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期一愣,伸手摸了摸脸颊。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已经泪如雨下……
……
这么多年,她甚至记不住他的脸,五岁的记忆虽然能够记得很多事情,但那是许多人的脸都已经很模糊了,但她还是在第一眼便认出是他。
她记得,当初他是那么一个干净到骨子里的人,最开始,大家都恨他,只因为他是老毒妇的孩子。
他们欺负他,打他,甚至将他打得头破血流,命悬一线,他也不曾说过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仿佛身上感觉不到疼痛,目光淡漠到似乎什么都不在乎。
一个和他们差不多的孩子,他们甚至从来没听他说过一句话,他甚至连反抗都不屑一顾。
次数多了,大家才都知道,他对老毒妇的狠意不比他们少。
只因为他是那个恶毒女人的孩子,身上留着她的血。
他长得像父亲,老毒妇对他爱恨交加,在最癫狂的时候,曾在所有孩子的面前,恶狠狠地掐着他的脖子,刮花了他的脸,怒骂着他身上肮脏的血。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即便是呼吸最困难最难受的时候,他的神情依旧淡漠,只是静静地凝望着自己的母亲,小小年纪,目光却冷漠入骨,也不曾开口求饶。
那个时候大家才明白,他不比他们好过,他一直面对着时时刻刻想要杀了他的母亲,因为她是他的母亲,所以他的人生从最开始便跌入了黑暗。
而他,只是在那一片黑暗中静静地活着,发出一些抵抗黑暗的光芒。
他没有帮过他们,但也不曾火上浇油。
也是从那一次,大家对他也恨不起来了,却也没亲近过他。
花期记得有一次偶遇,恶魔岛上只有苍天大树,没有花,没有其他美丽的颜色,而她却看到他蹲在那里手里捧着一抔土壤,土壤墒是正在傲然绽放的兰花,兰花娇柔,吐纳着柔柔的淡紫色,他将那朵兰花移植到盆栽里,那个时候,她才发现,他脸上晕开一点点情绪,生机而美好,那是对生命的向往,五彩夺目到刺眼。
兰花开的很美,映着他漂亮的脸,摄人心弦。
很多事情说不清道不明,比如花期从有记忆起就在恶魔岛上生活,曾经她一直以为生活就该如此,无休止的训练,对老毒妇言听计从,漠视一切,只为自己生存下去。
而那一刻,他在花期灰暗的生命里照进了一缕阳光,她忽然意识到,生命也该如此灿烂和夺目。
也是因为那一次,同一个时间,用一个地点,花期总是会在那片花圃守候他。
因为她觉得他就是兰花,在黑暗的深渊里努力地绽放,发出微弱的光,照透了她的内心。
所有人都以为他永远不会说话,永远将自己封闭在自己世界里,直到那一次他们反抗,他们看到他亲手将刀插进自己母亲的身体里,毫不犹豫。
他们惊愣,在炸弹要爆炸的时候,要拉着他一起逃离那个恶魔的地方的时候,他却选择推开他们,将自己留在了那里,然后火光四起,恶魔岛爆炸了,整个岛屿连同他也淹没在火海里……
而如今,白少卿说,他还活着。
她却没想到,他是这样地活着。
这样的一个人,应该闲情随性地过这一辈,即便有个如此不堪的母亲。
而如今他被关在那狭隘的囚笼里,浑身脏乱,似人非鬼地活着。
这样活着,和死有什么区别?
