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醒来的第二天,他们没能去湖边玩,因为医官说丹青现在最好不要接触冷水。而恩奇都一听这话就自告奋勇要留下来陪她,恩奇都不去,吉尔伽美什顿时也没了游玩的兴致。
“怎么样?这里的视野是不是很棒?”
吃过早饭,恩奇都兴冲冲地拉着丹青来到了乌鲁克王宫最高的亭台,在那里,可以轻松将整个乌鲁克的景色收入眼底。
“我和吉尔经常会在这里玩。”恩奇都站在亭台最高处,回过头来看着丹青,眼睛亮亮的,“是不是很棒?”
丹青点点头,由衷的赞叹道:“确实是很棒。”
站在乌鲁克最中心的制高点,丹青可以清晰地看到街道上井井有条的市集和往来不断的商人。乌鲁克很繁华,目之所及的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笑,百姓安居乐业是对一个王最大的赞美。
“吉尔伽美什真的是个很好的王。”
虽然性格恶劣又傲慢到令人无法理解,但是就一个国家的王来说,没有比他更加出色的了。
“哼,那是当然的。”
一个傲慢的声音在身后懒洋洋的响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都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丹青回过头,吉尔伽美什不知何时出现在亭台之上,双手环胸,微微扬起下巴,倨傲而又张扬。在他身后,一头成年的雄狮小范围地走来走去,一双兽瞳紧紧地盯着丹青。
“迦亚!”
绿色长发的少年兴奋地扑过去,立刻和狮子滚成了一团,狮子不时的低吼和恩奇都的笑声交织在一起,缓和了因为吉尔伽美什的出现而突然沉重起来的空气。
吉尔伽美什看了一眼正跟狮子玩闹着的友人,红瞳散去了锐利,温和的简直像是另一个人。他随意地在地毯上坐了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美酒,扫也没扫丹青一眼,仿佛她根本不存在。
过了一会儿,恩奇都玩够了,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跑回来,一把抓起吉尔伽美什手里的酒杯,看也没看仰头就喝。
丹青叹了口气,认命地走到他身边,用手指代替梳子帮他理顺一头乱糟糟的长发:“开心了?”
“嗯!迦亚说他没见过你,对你很好奇呢!”丹青一愣,就见恩奇都朝着狮子打了个呼哨,“迦亚,过来!”
见狮子听话地跑过来,丹青有些惊愕:“你听得懂兽语?”
“对啊,我是由神创造出来的嘛。”
丹青皱了皱眉,并没有说什么,可是那一瞬间眼里透出的异色却没有逃过吉尔伽美什的眼睛。
“伊娅特,”吉尔伽美什放下手中的酒杯,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一样玩味地勾起唇角,猩红的眼睛透出几分危险,“你好像对神明没什么憧憬啊。”
丹青谨慎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倒不像是不相信神明的存在,反而像是对神明本身存有抗拒之心。”吉尔伽美什紧紧地盯着她的每一丝反应,像是盯住了猎物的蛇,“是因为你出生前,神明降下的让你被囚禁了十五年的神谕?”
“不,不是因为这个。”还没等丹青说话,吉尔伽美什就自己否定了这个答案,“我很好奇啊,伊娅特。一个被严密看守起来的公主,怎么会对神明有着这么深的抗拒?”
恩奇都坐在一旁看着丹青,没有说话,好像也在等着她的答案。
丹青勾起唇角,毫不示弱地和吉尔伽美什对视,眼睛里竟是毫不输于他的骄傲!
“因为我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神明也好,命运也罢,谁都不能扭曲我的意志,谁都不能强迫我低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吉尔伽美什仰头爆发出一阵大笑,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笑得连眼泪都要出来了,“太久没有听到这么傲慢的蠢话了……伊娅特,你真是——太棒了!”
吉尔伽美什收了笑,眼底的亮光锐利到几乎要刺伤她。他看着丹青,眼睛里的神色令丹青莫名觉得危险。
那是势在必得的眼神。
“本王果然没有看走眼。”他直起身,周身的压迫感强到令人窒息,“伊娅特,你有成为乌鲁克王后的器量,嫁给本王为妻吧。”
什么?!
