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用不能足数,江宁县驻兵自然不会放过徐秀,一来二去的,态度也就变得越来越直接,当然了,兵卒们的脾气也不是能够拐弯的起来的,肠子比较直。
在被徐秀各各种说法打发许久过后,眼下百户上门,谈的自然只能不欢而散,甚至差点起了冲突,动刀动枪的也有之,然徐秀面对他的刀尖,也丝毫不会退让,只说本官会去寻个法子给你说法,至于是不是拖延几日的权宜之计,倒也难说。
别看百户六品官,比之知县这样的七品官反而没多大的威风可抖,如果他不耍痞气,保不齐徐秀也不会给他面子,可也怕话讲不通就拿拳头来讲道理,这就让江宁县没有办法了,万一他真的直接让大头兵上常平仓搬粮食,靠江宁县这些没多大战斗力的衙役,不被胖揍一顿是不可能的。
如果这么发展,就是什么都做不了,任由他们搬走,为了不让这件事发生,他也只能够先稳住几日,以图他法。
所以,虽然打发他走了,可徐秀还是有些着急,只好祈祷自己这个名字还能够在杨廷和面前落一个熟悉,也只好期待在北京的他的同年们,能够起的了一些作用,从中经营一下。
等待的日子总是漫长而又纠结的,徐秀让人统计起了城外流民的数量,只要是说不清原居何处,说不清祖宗三代,通通不能够又开荒的资格,这些遴选可都是必要的,谁知道里面会不会有一些江洋大盗,偷鸡摸狗之辈,岂不害了自身?
还要差人去附近的县城打探,打探的结果只好说是很麻烦,临县的长官倒也客气,确认可以给你确认,但这人,你还是拿走吧,本县不收了。
这下也免了徐秀另行的公文往来,减少了程序,每在他县确认,顺手就过了户口。
人手不够的问题,也让他很是捉襟见肘,宣讲、公告、劝说,城中的学生们也被他动员了起来,虽然自诩将来出将入相的这些小年轻心比天高,可肚子里没的粮食吃总也不算事,只好接受江宁县的安排,算是帮着他做了一些文字方面的工作,好歹也有一口粥喝。
落到实际的安排,蒋山卿这个人让徐秀啧啧称奇,面对这么大强度的劳动,这么久的风吹日晒,那一身皮囊还是没多大的变化,可怜的徐秀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肤色也黑了许多,可蒋山卿还是没多大变化,只好说是个奇迹。
这一次他又在城外走马村附近实地勘察了大半个月,除了人脏了点外,照旧没什么变化,几个区域也被圈定了下来,只等进一步的安排。
而好不容易等来的南京城的公文,也给了他20万石的粮食,用作开荒的吃食倒也可以,总算是能够安排起了流民的劳动,可这数量也难以支撑许久,江宁县依旧不依不饶,公文上午写完上午发,下午写好下午发,晚上突发奇想写,就晚上发,一天能送出去好几次,严词一次比一次直接,就差直接骂娘。
上风看的脑袋都大,恨不得马上把他给一撸到底,可现在大灾时分,也动不得他,整个应天府,就江宁县好歹还算稳定,其他的地方看都不能看了,为了自己的脸面,徐秀现在动不得。
这次粮储都御史罗鉴跑来南京,这些上风就带他去看了江宁,至于为什么,恐怕都心中明白,如果其他地方敞开了让他看,到时候严词上有点问题,把他们批判一番,参上一本救灾不力,他们也难脱其咎。
随之,徐秀也被要求不许多说什么废话,可徐秀听过算过,一点都不放在心上,面上笑嘻嘻,嘴上客客气气,说的好听,可罗御史一来,他就一刻不停的数落江宁救灾的迟缓,百姓吃食无以为继,守着那么大个粮仓就让他发霉啊?
