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兮这才松了口气,这个大哥还真是奇怪,一会对她温柔如水,一会又抵住她的喉管,恨不得至她于死地。
躲在梁柱上,漆黑的瞳眸,静静地注视着屋内动静,可当视线落在云兮身上时,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木门被人轻轻推开,水儿灰着脸,满脸疲倦。
“小姐,我回来了……”
消沉的声音,似乎有些怨气,当着她的面,却又不好发作。
“发生什么事了?”云兮关切地问。
水儿连忙扯出一抹笑容,将身后空空如也的托盘往后一藏,“没,没事……”
这小丫鬟明明嘴上说没事,可那眼中不断打转的泪花,却让云兮心揪。
肯定有事!
“水儿,我想喝水……”
水儿刚想拿杯子倒水,手中的水杯应声落地,水儿怕小姐看到自己手背上的青紫,立刻将手背到身后。
可云兮还是眼尖地看到了。
“小姐……都怪水儿愚笨,不小心打碎了茶杯……”现在可好,不仅没有讨到食物,连喝水用的茶杯也被自己打碎了。
“水儿?”
一道黑影倏然降落,从黑暗中现身的沈雨尘,片刻错愕,水儿是沈家的丫鬟,尽管他常年不在沈家,却也不会错认的!
他倏然想起疯癫和尚的话,莫非,冲喜真的会将云儿不成熟的心智治好?
云儿……找到了命中的引?
“少,少爷!”水儿一见是自家少爷,立刻欣喜不已,“少爷,这下好了!”
云兮双眼微眯。
“水儿肯请少爷,快为小姐治伤吧!”水儿明白,小姐身上的伤很重,而她只有炼气二层,她的治疗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小姐现在肯定痛得不行了!
小姐一直处处为他人着想,可就是这样一个善良女子,却被宁王府的人,欺负到这般如此田地!
云兮一听,轻锁的眉头放松,看来,这丫头,是为了她。
本想起身,无奈身体一软,嘤咛出声,冒出一身冷汗。
可恶!
差点就忘了,自己才受过剔筋错骨之重,身体压根不能活动自如。
沈雨尘本以为,云儿只是受了点皮外伤,紧张上前,食指中指搭在纤细命脉上,感受着那乱成一团的脉像,剑眉紧蹙。
不曾想到,云儿竟受剔筋错骨之痛!
作为炼气门人,这是怎样的惨状!
额头上隐隐沁出一层冷汗,汹涌怒火,几乎将这座简陋的小破屋掀个粉碎。
没想到,拓跋宁烨,居然暴戾到如此地步,竟然生生地剔断了云儿的七经六脉,折断了云儿的大关节!
接骨之痛,都是多少人承受不了!
剔筋错骨,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疼痛,他的云儿,承受得了吗?
唇嗫嚅不已,搭在云兮经脉上的指尖,狠狠颤抖。
虎毒尚不食子,爹和漪儿也太狠心了!
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沈雨尘才将胸口那抹郁结之气咽下,双手紧握成拳,“云儿别怕,大哥带你离开!”
说着,就要将云兮从破旧的稻草堆上抱起,他实在不忍看到云儿在这里吃苦受罪!
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一定要带云儿离开!
云兮睁开沉重的眼,听到沈雨尘要带她离开,顿时大喜,可还没等她及时开口答应,就被水儿打断,“少爷,不行啊!小姐要是走了!王爷一定不会放过沈家!”
云兮娥眉轻蹙,沈家的人,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既然他们不义在先,也别怪她不仁。
莫非,她都被沈家当作弃子扔掉,她还要救沈家?
沈雨尘听到水儿的话,如临大乱,颤抖地踉跄后退,对上云兮满是期盼的清澈目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受到懦弱,无奈。
作为沈家少主,他断然不可能置全家上下数百口人的性命于不顾!
本来,爹让云儿代嫁,就已经犯了天家的大忌,若再带走云儿,只怕要将沈家满门性命搭上都不够!
“大哥……”
云兮心底着急,却又不敢催促。
沈雨尘狠下心,别过脸,不敢去看云兮的眼,“云儿……对不起……”
他果然还是放不下沈家!
云兮原本闪闪发光的眸子,慢慢变得黯淡无光,轻咬下唇,原本以为,在冷漠的沈家,还要一个真心待她的大哥,可在大局面前,再好的哥哥,也不会用一家人的性命来冒险。
沈雨尘心想,现在云儿一定恨透了自己的无能,心底涌现出浓浓愧疚,他细细打量着云兮的伤痕累累,强压着心头的心酸和痛楚,废了好一番功夫,为她接筋接骨,再让水儿替她涂上最上等的金创药。
目光不经意落到床头那枚宠物蛋上,心下一惊,“这蛋……”
水儿连忙道:“少爷,看来小姐真的好了,这枚宠物蛋虽小,却也是小姐亲手结印召唤的!”
闻言,沈雨尘落在云兮身上的目光中,多了一抹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
柔和的男声,让人沉醉不已:“看来,云儿一直都没有怠慢大哥布置的功课,这根银链,送给你。”
一股真气缓缓注入银链之中,下一刻,那枚泛着浅浅荧光的宠物蛋竟腾空而起,与银链合为一体,串到云兮修长细腻的脖颈上。
将多余的金创药递到水儿,沈雨尘坚定道:“云儿,不要担心,我与国师大人饶有交情,希望宁王爷能够看上国师大人的面子上,护你周全。”
浅浅叹息,在破旧屋子里回响,沈雨尘向水儿简单交待几句,离开时,流连不已的目光,久久徜徉在云兮身上,王府内响起三更声,他才消失在黑夜中——
感受到脖颈边的微凉,云兮目光微沉。
宁王府暖玉殿。
月西沉,夜微凉。
明明是羡煞神仙,举案齐眉的新婚大殿,却显得有些冷清。
前几日来自四方的贵客,已不知去了何方,万籁无声。
暖玉殿外,摇曳的树影,斑驳陆离,树影之中,一道几乎与之融为一体的修长身形迈步向前,站在紫檀门边,轻轻敲下,下一刻,推门而入。
沉稳的步伐,倾泻一地月光,在月亮无法企及的地方,漆黑一片,曲墨眉头微蹙,拿出火折子,轻轻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