丹青彻底傻了,大脑直接一片空白,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个傲慢、自大又有着可怕侵略性的乌鲁克王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丹青的第一反应就是逃离这里,她张了张口,什么话都没能说得出口,就在对方戏谑的视线中慌慌张张地逃了。
“哼,居然逃了。”
吉尔伽美什玩味地看着她的背影,转过头看到身边的恩奇都一脸复杂的神色,他挑了挑眉,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一个声音自背后响起。
“你就是为了那个女人,拒绝了我的求婚?”
恩奇都猛地站起身,吉尔伽美什沉下脸,眼神阴冷,缓缓转过头:“伊南娜……”
伊南娜抚了抚长发,举手投足间都是惑人的风情,与其说是圣洁的女神,倒更像是诱人堕落的魔女。她眯起美丽的眼睛,声音阴柔,不怀好意:“传说有着倾国之貌的伊娅特公主,听说你为了她而灭了乌尔?哼,不过一个贱人,只要她消失,你就属于我了。”
“你敢!”
吉尔伽美什怒道,杀意冲天而起,伊南娜好像完全感觉不到一般,反而朝他抛了个媚眼:“不过是个人类而已,杀了她简直太容易了。”
一旁的恩奇都眼神一厉,掌心瞬间出现一柄长|枪,没等他有动作,伊南娜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亭台上了。
顾不得和吉尔伽美什说上一句话,恩奇都转身掠向丹青离开的方向——
“丹青!!!”
丹青脑子乱成一团,等停下脚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跑回了了居住的宫殿。
[刚找到你就听到有别的男人跟你求婚……丹青,我很生气哦~]
“白兰!”
丹青顿时慌了:“不,不是,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总之,我没有!也不会答应的!”
语无伦次地否认道,丹青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别生气!我现在就走,我离开这里,再也不会见他!”
[别慌别慌~我知道不是丹青的错。只是逗逗你而已,我怎么会真的生你的气呢?]
“……真的?”
[真的哦。不过,有一件事还是要告诉你。]
“什么?”
[因为你失忆了,所以大概不记得。其实我们已经……]
“找到你了。”
阴柔的女声忽然自背后响起,打断了白兰的话。
丹青不悦地皱起眉,转过身,面前站着的是她从未见过的女人。暴露的衣着,美丽的容貌,轻佻的眉眼,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万种风情。
在丹青打量她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着丹青。
“你就是伊娅特?切,也不过如此嘛……吉尔伽美什居然为了你拒绝我的求婚,真是愚蠢!”
本能地察觉到她的来者不善,丹青谨慎地向后退了一步,戒备地看着她,问道:“你是谁?”
“我是丰收女神伊南娜,也是未来乌鲁克的王后。”伊南娜勾起唇角,眼中闪烁着不怀好意,食指隔空轻点丹青的额头,“我看上的男人因为你拒绝了我的求婚,让我很不开心呢。所以……请你去死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剧痛,在伊南娜的手指点在丹青额头的瞬间爆裂开来。仿佛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炸裂,每一根骨头都被一寸寸碾碎,痛到连灵魂都要被撕裂开。
“丹青!”恩奇都瞪大了眼睛,看到倒在地上痛到失声惊叫的丹青的瞬间浑身杀气暴涨,眼神锋利如刀,“放了她!”
长|枪一甩,恩奇都冲向笑得灿烂的女神,却停在距离她五步的地方,无论在怎么努力也没有办法向前一步。
“不过是用泥土捏成的人偶,居然想要背叛神明吗?”
伊南娜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视线移向脸色阴沉的吉尔伽美什,笑得灿烂:“吉尔伽美什,看到了吗?这就是忤逆神明的下场,你践踏我的尊严,我就要让这个女人在你面前活生生疼痛而死!”
