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还有力气吩咐交待相关事项,尽管云兮亦是感受到刚才进来的人中都是冷硬刚毅之辈,她暗下猜测,应该是军队里的将军,有要事向他启禀吧!
云兮直接钭微沉的药碗递到拓跋宁烨身边,只见他缓缓伸手右手接过,可是他那受伤的手臂牵连,他甚至无法平稳的端好碗,无奈,云兮浅浅叹息一声,随即便接过药碗,认命的将药碗递到他面前。
他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大口大口喝着云兮喂给他的粘稠药汁。
云兮起身,端起半杯温水,待他漱口过后,刚准备放下茶杯,手腕却是被拓跋宁烨猛然锁紧。
“云儿……请,请听我解释好吗?”
云兮这次也不推辞,徐徐转过身来,扬唇道:“好啊!”
拓跋宁烨一时间没有料到云兮竟然肯给他这个解释的机会,一时间,整个人有些发怔。
云兮顿时怒不可遏,粉唇微抿,随即道:“既然你无话可说,那就放开我!”
拓跋宁烨这才意识到,就在刚才,他竟然像个傻子般握着她,却是什么都没说,见云兮生气了,他连忙解释道:“那件事,不是我有意想要隐瞒你的!”
他不提那件事还好,一提,云兮那好不容易被压下的怒火再次升腾起来,她猛然甩开他的手,愤愤不平道:“哦?既然不是有意,那曾经有那么多的机会,让你表白身份,可是你为什么选择了继续欺骗我?你这不是在一而再再而三的耍我吗?”
“我,我……”拓跋宁烨一时语塞。
云兮还没有等到拓跋宁烨找到合适的借口便继续道:“当初在山贼窝里,你救了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拓跋宁烨?难道说,你扮作另外一个男人,接近我,觉得很有趣吗?还是说,你只是想要琅轩,却害怕我不肯交给你?”
那一刹那,云兮将心底积压多时的疑惑与愤怒均是如倒豆子般倒出来。
拓跋宁烨只能沉默,他抬眸,凝视着云兮,可是他的脸颊上,眼底满满的都是愧疚、不安与心疼。
云兮倏然觉得异常委屈,没有由来的就想掉眼泪,可是猛然想起拓跋宁烨就在她面前,她倔强的仰起头,忍住滚烫的眼泪不流,可是那孱弱的双肩,却因为过度隐忍不断的颤抖着。
“云儿……是我不好!”拓跋宁烨猛然出声道,“我当初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拓跋宁烨见云兮没有打断他的话,便继续道:“当初你是不是第一次在竹苑后的温泉中见到我?”
云兮暗暗调整呼吸,轻轻点头。
她脑海中倏然浮现出两人初次在竹苑后的温泉中相遇的场景,他正赤身在清澈泉水之中,她依稀记得,当他那半张脸转过来时,那种小鹿乱撞的悸动感觉。
“那……你是不是还画了我的像?”拓跋宁烨尽管身受重伤,可是他恢复得极好,可是休息还是不够,此时的他面容微微惨白,气息隐约不稳。
他不提,云兮早已忘了,可是他现在提起,云兮却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心头顿时盈满一阵羞赧,“对,我的确是画了你的像,我还记得,你当初说我不守妇道,狠狠的羞辱了我,你是不是存心想把我玩死?”
“云儿……我……”拓跋宁烨轩眉紧锁,眼底闪过片刻犹豫,却又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下去。
“你怎么?你别告诉我,你压根不认识画中的人!”云兮娥眉微蹙,倘若拓跋宁烨敢说半个‘是’字,她只能说,他演技太好!
云兮的话刚说完,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而拓跋宁烨压根不知道她心底在想些什么,可是他知道,不管她说什么,都是对的。
他缓缓低下头,眸眼间泛过一抹不好意思,云兮望见他不好意思的模样,顿时笑出声来,“拓跋宁烨你千万别给我打马虎眼,这个世界上,谁会不认识自己?哈哈哈哈……”
拓跋宁烨剑眉锁紧,下一刻,竟是激动的坐起身来,“我真的没有骗你,我当时——咳咳——我当时真的没有认——咳咳——”
因为过度用力,拓跋宁烨牵动了伤口,顿时痛得咳嗽出声。
云兮清丽的眸眼中顿时泛过一抹慌张,眼见着那抹殷红从白纱布中沁出来,她连忙上前为他抚过脱口,平息不稳的气息,可是当她的玉手刚覆上,便被他死死握进手中。
可是拓跋宁烨这一咳,竟是连忙不止,云兮眼见他的脸色越来越差,就连嘴角也沁出了些许血丝,顿时着急起来,她顿时向门外大叫出声:“吴庸!吴庸!”
