为自家未来弟媳的家伙想得如此简单。
勘九郎拉了拉脸,活动完面部肌肉,左右望了望,见没人动手,只有自觉地接揽了上前捡卷轴的活。哎,谁叫他是个夹在中间的老二呢,命怎么这么苦啊喂……
“那边也解决掉吧。”么子明确的话语爽快地解决了天夜的疑惑。
砂子簌簌流动,向我爱罗伸手的方向缓缓而去,正准备和队友逃走的牙心跳一口气加快起来。
糟了,被发现了吗?
要说解决……
早在树上的时候他便看到了志乃他们,若想灭口又何必等到现在?
天夜松开手,轻抿的唇角拉开弧度,“所有都是迟早的事,现在卖他们个人情未必不好,毕竟是自己村的新人。”
话一语双关。
他相信牙他们的脑袋不至于像鸣人一样那么不开窍,而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也都将成为秘密,况且不到必要时刻他也不想打破平衡。
牙这一组是典型的感知型,也就是情报搜集组,当初在做分组考虑时,并非像伊鲁卡所说考虑到实力均衡才如此进行分组,早在数年前,木叶便以培养特长班的方式来提升任务的成功率。
比如说去年组成的凯班,是特别强化了体术的组班方式,而今年还编制了强化搜敌班(红班)、战术特别班(阿斯玛班)等等。
这种意义上来说,鸣人乃九尾的人柱力,佐助则必须开启能够控制九尾的写轮眼,为了不再重复十三年前的悲剧。
从长远来说,即使以后他摘掉大拇指上抑制查克拉的戒指,也不用担心他们会在二柱子面前打小报告了。
如此一劳永逸的好事,他又何乐而不为?
“我明白了。”咱们未来的风影大人听话的丢开伞,拧起葫芦盖子。
勘九郎上前捡起卷轴,刚想转脸吐槽只有天夜那小子能让自家么子这么听话,却在将卷轴翻转过来的瞬间,整张脸“嘻”的一下子笑开了花,“碰巧是天之书!”
他本来还想叫天夜顺个手呢,这倒便宜他了。
他回身转向么子,扬起手中的卷轴道:“我爱罗,我们往塔那里去吧?”
么子看看天夜不说话,意思很明确。
手鞠“噗哧”一声,在后面偷笑开了。这个傻瓜,还不如直接问天夜,不过……正值中忍考试,天夜应该抽不开身吧?
“嗯,好久没有跟勘九郎一起玩了,不如——就今天?”富有光泽的幽蓝瞳眸微一侧目,波光流转间,满是戏谑的瞅向三姐弟中的老二。
喂喂喂,你这明显是在公报私仇啊,不对,我们有私仇吗!
“喂,我……”可怜的勘九郎来不及解释,么子的视线就瞪了过来,勘九郎更是欲哭无泪,画着油彩的脸上满是委屈,“我我我把我爱罗送给你,想怎么玩都……!”
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脸上抹了一下。
定睛一看,是天夜在自己的眼下用手指划了划。
勘九郎猛然瞪大眼睛。这臭小子,我爱罗不是更要吃醋了嘛啊啊啊!可当他转眼,却一下子傻了。我我我我爱罗——他们家被守鹤附身的纯情的么子——竟然转开脑袋红了脸。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努力搜寻大脑的记忆,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原来无意识的把么子「嫁出去」了。
哈、哈哈哈。
“嗯,可惜。”精致的眉宇轻轻拧起,天夜似乎略有嫌弃地收回手,“如果再流点眼泪,本少爷会更有成就感。”
成就感……
请问大少爷你是要什么成就感,光岺央这个头衔拥有的成就感还不够多吗!
勘九郎真是欲哭无泪,一边在为害羞的么子高兴,一边在为天夜乐此不疲戏弄自己感到苦不堪言。他这是招谁惹谁了,他不就是想嫁个弟……哦不,是帮自家弟弟娶个木叶的暗部部长吗,至于么,至于这么刁难他嘛喂!
勘九郎完全失去了从风之国一路前来要帮我爱罗把未来媳妇儿娶回去的自信心,一脸颓废的跟他们前往中央塔,只有手鞠似是安慰般拍了拍他的肩。
牙三人余惊未消,直到他们走远,才堪堪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他们不是傻子,因为是自己村的新人,所以想什么时候杀人灭口都很方便。
那个人是在警告他们。
“呜……”兴许是察觉到查克拉变弱了,不停发抖的赤丸这才探出头发出细小的呜咽声。
“原来是这么回事,真是的,应该早点告诉我。”抚摸安抚赤丸的牙呼的松了口气。要是一早就知道,他们也就不来这了。
“什么意思?”志乃皱着眉头追问道。
“赤丸说刚才那个高个子会被沙忍村的矮冬瓜杀死,才会说那里有危险人物,没想到天夜,是天夜……”话音逐渐消失。
他到现在也不是很确定。
那个漠视人命、杀伐果决,那双盛不下任何事物的眼睛,仿佛世间的所有喧嚣都与他毫无关系的家伙,真的是天夜吗?
有什么拂过。
像是风的感觉。
带着青草的香味,和散不去的浓烈血腥味。
画面历历在目。
双眼传来刺痛感。
数分钟前的一切,实在无法令他们相信。
是谁?
擅自用天夜的皮囊出现的家伙,是天夜本人……还是——岺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