她知道,他是清醒的。
她知道,她认出了他,而他也认出了她。
所以他更加发疯了,只因为他不想让她认出他。
她装作不知道,装作不认识,无情地漠视他的痛苦地走出来,却发现自己还是无法如想象般那么坚毅。
因为,她人生的第一缕阳光和希望被人无情地毁掉了。
头一次,平生头一次,在继那个老毒妇之后,花期那么想要杀掉一个人。
白少卿,我想杀了你。
思绪间,花期刚走出山洞,不远处,一个身穿黑袍的男人赫然出现在她面前。
十米之遥,两两相望。
花期抬起头,看着那人那张俊美如王子般的脸,那温润清淡的笑容,那双瑰丽的桃花眼一颤,露出了掩藏不住的杀意……
……
十几年之后第一次见面,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美好,却是充满着锐利和矛盾。
死一样的寂静。
月光躲进云层,天地瞬间黑暗了下来。
一旁的亚历克斯已经无声无息地离开,白少卿看着自己的小师妹,十米之遥,伸手便能碰到,却没有上前。
花期看着他,昏暗中,隐隐绰绰看不清她的脸,只有那双亮的吓人的眼睛直露露地凝望着他,眼底是毫无掩饰的狠意和杀意。
她死死地盯着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她站在那里,宛如一只蓄势待发的利剑,似乎下一秒就会射进他的胸膛。
感觉到她身上的狠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久到了一个世纪,白少卿忽然咧开唇角,笑了笑,轻轻地说了一句:“小师妹,好久不见。”
笑声在一片寂静中显得如此突兀,就仿佛在死谭里炸进一颗鱼雷。
花期放在两侧的手一紧,指尖勾痛了掌心,一瞬间,她缓缓地松开,眼里褪去了所有情绪,恢复到原来的淡漠,她听着他的笑声,相比较他的好心情,花期的情绪极为的恶劣。
尤其是从山洞里出来,然后看到这个罪魁祸首。
她看着他那张俊逸的脸蛋,即便这张脸十几年不见,她还是能够能轮廓里认不出来,她的嘴角勾起几分似嘲非嘲,直接爆粗口:“是啊,好久不见,见到了就他妈的想要你赶紧去死!”
话音刚落,她的人已经出现了白少卿的面前,指尖一闪,军刺出现在她的手里,迅雷不及掩耳地向他攻击。
满腔的怒火在看到他的脸的时候,已经抑制不住了。
两个人在第一个照面就开始相互厮杀起来。
啪——
沙沙——
啪——
树影摇曳,沙沙作响。
他们的动作快而迅速,招招狠厉,在风中发出仓促的声音。
两个人都是恶魔岛出生,招数相差无几,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两个人纠缠在了一起。
花期处处下狠手,恨不得一刀戳进他的胸口。
不远处,一直在暗地潜伏的亚历克斯看着正在厮杀的两个人,额头上冒着点点汗水。
他们真的是想要将对方置于死地地打啊。
下一秒,他便看见花期迅速地贴近了白少卿的身体,手里的军刺朝着脖子划去。
月色朦胧间,军刺泛着冷色的光,带着势不可挡的杀意。
看着这个动作,亚历克斯的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一旁的黑衣人想要出现制止,却被他拦住。
笑话,主子没吩咐,他们怎么可以打扰他和小师妹的两人世界?
就算是两人世界过得并不太平。
这一边,看着飞来的军刺,白少卿微眯着眼睛,身子迅速地向后一仰,快速地躲过朝他刺来的军刺,而他身后,是一颗苍天大树。
撕——
但还是不够快,白净的脸上划过一道血色的红痕。
感觉到脸上的刺痛,白少卿的脸被花期手里的军刺划伤。
花期顺势将手往回收,想要在他的脸上在划上一刀。
看着花期毫不犹豫的狠绝,白少卿脸上露出几分残忍的笑意:“SEVEN,一见面你就这么对我?”
说话间,长腿却是朝着花期的腹部踹去,用着便是小树也会被拦腰折断的力道。
望进白少卿眸里的冷光,花期冷冷一哼,虽然早就退后,还是被他踹中,脚板磨搓着地面,花期整整退后了五米。
一口甜腥从喉咙中涌上,但是却是被她咽了下去。
听着白少卿的话,她抬起头死死地盯着白少卿那完美到没有瑕疵的脸,那张脸上那道伤痕触目惊心,花期冷冷一笑,眼里的冷光溢现:“你以为你毁了他,变成了他,就能和他一样吗?不,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心,而且,恶心到我了。”
“我恨不得撕碎你的脸!”
脸上露出难耐的杀意。
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花期差点失去理智。
那张脸,那张脸是锦的脸啊。
他竟然整成了锦的脸。
怪不得,锦的脸满是狰狞疤痕。
怪不得,锦的脸没有一处好皮。
他毁了他,让自己变成了他。
白少卿,你到底是有多恶心。
感觉到花期眼里的厌恶,白少卿不以为然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脸上的刺痛依旧,他摸到了从伤口流出的血迹,听着花期的话,他也不恼,脸上的笑容更甚,相比较花期的愤恨,他却越发的轻松和闲逸,他欣赏着花期怒气时脸上染上的红晕,朵朵红花开放宛如红霞一般美丽,语调充满着让人作恶的恶意:“小师妹,怎么办,我以为你会很喜欢这张脸……”
“可是你如今却要撕毁了它,你说,这是不是太让人伤心了?”
以前,他问她,为什么那么喜欢看那个呆子。
她说,他长得好看。
而如今,他拥有了这张脸,她却说,她恨不得撕了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