进一步强调自身的困难,强调自身的所作所为,徐秀也看的明白,这七八个月以来所作所为,让他得罪的人比之前的一年半还要多上许多,如果不让自己的名声打响,那就完了,官声,才是他能够自保的唯一底气。
万幸这个罗鉴倒也是个正直的君子,只好说如今御史选人,是有严格的标准,首先不能是豪门子弟,只能是寒门出生,还有着各种的政治审查考量,虽然里面也不乏庸人,但绝大多数在目前这个时代,还算是当得起一句执天下风气的风宪官。
罗御史听了江宁县的汇报,那叫一个气冲牛斗,指着绝大多数官阶都比他高到不知道哪里去的南京官员一阵数落,他们也面上不好看,可面对钦差,他们还没有办法,这气,就记在了江宁县的头上,更有人在肩膀交汇的时候耳语云:等灾事一完,你就给我滚蛋。
徐秀不知道他是哪位南京上风,事实上,他现在记得住的都没有几个,直接硬邦邦的顶了回去,两人口舌之争又引起了都御史罗鉴的关注,自然又是一番口舌之争,不需细表。
罗御史这个人也不知道是存心,还是无意为之,数落一方,必然要抬举另一方,江宁县在他的心里算是一个能吏了,其后上表朝廷的奏章写了什么,恐怕所有人都有数了,南京上风自然不爽,他们不爽,江宁县可就爽了,但你让领导一时不爽,领导不见得让你一辈子不爽,但小鞋,总得给你穿穿,不然你都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了。
开荒被强令要求停止,大灾当头一切以翁定为先,粮食不得轻易流出,不到万不得已,不允许房梁,至于百姓,他们自然会有办法。
而兵马司驻地也施加了更大的压力,江宁县内出现了强盗,而靠衙役显然不足以消灭他们,这货穷凶极恶的强盗盘踞在了往日里游人如梭的方山,可是急坏了当地靠方山吃饭过日子的老百姓,要求县太爷出兵剿匪,徐秀一去商量,却得来粮食不到不出兵的回答。
这就停在了杠头上,徐秀左右为难,眼下到了手里的20万石,如果真要给他们分走一部分,其他的衙门也必然会找上门来,真正到江宁县能够掌握的,恐怕只剩下少许了,当机立断,他要求供给给僧侣,道士的粮食全部借用拿走,才算是请动了这些大头兵。
只可惜这些和尚道士还在一头雾水之间便被要求自行解决吃食,可徐秀也有说不出的苦,你们和尚道士那么多土地,也不纳税,现在发挥一下出家人的好心吧,我相信在佛祖道祖的庇护下你们能够活下去的。
另一个没说的,就是这些人好对付一点,如此行事,自然又让徐秀得罪了宗教界人士。
得罪来得罪去,从南京上风,到本地同僚,再到大户人家,再到城中商户,恐怕除了老百姓和那些学生,整个江宁县没多少人还会支持徐秀了。
日子总得一天天的过,这才不久十二月就要迎来尾声,今年才真的叫年关,徐秀原本以为今年能够过上一个好年,谁知道却连大米饭都吃不上了,甚至连粥都称不上是粥,米汤下肚尔。
连江宁县都只能这样,普通老百姓就更不用说了,为了他们能够好好的活下去,江宁县的常平仓在这一天破例又开了一次,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旱情没有结束的迹象,天气越来越冷,如果春耕在好不了,恐怕这新的一年,又是一个荒年。
头八个月就让江宁县坚持的十分困难,如果又是一年的荒歉绝收,能坚持到哪个地步,他连想都不敢想了。
湖广的粮食终于进了东南,可价格比之过往,高的难以忍受,江宁县只好咬着牙动用全部的县里财政去采购,这时候整个江宁县从上到下,谁都说不出大人,您就这样了吧,别坚持了,朝廷都还照旧收着税,您又何苦呢?
可徐秀的三观,他的思维方式告诉了他们,什么都可以抛弃,人命,必须要挽救。
这个官,当的他太累了。
身体再累,也总好过心底的痛,一枝梅了无声息,音讯全无,让他十分的难以接受,如果没有事情做,恐怕坚持不住都是正常的。
然而天下之大,如何去寻找一个根本不存在旁人视线里的隐侠呢?
压力动力,全部化作了做事的动力,只有不断的去克服一重重的压力,一重重的困难,最终的结果,就是除了人心,他再也没有强援。
杨廷和公的回信说的很含蓄,可他还是从字里行间看出来,为了来日的一击命中,他必须低调谨慎,面对你的求助,还请忍耐云云,徐秀心底说不上有多少失望,毕竟对这种已经入阁的阁臣来说,自己差的太远,而他就算对自己再有好感,也不可能为了自己这个无足轻重的小卒去改变既定计划。
既然目前最能带来帮助的杨廷和也没了法子,江宁县可真就黔驴技穷了。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