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润武压根就瞧不起喻晋阳,他带有捉弄的意味又说道:“咱这些人,就你在外闯荡的多,见识广,脸皮厚,小嘴又会说,在人跟前,能当爷爷,又能当孙子。说句不好听的,死驴也能叫你说活了,你就别瞎客气,这活你就接了吧,大伙说,行不行啊?”
“行行、太行了,晋阳干最合适,咱就这么定了,要是把事办好了,不会叫你吃亏,大伙儿凑份子,请你喝酒吃肉。这下可好了有晋阳出头就不用咱再操心啦,哈哈哈。”大家都诚心的推举喻晋阳担起卖沙石的差事。
孙润武脸上还是挂着坏笑,心里想:我叫你这小晋阳揽事,办好了,那是你应该,大伙儿说不准还能领你个情,办不好,看不把你吃了,我就不信,大伙把材料员围住,人家都不搭理,就你能,还能的上天了,等着瞧吧,有你把事办砸脸掉地上摔八瓣的时候。
晋阳看大家那期待的眼神,又这么信任自己,心里暖烘烘的。他知道,沙石出手是个难缠的差事,不免心里有点儿底气不足。甩眼看到孙润武脸上的坏笑,激起他好胜的脾性,暗自发誓,我一定要把大家的事办好,气死你这坏种。
他受到刺激,要强的挺起胸,信誓旦旦的仰脖说道:“好,既然大伙这么看重我,我也就不推辞了,在这里,我给你们保证,我要是不把咱们挖出的沙石卖出去,就把我的头取下来,给大伙夜里当尿壶。”
还没等晋阳把话说完,曲延寿忙说:“晋阳老弟,话说重了,俺这些人也不是纯傻,看的出来你是一心为了大伙,大家的事你揽过去,真是难为你了。俺这些人都知道,这不是个好办的事,咱们都是绑在一起的蚂蚱,只要你放心大胆的干,尽力就行了,有事大家担着。”
喻晋阳知道自己的肩上,担着好几张吃饭的嘴,这些人怎样才能挣更多的钱,才能心满意足的捎回去养家糊口,嗨,责任重大,来不得他一点不尽力。
这时的他,看着在沙坑里挖沙石,可一会儿一抬头,焦急的瞅着材料员来了没有,大家的事托付给他,哪敢不放在心上,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打鼓,就怕把事办秃噜不好交代。
“晋阳,来了来了,材料员来了,就看你的了,加油啊。”不知谁先看见了,大伙都跟着喊起来。
晋阳抬头看到材料员往他们这边连看都不看一眼,推着自行车撇开他们,直奔其他沙石点儿去了。
急的喻晋阳‘嗖嗖’几步蹦出沙坑,跑到材料员跟前,一把抓住自行车,气喘着说:“张科长,你这风里来雨里去,起早带黑的,可真够辛苦的了,来来,到我那喝点茶歇会儿,哎,听你口音像是东北的,你这也是响应国家号召,千里迢迢支边来了吧?”
“哎哎,我说你这人,张口就喊我科长,叫俺科长听见了,好像我在抢他的位置呢。你猜对了,我是东北的,不是我响应号召来青海,是跟着单位随迁的,你有什么事就说,不用东拉西扯的套近乎,说吧,我还忙着呢。”材料员老张推开晋阳抓住车子的手,不耐烦的对他说道。
“张哥,你是大连的?哎呀妈呀,我也是从东北来的,咱俩还是半个老乡呢,我老家是胶东,常说人不亲水亲,水不亲土还亲呢,你看你要是有出力气的活就喊一声,咱这有人,保证给你办利索了。你问我有么事,嘿嘿,没有没有,你忙你的,忙你的。”晋阳说完,一脸堆笑的看了老张一眼。
这时喻晋阳从身后拿出个饭盒,又笑着说道:“张哥,这是俺弄了几条青海湟鱼,自己按着老家的手法做的,尝尝,要是好吃,我每天给你做几条,我也没啥意思,就是觉得咱是老乡,都是大老远的从东北到这荒凉的西北来,想亲近亲近,互相也有个照应。你要是不嫌弃,我就把你这个哥认下了,谁要是敢不拿正眼看你,咱这些兄弟们伸胳膊撸腿的收拾他,就是你在单位里,有人对你不客气,你又不好出面,有我这个兄弟呀,管叫他......。”
不等晋阳把话说下去,老张忙摆手说道:“停、停下,兄弟别再说了,我可不敢招惹你们,要是你们给我弄出点事来,我看你这不是来跟我亲近,是要来砸我的饭碗。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找我没事吗?那好,我那边还忙着呢,我可要走了。”老张说着,推车就要走。
晋阳哪能放过这机会,听老张这话里有话,觉得有门儿,忙用手往自己那边堆着的沙石一指,笑着说:“哥,你看俺那......。”
老张伸手叫晋阳打住,不要再说了,心想,这小子看起来是在跟我套近乎,有正事不说,可话里软里带着硬,连说带吓唬,叫你还觉不出他在逼你。明明是在求我收他们的沙石,可嘴里就是不挑明,还引你上钩问他有什么事。嗨嗨,这年轻人水深,是个人物,不能小瞧,保不准以后还真能成点事。这世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能说谁以后就用不到谁?