此时,一直躲在门外偷听的众人之一吴庸顿时应声,“怎么了?”
他们刚才就觉察到情况有些不对劲了。
当吴庸见拓跋宁烨此番激动模样,亦是一惊,他顿时让云兮将拓跋宁烨的身体放平,随即点住他身体的几处穴道,最后施针镇住体内不安的游走真气。
经过一番折腾,拓跋宁烨好不容易才停止了咳嗽,静观片刻,吴庸才抽出银针,候在一旁的云兮顿时懊恼不已。
她不明白自己今天是怎么了,之前因为口不择言,气走了夜华,可现在,她明知道拓跋宁烨身受重伤,好不容易才清醒过来,可是她又刺激得他不得安生。
此时此刻,她真的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巴掌。
吴庸没有忽略一旁自责不已的云兮,眸光微闪,“宁王妃勿自责,宁王爷之所以会吐血,是因为他受了伤,他的情绪不能太过激动,否则便会导致体内的真气逆行!”
云兮微愣,“他怎么会受内伤,他不是只中了毒箭吗?”
黑菊眼底泛过一道精光,连忙道:“王妃,难道您忘了之前为了救您,王爷就被秘道中的石块砸道了,再后来,王爷又被毒箭击中,现在——”
“黑菊,住嘴!”黑菊的话还未说完,便只听得一阵冷声高呵,拓跋宁烨眼底泛过一抹隐怒,黑菊见王爷不高兴了,只得不甘的闭上嘴。
云兮却是猛然想起之前两人在秘道中逃离时,上面的砖石的确不断向下砸,再后来,进入蛇窟之后,他亦是跟着跳了下来,为她做了人肉垫子。
那也正是她没有半点闪失的原因!
本来那个时候,她便误以为他死去了,那一刹那,她压根听不见他的呼吸,她便以为他——
可后来,黑菊说他没事,只是短暂昏迷了,她也相信了,可是她猛然想起黑菊眼底泛过的那抹犹豫时,她顿时明白,那个时候,黑菊怕她担心,才隐瞒了拓跋宁烨的伤势。
眨了眨眼,她真傻,其实想想就知道了,那个时候,他从高处摔落,手臂又受了重伤,倘若只有他一人,依他的武功,逃离或许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再走加上她这个拖油瓶,或许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事了!
她真是太傻了!
那个时候,她为什么会相信,他没事的鬼话!
收敛眸光,云兮心头一阵绞痛,双眸泛过一抹水雾,十指交缠,她心底满满的都是自责。
自从她记起前世的经历后,有时候,她甚至分不清哪些是她的,哪些又是宓姬的!
吴庸掏出一个白色药瓶,随即交待云兮,各隔一个时辰,便替拓跋宁烨喂食一颗,特别交待云兮,万万不可再刺激他了!
随后黑菊和吴庸便走出卧室,云兮握紧手中的药瓶,拓跋宁烨强撑着身子,试图坐起,他深情的凝视着云兮,“云儿,你,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有意想骗你!”
注意到他脸颊上毫无血色,云兮连连点头,“我相信你,我真的相信你,你别再用力说话了!”
拓跋宁烨的眸光落在云兮紧握着他的玉手上,“不……这一次,我一定要说清楚!”
拓跋宁烨沉声,暗暗调整呼吸,沉声道:“当初,我的脸被毁容之后,便一直戴着面具,可是这些年来,我都从未在有亮光的地方取下过面具,自然无从得知自己的面容,说实话……我压根就不记得自己的脸到底长什么样了。”
云兮微怔,眼底闪过一抹惊讶,拓跋宁烨继续道:“那天晚上,在竹苑后,我本想取下面具,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到底如何,可是还不等我取下面具,便听到一阵水声响起,我不想被人看到脸上的不堪,所以,才没有追究到底是谁擅闯王府重地!”
他说了太多的话,顿时气息有些不稳,云兮娥眉紧蹙,那一刻,她竟是说不出,她心底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拓跋宁烨停顿片刻,继续道:“当翌日我来到书房,正巧看到你夹在书页里的那张画像,那一刻,我真的不知道画像上的人本就是我,所以我才会大发雷霆,我的脸一直存活在黑暗中,连自己都不记得面孔到底是哪幅模样,我知道,以前都是我做得太过分了,但是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想要骗你!”
云兮纤长的睫毛轻颤,她猛然用力摇头,回握住他的大掌,“我信!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