“神明?果然是傲慢又丑陋的东西啊。”
丹青被疼痛冲击的一片混沌的大脑在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有了一瞬间的清明:“……白兰?”
是她痛到出现幻觉了吗?好像……听到了白兰的声音?
可是,疼痛真的在减轻了。
丹青用尽全身的力量抬起头,随即睁大了眼睛。
这一定是这世上最不可思议的奇迹。
白发的年轻男人如同神袛一般挡在她面前,高挑的身形被白色的制服衬托的愈发挺拔,侧脸的轮廓看起来如同上帝的杰作,完美的毫无瑕疵。
丹青没有看到他的脸,可是在那身影出现的一刹那,她就知道,那一定是他!
“白兰……”
男人的一只手死死地掐住了方才还在灿烂微笑的女神的脖颈,肉眼可见的在一点一点用力,伊南娜在他手中痛苦地挣扎,脸上再不见了刚才的趾高气扬。
她惊恐地看着突然出现在丹青身前的陌生男人,对方有着完全不输于吉尔伽美什的英俊脸庞,白发紫瞳和倒在地上的伊娅特一模一样,却又有着微妙的不同。
至少伊娅特没有他身上的这种令人窒息的可怕压迫感。
作为主神之一,伊南娜从来没有想到过,她竟然会在看到对方眼神的时候,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恐惧和战栗。不光是因为她的神力对他居然不起作用,更多的是因为——
男人是微笑着的,他笑着伸出手,以一种几乎令她看不清的速度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颈,瞬间夺去了她的呼吸。
“伤害她的家伙,无论是人类还是神明,通通都要死哦~”
恶魔。
这个可以笑着弑神的男人一定是恶魔!
半空中晕开大片金色的涟漪,正微笑着夺走女神生命的男人若有所觉地转过头,仿佛没有看到涟漪中对准了他的众多武器一般,神色不变。
白兰打量着不远处神色复杂的两个人,声音轻柔:“你要阻止我?”
“她是这个国家的主神,我不能让你杀她。”
吉尔伽美什看着这个和伊娅特有着相同发色眸色的年轻男人,眼神复杂无比。就在伊南娜以神力伤害伊娅特的时候,伊娅特身前的空间像是忽然被撕裂开来,这个男人从裂缝中走了出来。
他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掐住了伊南娜的脖颈,干净利落地打断了她施加在伊娅特身上的神力。
伊南娜该死,可她仍是乌鲁克的主神,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杀。
白兰仔细地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紫罗兰色的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溢满了恶意的愉悦期待。
他出人意料地松了手,随手将早已失去了挣扎力气的女神狠狠地扔在地上。他弯下腰,紧紧地盯着对方惊魂未定的眼睛,轻轻勾起唇角:“这次就先饶了你。不过,下次我再看到你的时候,就不会像今天这么轻松了哦~”
女神尖叫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白兰直起腰,看也不看吉尔伽美什一眼:“这位吉尔伽美什陛下,你一定会后悔今天阻止我杀了她。我很期待那一天哦~”
白兰再不看吉尔伽美什和恩奇都一眼,他蹲下身,温柔地将倒在地上痴痴地看着他的少女扶进怀里。他仔细地看着她的眉眼,一只手轻柔地抚着她的长发,温存熟悉的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还疼吗?”
“白兰……”丹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呆地看着这张仿佛刻印在灵魂上的英俊面孔,生怕一眨眼就发现这其实是个梦。
“是我哦~”白兰俯下|身,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别怕,我来了。”
丹青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却没有哪怕一个字能够说出来。
有太多话想跟他说,可是,又好像什么都不必说了。
白兰的手指一点点拂过她的眉眼,紫罗兰色的眼睛温柔如水,他好像很开心似的,轻轻笑了起来:“说什么忘了我,明明连眼睛和头发的颜色都变得和我一样了……我的女孩儿,即使失去了记忆,你的心里却满满的都是我啊。”
白兰低下头,一手托起丹青的后颈,深深地吻上她的唇——
“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的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