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芙院的后院处,一个穿着蓝衣小坎的一等嬷嬷仰着头走了出来,边走边缕耳边的碎发,随后又朝着自己手里唾了一口,抹了抹头顶,才将手放下。
她眼睛瞥向正看她的丫鬟,碎嘴道:“愣着作甚,闲活儿少了?”
小丫鬟听了,忙低下头做自己的事情,嘴角却是撇了撇。
她从抄手游廊穿过沁芙院的小道,这条小道狭长的很,她走了有一会,转了一个拐角,又接着往右走去,绕过凝芙院,正要继续往前走时,却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喊住了。
她转身一瞧,轻轻笑了一声:“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桂嬷嬷,大奶奶那边一切还妥当吧。”
“妥当着呢,昨儿个倒是让许嬷嬷笑话了,许嬷嬷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着,可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着呢,这唐家,谁不知道许嬷嬷的话可比大奶奶还管用呢。”桂嬷嬷虚笑着说。
许嬷嬷顿了顿道:“桂嬷嬷可是抬举我了,我不过就是个下人,哪里比得上大奶奶,桂嬷嬷快别挖苦我了。”她口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接下了这句话。
“不说这些了,看许嬷嬷的架势,是要去外院?”桂嬷嬷说着还往外瞧了一眼。
许嬷嬷应着:“嗯,回院瞧瞧我那口子。”
桂嬷嬷拍着脑门,跺了几下脚,上前轻拍着许嬷嬷的手背,道:“你说瞧我这记性,倒是忘了王管家是你那口子,我说老姐姐,听大奶奶提你儿子现在绸缎庄子做记账的?”
提起自己的儿子,许嬷嬷得意的笑了笑,她知道桂嬷嬷这会儿找她定不是那白平的唠叨几句,她见桂嬷嬷不着正事,便道:“说着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瞧瞧,哪天得了空,我亲自找你,咱们好好唠嗑唠嗑。”
同是一等的嬷嬷,一个伺候老夫人,一个伺候大奶奶,明眼人都知道谁轻谁重。
桂嬷嬷一听,见许嬷嬷作势要走,便忙又喊一句,低眉瞧了瞧四周,将荷包硬塞在许嬷嬷的手中。
许嬷嬷悄悄掂量了一下,面上一惊,有些奇怪的张了口:“桂嬷嬷这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权当是恭喜老姐姐儿子升迁了,若是我那儿子有王德一半好,那我可就宽心了。”桂嬷嬷说着说着又是暗叹一声。
听了桂嬷嬷的话,她大概明白了她是个什么意思,她将荷包又退回给了桂嬷嬷:“这怎么能要,这事顺着来就好,喜福的差事不是大奶奶安的,怎么喜福不喜大奶奶的安排?”
桂嬷嬷愣了几秒,才道:“这也不是,许嬷嬷收着就成,其他也没什么事情了,许嬷嬷快去吧,别因此耽搁了时间。”
说罢硬是将荷包塞给了许嬷嬷才转身回了凝芙院。
许嬷嬷摸着手里的荷包,塞进了衣袖口中,轻笑了一声,往垂花门走去。
她出了垂花门,便从左手边的抄手游廊走去,穿过夹道,直接入了杂院,杂院是些下人们拖家带口住的地方,许嬷嬷直接回了自己的小院,她一进门,便见自己那口子半躺在火炕上,磕着瓜子。
王管家见自己婆娘回来了,也没有起身,而是张口问:“老夫人那边怎么样。”
许嬷嬷让王管家挪了个地,自己也做上了火炕,盘着腿道:“好着呢,德子还没回来呢?”
“刚进庄子,一堆事忙着呢,你别操心这事了,好好伺候着老夫人就成。”王管家说道。
许嬷嬷轻哼一声,将袖口中的荷包抖落了出来,将里面的银子都倒在了炕上,多多少少也有二十多两,她轻笑道:“看不出桂嬷嬷出手倒是大方。”
王管家一听,立马激起了身,他拿起火炕上的碎银子说:“桂嬷嬷?伺候大奶奶的那个?”
“不是那个桂嬷嬷,还能是哪个。”许嬷嬷轻佻的说道,她又将银子放在手中掂量了番,嘴角边泛出一丝笑意。
“她有什么事?”王管家问得有些急切。
许嬷嬷只当他是一惊一乍,瞪了他一眼,这才慢悠悠的说道:“能有什么事情,不就是见咱家儿子出息了,也想拔拉拔拉她那儿子。”
王管家一听,声音不由自主的提高,拿着那些银子,比划道:“她儿子?你这婆娘是怎么了,她是大奶奶身边的人,她儿子喜福那差事不就是大奶奶办的,她若是想让她儿子好,还用得费着劲与你说,大爷管着生意,她只消与大奶奶随便一提,便就成了。这事,若是牵扯到我身上,你就等着哭吧!”
许嬷嬷听着心中一惊一惊的,她这会儿有些怕了,忙往前挪了一挪:“那你说这事怎么办。”
“能怎么办,晾着呗,反正她也是硬塞给你的,只是这往后还是少应承这些事儿,咱家又不是缺那几两银子,再说这心思也不知到底是桂嬷嬷使的,还是大奶奶使的。”王管家闭目思衬了会,才与许嬷嬷说着。
许嬷嬷才点了头,王管家又道:“新来的少爷小姐如何,老夫人怎么看?”
“你也是知道的,自老太爷去了,老夫人哪天没惦记着,你说也巧不巧,那位三小姐,竟长着一双与老太爷极为相似的眼睛,我可瞧见了,老夫人疼的很呢,知道那柳姨娘吧,老夫人竟然让她教三小姐女红,再说那柳姨娘,往前说,大奶奶也想让她教那些嫡出的小姐们的女红,可柳姨娘并不答应,就算是老夫人也强求不得,而这会老夫人提起这茬,定是看出了柳姨娘会教三小姐女红,你猜怎么着,柳姨娘还真的是应下了。”许嬷嬷说的神采飞扬,唾沫星子也落了不少。
王管家想了想,道:“既然是老夫人喜欢,那你就得好好帮衬着点,免得让其他人得了老夫人的信,对了,过几日你在老夫人面前提提,咱家的德子,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媳妇来传宗接代了,你瞅瞅老夫人是个什么意思,依我说呢,最好找个老夫人身边的机灵丫头,实在不行,那三小姐身边的倒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