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阳光暖洋洋的,丹青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就看到白兰坐在床边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丹青闭上眼蹭了蹭柔软的枕头,一只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握住他的手,因为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他而心情很好地弯起唇角:“还以为今天会一整天都看不到你,不是说有事情要做吗?”
“已经都做好了,”白兰低下头吻上她的手指,“该起床了,我的女孩儿。”
“不想起。”丹青把脸埋进被子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反正也没什么事,我想再睡一会儿。”
白兰笑眯眯地把她从被窝里挖了出来:“快起来,我们要赶不上飞机了。”
“嗯?赶飞机?”丹青抓了抓头发,疑惑地歪头看他。
“对啊,带你去度假,找一些你喜欢的地方好好休养身体,正好我也很久都没有好好放松一下了。”白兰拿过一旁的白色长裙替她换上,俯身为她整理好长长的裙摆,直起身就看到丹青沉默地看着他,他笑容不变,“嗯?怎么?不愿意?”
“当然不是,能去度假我当然很开心。”丹青扯了扯唇角,“可是家族的事情你不用管了吗?”
“所以才要偷偷溜走啊,没关系,我给桔梗留了讯息的。”白兰轻轻地将她推进浴室,“快一点,否则我们就要被发现了啊。”
“真是的,”丹青无奈地叹了口气,踮起脚在他唇角轻吻,转身跑进浴室关上门,“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浴室的门轻轻关上,丹青脸上失了笑容,眼底暗沉。
这么急着离开,是因为出了什么事了吗?
会是……那个人吗?
距离白兰告诉她关于平行世界的事情已经三个月了。三个月来,看似风平浪静,仿佛当初的那些事都只是一场梦,白兰曾经染血的唇角和惨白的脸色都只是她的幻觉而已。可是从白兰一天比一天繁忙的工作中,丹青能感觉得到这份平静下掩藏着的风雨欲来。
情况并没有像白兰在她面前展现的那样波澜不起,相反,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情况已经恶化到连白兰都会觉得棘手的地步了。
她还记得一个月前的一个晚上,白兰带她在一家意大利有名的旋转餐厅吃晚餐。席间白兰忽然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直到十五分钟后才回来,笑眯眯地告诉她忽然想起有事情没有安排好,所以刚刚去打电话给桔梗。可是在当天晚上,她在白兰的口袋里发现了染血的手帕。
可白兰不想让她知道这些。他那么努力地想要抹去一切痕迹,想要将她纳入他的羽翼下严密地保护起来,丹青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天下太平。
如今白兰这么突然地想要带她离开,丹青知道,她一直害怕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
那个人,就要来了。
她打开门,对着门外耐心等着她的年轻男人灿烂微笑:“久等了,我们走吧。”
白兰揽过她的肩膀,轻吻她的脸颊:“乖,不要担心,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用害怕。我会处理好一切,你只需要期待假期就可以了。”
“嗯,”丹青知道自己还是让他担心了,仰起头,眼神清澈,“我不怕。”
“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整整两个月,他们在俄罗斯莫斯科的红场上为路人画速写,在非洲草原上喂小狮子喝牛奶,在亚马逊丛林里冒险,在南极洲和企鹅合影。有白兰在,丹青尝试了所有疯狂到平时想都不敢想的冒险,不用担心会不会有危险。如白兰所说,她什么都不用担心,身边白发紫瞳的年轻男人永远会在危险来临前拉住她的手,将她护在他的保护范围内。
如果不是有时候,昨晚还睡在英国乡间别墅中的自己醒来已经是在迪拜的酒店中,她会以为这真的只是一场度假,而不是逃亡。
丹青有时候觉得很好笑,自己爱着的男人是一个可以把逃亡当做度假的人呢。这样想着,她又会觉得很窝心,窝心到难过。
直到有一天,他们来到中国的江南小镇。白兰租下了一个二层小楼,她坐在二楼的窗边拿着一本书细细读着,白兰在一楼准备明天要用的东西,整栋小楼都开着暖黄的灯,温馨而又舒适。
白兰忽然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二楼的楼梯旁,没等她问出口,他一把抓起桌上的钢笔打碎了二楼的灯。下一秒,丹青已经被他抱在怀里从二楼一跃而下,身后的枪声打破了小镇寂静的夜。
丹青抿了抿唇,什么都没有问,什么都没有说,紧紧地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在耳边坚定而有力地跳动。
“抱歉,我的女孩儿,”白兰低下头冲她笑了笑,“我们的假期可能要结束了。”
“没关系,”丹青抱紧他,声音很轻,“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嗯,说的也是。”白兰稳稳地抱着她穿过昏暗曲折的小巷,“你好像很喜欢这个小镇。丹青,等这件事结束,我们来这里度蜜月吧~”
丹青愣住了,她抬起头,男人的白发在月光下反射着微弱的光晕。明明是在逃命,他却依旧笑的张扬恣意,紫色的眼睛微微弯起来,里面盛满了她早已熟悉的深情和温柔。
她笑起来,灿烂而美丽:“好。”
如果我们能熬过这一劫,我愿意嫁给你,不离不弃,直至死亡把我们分离。
白兰很强,丹青一直都知道这一点,可是从未如此直观地面对他的强大和残忍。在她面前温柔体贴的年轻男人在面对敌人的时候,残酷如同地狱里的恶魔,无论是什么样的敌人,在他面前都撑不过十五秒。他微笑着收割生命,脚下踏过温热的血泊,指尖被血迹染成猩红。
“抱歉,吓到你了吧?”白兰第一次在她面前屠尽追杀的杀手时,战斗结束后站在离她三米远的地方,第一次没有走过来将她抱进怀里。鲜血自他指尖滴落,在地上的血泊中漾起一圈血色的涟漪,白兰站在满地尸体中,仿若白发的死神。
他不愿用沾着血的手碰触她。
丹青竭尽全力忍耐住呕吐的欲|望,深深地呼吸,鼻息间刺鼻无比的血腥味刺痛了她的神经。她一步一步踏过满地鲜血,踏过他满地的杀孽,伸出手将这个微笑着的男人紧紧地抱住。
血染污了丹青白色的长裙,她用尽全力地吻上白兰的唇,唇齿交缠间,她说:“我不怕这些,白兰,只要你在这里,我什么都不怕。”
所以,不要因为你手上的鲜血把我推开,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高洁。
如果他们想要伤害你,我宁可亲手染上鲜血,也要他们死。
白兰顿了顿,伸手将她紧紧地揽进怀里,低下头深深地吻她。
他们在尸山血海中,忘情地接吻。
她曾经问过白兰他们应该去哪里,白兰揽过她的肩膀,指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对她说:“那里。”
“日本?”