老张想到这,脸上不免露出笑容,呵呵的笑着说:“老弟,你就是不说,我这几天也要到你们那收沙石,看把你急的,回去等着吧,明天我就过去,把你那点沙石全收了。
晋阳一听材料员老张还没等把求他的事说明白,沙石的事就解决了,高兴的他把饭盒硬塞进老张自行车手把上的提包里,跳着脚抓住老张的手,嘴里不知说么好,一个劲的喊着:“哥,太谢谢你了,哥,你就是我的亲哥,我以后什么事都听你的,哥,嘿嘿嘿。”
“快松开,你把我的手都抓疼了,看你那傻样,快回去筛你的沙子去吧,去、,去吧,哈哈哈。”老张心里突然感觉到,对这年轻人有一种不解的亲近感。
这边的乡亲看那材料员刚开始的时候,对晋阳不理不睬的,都说没戏,这事说不准叫喻晋阳办砸了。
孙润武甩掉手里的铁锨,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道:“他妈的,就凭他那点熊本事,要是这事叫他办成了,天上也能掉馅饼,这下可好,小丑跳梁,露屁眼了。”
晋阳有了老张说的那个‘明天’,心里踏实了,控制不住的边往回跑边喊;“兄弟们,妥了,沙石脱手了,张哥说明天就把咱的沙石全拉走,再不用发愁了,大伙拼命的干吧,晚上咱们好好的喝上一壶乐快乐快,好不好?”大家都喊着‘好好’,高兴地跑到晋阳跟前,说不出心里的痛快。
这时的孙润武撇着嘴,独自蹲在沙坑里,不服的嘟囔道:“瞎猫子碰了个死老鼠,算你小子赶上点儿了,有么了不起的,还张哥张哥的,真是小人得志,连屁都夹不住了,哼哼,等哪天老子给你露一手,吓死你。”
晋阳把这事办成,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就等着明天张哥来收沙石。
第二天,材料员张璞带来公司的两辆卡车,叫上喻晋阳,把他们筛出的细沙、中沙和粗沙,小石子、中石子和普通石子,全部量方记数。
晋阳几人心里高兴的直蹦高,拉着张璞的手,千恩万谢,不知该说什么好,乡亲们发自内心的热情,弄得张璞都不好意思。
张璞从提包里拿出算盘,蹲在地上,不太熟练的一个珠子一个珠子的拨拉,仔细的核算晋阳他们的沙石,半天出不来个数。
孙润学看在眼里,赶紧搬来块石头,脱下身上的外衣,垫在石头上,推到材料员的跟前,招呼着:“来来,张材料员,你坐,坐下来算,嘿嘿,真是多亏你了,谢谢啊。”
张璞头也没抬,一腚坐在石头上,边算边说:“都不要老是谢谢、谢谢的,要谢,你们就谢喻晋阳吧,不是他这张巧嘴利牙,哼,别的我就不多说了,你们都放心的忙去吧,有喻晋阳一人陪着我就行了,不会给你们少算的,去吧去吧,赶紧招呼着司机师傅装车,这才是你们的正事。”
听材料员这么一说,大家都散开忙活去了,孙润武看自己想套近乎,可这姓张的连眼皮子都不抬,心里咒骂着:你算什么玩意儿,不识抬举的东西,狗眼看人低,你牛个球。
晋阳蹲在老张跟前,看着他一会儿拨拉算盘,一会儿在本子上记数,跃跃欲试的想帮他一把,又不敢太随意,怕伤着材料员的自尊,可看他那吃力又别扭的样子,晋阳实在忍不住,试探着陪着小心说:“哥,你看我试着给你算,你记数好不好,这样你也轻松点。”
张璞抬眼看了一下喻晋阳,不太信任的说:“喻老弟,你是上识字班扫过盲?还是上过几年学,怎么还会打算盘?不会吧?”说完,又摇了摇头。
喻晋阳心诚的说:“哥,咱弟兄俩我说实在的,你可别说我特意的卖弄自己,我是小学六年级毕业,后来又跟着帐房学了几年徒,没事儿师傅就逼着我练算盘,自吹点儿,我写写算算还凑合,哥,我把自己的底儿都抖出来了,你可别笑话我,嘿嘿。”
“好小子,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小秀才,行,以后肯定有出息,将来发达了,你可不要忘了你这个烂哥哥啊,好吧,我念数,你拨拉算盘,来,咱这就开始。”张璞笑着把算盘递给了晋阳。
喻晋阳接过算盘,对张璞笑了笑,把算盘斜着上下抖了两下,上下珠分开,一手托着算盘,另一只手半悬在算盘上方,笑眼盯着张璞,等他念数。
张璞一看晋阳这架势,知道这小子是个算账老手,不免笑眯眯的点点头,伸出大拇指,赞许的嘴里连‘啧啧’几声。开始慢慢的念数,看晋阳等他数念完,算盘的结果也出来了。
后来张璞把数字越念越快,晋阳手下的算盘珠子,就像锅里的爆豆,噼里啪啦的脆响。
每组的沙石结果都出来了,张璞看着晋阳说:“你算盘打得这么快,算出的数准不准啊,用不用再来一遍?”
晋阳笑着说:“哥,我以前算盘打数都是一遍过,很少有错,这样吧,为了保险,咱再来一遍?”
张璞也是对晋阳的算盘功夫有点不放心,接话说道:“老弟,我是怕呀,要是算多了还好说,你们沾点便宜,要是算少了,这可是你们的血汗,那你们不是就亏了吗?反正今天我的事不多,咱就再来一遍,你说呢?”
晋阳清楚,张璞对他算的数字,心里不踏实,又不好明说,那好吧,就再来一遍。
一阵算盘响,随着算珠嘎然而止,前后算出的数字一致。
一边的孙润武瘪嘴低声咕哝一句“臭卖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