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变天了(1 / 1)

三天后君世醒了,体内蛊虫已与毒囊一并排出,毒性对身体损伤很大,一时间连说话都很费力,本就缺少血色的脸更显得苍白削瘦。

身体病弱,头脑倒是很清明的,见江火守在床边,面容憔悴的模样,便知她没有好好休息。

他抬了抬手,挣扎着坐起来,看她眼下淡青色,虚弱地问:“怎么不去休息?”

江火将药碗端来,坐到床边喂他喝下,过了会儿,才淡淡道:“休息过了。”

其实没怎么休息,杨宁是看的最清楚的,这几日她一直不解衣带日夜守在床边,也没出过寝宫。杨宁劝她去休息,她的意思却是,如今她不方便出寝宫,府里的下人都是楚帝的眼线,不能让人知道她没病而是君世病了。

既然要作戏,就得做个全。

耶律南已前往郑国去请陆景凉了,郑国到楚帝,快马加鞭来回也需半个月,在此期间,不能出任何篓子。

喝完了药,她扶君世重新躺下,细心地给他掖好被角。君世仍然有些昏沉,却已经没了睡意,黑亮的双眸深深地凝望着他。这人眼睛生的极美,眼尾上调,看起来无情又多情,病弱时眼底似蒙上了水汽,有种脉脉含情的味道。

江火顿了顿手,别过脸不想再看,心里有些悲怆,问他:“为何要这么做?”

君世平静地反问她:“为什么不这么做?你是我娘子。我是你夫君。”

“可你我之间,明明只是契约……”江火有些急怒,“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君世闭上了眼,很久很久都没说话。江火以为他睡着了,转身想出去,忽然手被拉住。

她回首。

君世看着她:“我承诺过你的,要许你一世安稳,你再等等我。江火,再等等我。”

心里没来由地就慌乱了一下,江火慌忙撇开他的手,丢下一句“你好好休息”的话,便出去了。

屏风外,杨宁已等候多时。

二人的对话他都听在耳里,但身为下人,不应多管主子的私事,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递了一叠密函交给了江火。

“这是夫人您前两天叫我去查的,都在这里。”

江火拿来仔细翻了翻,上面记载着这府里16名下人的全部身家资料。她仔细确认后,将密函还给杨宁,给自己倒了杯茶,送到嘴边。

十六名下人,十六条眼线,分分秒秒都在盯着这座府邸,令他们手脚被束,不敢露出任何马脚。

这些虱子臭虫,必须除去。

杨宁从她命自己去调查这些人身家时就差不多猜到了她的心思,却不知道她要怎么做。当年君世也有过除掉这些眼线的想法,虽然不足为惧,却多少令他们行事不便。杀几个下人不算什么难事,难得是,一旦他们消失,楚帝追究起来,会沾惹到很多麻烦。就算追究不到他身上,但是楚帝还会派新的眼线过来。

源源不断,没有止境。迟早会露出马脚来。

君世只能搁浅了这个想法。

江火道:“你手里有信得过的人吗?”

“有。”

“替我找十六个身高年纪与这十六个人差不多的进府,我会安排给他们易容。记住,动作越快越好,这两天就把事情办妥,不要漏任何马脚。”她从衣服里取出一张秘方来,交给杨宁,“这东西叫化骨散,你想办法照着上面的房子把药弄来,那些人一旦被解决了,尸身全部销毁,切记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记住了。属下肯定会尽快办好。”杨宁严肃地接过了方子。

江火坐在桌边,手指拨弄着烛台上的火苗。火苗乱窜,在她瞳孔里跳跃着,她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嘴角像莲花般徐徐绽开一抹异笑,看的杨宁心里一惊,说不出的诡异感。

她说:“我这人,很好说话,人人都道我性子好,甚至说的上窝囊。杨宁,你觉得我窝囊不窝囊?”

杨宁不知她想说什么,不敢接话,沉默地低下头。

只听江火笑了一声,像是自嘲,却偏偏多了分恶毒的意味:“我是窝囊,不窝囊,也不会被你家王爷强行带回府里来。也不会任那帮杂碎爬到我头上来欺负。”忽地,她将手中茶杯狠狠往地上一砸——

茶杯顿时摔成碎片。

她厉声道:“可我记得自己从来不是什么好东西!”

明明心狠手辣才是她的本色,脑袋里全是恶毒的算计,谁待她好,她便对人好,谁要是欺了她一分,她便十倍还回来。

那远在郑国的毓钟,胡姬,这边的楚帝,李明玉,甚至包括君世——她都不能放过。

本来她重活一次,只是想换个法子活下去,不想再牵扯到从前,可他们偏偏提醒自己,你太弱了,你若一直这么弱下去,连最卑微的苟活都无法实现。

横竖都是下地狱的货色,双手早就沾满了鲜血,她还怕手里再多几颗人头吗?

她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袍,淡淡道:“杨宁,要变天了,我希望你与你家主子都能守好自己的本分。”

明明她没说什么,但是杨宁就是硬生生被她震住了,这样的气魄,哪是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该有的?

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有什么背景?他与公子真的知晓?

杨宁心生恐惧,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一句:“公子他对您……恐怕是真心。”

江火背对着他,没说什么,脚步却是一顿。

半晌,她平静道:“你放心,我不会动他。他毕竟对我有恩,我会助他。”

至于情字,最好不提,那只会叫人软弱无能,万念俱灰。

她最后还是走上了那条路,一条无可避免的路。

已经踏上了路途,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只有一点,她会牢牢记住,她不会再愚蠢,将所有的一切都交付与对方,她要计算好一切,在最好的时间,功成身退。倘若到时候对方不给自己活路,那她就只好走上最后的路途。

当年,陆景凉的那句话一直回荡在她耳边。

他对自己说:“将军,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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