“彭格列曾经和我签订协议,现在,该到了他们履行诺言的时候了。”白兰笑得意味深长。
丹青很清楚,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时空法则已经开始起作用,白兰的身体正在一点点虚弱下去。虽然他总是笑眯眯地说自己没事,可是脸色已经逐渐变得苍白,解决敌人所需要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好在他们已经来到了日本,彭格列十代目据说也已经带着他的守护者们在赶来会合的路上,丹青觉得终于可以稍稍放心了。
就在当天晚上,白兰吐血昏迷,丹青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她知道,那个人已经来了。
丹青用力擦掉了眼泪,她拿起一旁的长刀站起身,挡在昏迷不醒的白兰身前,眼睛如同被逼到了极点的兽,亮得刺人。
有脚步声,正在一点点地逼近。
丹青深呼吸,努力想让自己的手停止颤抖。早在她决定要掌控言灵的时候,白兰就已经开始亲自教她格斗,可是真的手持武器,这还是第一次。
之前白兰会保护她,所以她不需要亲手拿起刀。而现在,换她来保护白兰。
手渐渐停止了颤抖,刀尖对准门的方向,丹青压低身体,刀刃在月光下反射着寒光。
门打开了,门外站着的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彭格列十代目。
丹青只觉得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下来,走投无路时绝处逢生的大悲大喜让她只觉得分外疲惫。
有着温和包容眼神的棕发青年看到拿着刀的丹青微微一愣,视线扫到她身后昏迷的白兰,眼中浮现出了然的神色。他没有贸然接近丹青,温和的笑容看起来非常可靠:“罗小姐,我是沢田纲吉。彭格列和白兰有过协议,所以你可以放心,我是来帮助你们的。”
“终于来了啊,沢田纲吉。”
没等丹青说话,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拿过了她手中的刀,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周身,丹青惊喜地回过头:“白兰!你醒了!”
“真是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需要你拿起刀来保护我。”白兰扯了扯唇角,丹青看着他的神色,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好:“白兰……”
“此地不宜久留,两位还是尽快跟我到安全的地方吧。”沢田纲吉开口打断了他们,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轻佻的声音——
“恐怕你们走不了了哦~”
沢田纲吉的额头瞬间燃起明亮的橙色火焰,丹青转过头看到一个和白兰一模一样但是明显更加成熟的男人出现在窗外,那双洁白的羽翼在他背后舒展开来,唇角的浅笑如同恶魔。
下一秒,丹青被白兰一把推进沢田纲吉怀里:“沢田纲吉,还记得我们的协议吗?”
“白兰!”
“当然。”沢田纲吉一把抓住挣扎着想要回到白兰身边的丹青,“你的要求?”
“带她走,我不在的时候,尽全力保护她!”
沢田纲吉眼中闪过一丝动容,他看着面前如同双生子一般对峙着的两个白兰杰索,犹豫了一下,沉声道:“你撑住,我很快会回来。”
“不用回来了,你不是他的对手。”白兰侧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泪流满面的丹青,“快走吧。”
“嘛,虽然我很想为这一场苦情戏鼓掌,不过还是要先告知一声,”窗外的白兰指尖燃起亮橙色的火焰,瞬间袭向他们所在的小楼,“你们,一个都走不掉了哦~”
轰然巨响,丹青被沢田纲吉护着躲开了爆炸的冲击,并没有受伤。她睁开眼睛,刚才还立于林间的独栋小楼已经被夷为平地。
白兰背后展开了同样洁白宽大的羽翼,指间的玛雷指环燃着亮橙色的大空火焰,刹那间袭向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那个人:“快走!”
已经容不得多想,沢田纲吉一把抱起丹青,迅速向郁郁葱葱的树林里掠去。
异世界的白兰看着面前明明已经虚弱无比却还在努力阻挡着他的另一个自己,微微眯起眼睛,声音轻柔:“呐,我很好奇呢。你这么拼命地想要救那个女人,是因为真的爱她,还是因为她是你翻盘唯一的机会?”
“嘛,谁知道呢?”白兰笑了笑,唇角溢出猩红的血丝,眼睛里燃着战意,轰然攻向他——
冲天巨响!
“沢田纲吉!我不走!白兰他还在那里啊!”
“抱歉。”沢田纲吉抿了抿唇,脚下却又快了几分。
丹青拼命地挣扎着向白兰的方向看去,正看到异世界的白兰从背后抓住白兰的羽翼,生生将那双洁白而美丽的翅膀扯了下来!
“不要——”
丹青声嘶力竭地尖叫,看着从半空中跌落下来浑身染血的白兰,眼睛睁大到极点,几乎要滴出血来。
那个来自异世界的恶魔远远地看着她,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邪魅而玩味的笑容。
“白兰!!!!!”
下一秒,颈后传来剧痛,丹青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