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刚停在华公馆的门前,穆晓晨就感到到气氛跟平时不一样了。
王管家平时可不会一听到华雪城的车子驶近,就出门想迎的。
整个华公馆,院门口两个佣人,进户门前又是两个佣人,车库边还专有保镖等着泊车,完全就是严阵以待着什么。
穆晓晨的心一瞬间就高高悬了起来,扑通扑通地像是要跳出胸膛。
华雪城执住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没事的,爷爷就是吓唬你呢。”
只要他不改变主意,没有人能够阻止穆晓晨嫁给他。
他并不是必须依附着华家才能够风光体面的纨绔阔少,而是一株自己就能顶天立地经历风雨的大树,就算离开了森林,也能够枝繁叶茂;就算被人筏倒,也有大展其才的地方。
穆晓晨硬着头皮下车,跟在华雪城的身后走进大门。
从来没有哪一次,她走进华家,会是这样的战战兢兢,心惊肉跳的。
一路上佣人像哑了似的,都没有人跟他们两个打声招呼,个个默默无语地做事。
在这样的压力下,穆晓晨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木偶娃娃,任由着佣人拿来家居鞋子替她换上,跟着华雪城跨进客厅的门。
房间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老爷子居然不在。
华雪城感觉到她手心里的湿意,转头轻声说:“应该在二楼偏厅。”
穆晓晨感受到他目光里的安抚之意,撑起一个微笑,点点头,随他一道上楼。
老爷子坐在沙发里,居然很闲似的在看报纸。
这一幕闯入眼帘的时候,穆晓晨简直怀疑那张报纸上,就报道了自己那倒霉催的破事儿!
华雪城捏了捏她的手指,两人一起开口:“爷爷(华爷爷)。”
老爷子这才抬起头,他慢悠悠地放下报纸,目光灼灼地看着华雪城:“这件事,你早都知道了对不对?”
华雪城知道,自己急着把结婚重新提上议程的事情,此时完全暴露了他是因为担忧事发。
可是,如果他不承认,说不知道还有视频这档子事,就代表着穆晓晨蓄意隐瞒,那她就更难过关了。
华雪城耸耸肩,以蛮不在乎的态度说:“知道。爷爷,这都什么年代了,晓晨是被下了药,又不是出于本心。”
老爷子突然一跃站起,与此同时,居然抓起了茶几上一本书,朝华雪城的脸上直砸了过来。
他都这么大年纪了,真心想不到动作还能这么敏捷准确,华雪城只来得及偏了偏头,肩膀还是被砸个正着。
老爷子横眉冷目:“你有没有替华家想一想?!”
他丢得是自己一个人的人吗?
那丢得是整个华家的人!
未来华少夫人跟别人亲热的视频,都在网上流传了起来,是怎样的奇耻大辱啊!
华雪城却丝毫没有受到老爷子的情绪影响,他放开穆晓晨的手,过去拉着他的胳膊,想让老人家消消气重新坐回沙发里去:“爷爷,发这么大的火干什么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晓晨当时是被人下了迷药,这件事,是宴文丽主使,我前几天抓着她的时候,她就招了,处心积虑的,拍了很多引人误会的照片,还想对晓晨再下一回药制造点什么一起公布呢……”华雪城说得云淡风轻,似乎根本就不是什么事儿:“说起来还是我招惹出来的,晓晨只不过代我受过罢了。”
他这么一说,老爷子登时有种有气没地方撒的感觉。
敢情这事儿怨不得穆晓晨,倒是华雪城的错。
穆晓晨只不过是个无辜的、被牵连的受害者。
既然是华雪城作下的孽,自然该由华家承担着。
老爷子心下也明白,他这孙子的口才,那是死的也能说成活的,他都不是对手。
越是觉得不是事情发力,是华雪城能言善辩之功,他就越是憋得慌。
华雪城见状拍拍老爷子的背给他顺气儿,嘴里说:“爷爷也别生气,这事情我不是处理着呢吗?所有参与进去的,宴文丽啊、刘成飞啊、张悦秘书什么的,统统都被我收拾了,只不过我这发现的太晚了,晓晨单纯,到底还是着了她们一道,现在被公布了这样的视频,就是为了报复我们呢,如果我连这点心理承受能力都没有,跟晓晨生了嫌隙,那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你……”老爷子简直无话可说。
从他掌握的事实来看,华雪城也没说什么谎话啊,可怎么事情就硬生生转了个画风?
穆晓晨在旁边默默地给华雪城点了三十二个赞,心想这人的舌头怎么这么历害呢?
是不是历史书上说的纵横家,就是有他这种特殊技能的?
啥也不用做,就靠一张嘴,硬生生能把人给忽悠得不知道东西南北,直把他说得当成事实和真理。
那边,华雪城已经开始总结陈词:“爷爷你也别担心,就对你孙子这么没信心?我会把事情压住的,这是你手眼灵通,否则没人会知道这件事的,就有个别知道的,也没那个胆子敢对外吭一声儿。”
老爷子终于被华雪城又是说又是按,给送回了沙发里。
华雪城冲穆晓晨挤挤眼睛,穆晓晨立即上前可怜兮兮地道歉:“华爷爷,对不起,我也没有想到自己一时不察,就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以后做什么,我都会小心再小心的。”
老爷子看看她,却还是说:“你回去吧,这件事不论是谁的错,就算是华家欠了你,我们会好好补偿你的。”
这言下之意,但你想进华家的门,已经不可能了。
你,已经失去了那个资格。
穆晓晨还没有来得及答话,华雪城已经从旁说:“爷爷!您一定要对我这么残忍吗?”
他不说对穆晓晨残忍,只说自己。
老爷子瞪他,但眼神里,更多的却是无奈。
“我对晓晨,是真心的,这辈子我就动过两回心,爷爷,你忍心让我动一次伤一次吗?”
倪若若,他与她是阴阳永隔,任何人都没有本事成全他们,所以,他只能独自神伤。
整整十年。
十年后,穆晓晨尽管沾染了污点,人却还好好地,可以陪在他身边啊。
她是一颗能够照亮他余生的夜明珠,华家难道要因为明珠身上一点瑕疵,就让他永坠暗夜吗?
老爷子像是吞了根鱼刺梗在喉头,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这口气,是怎么都顺不下来。
华雪城继续说:“爷爷,说到底是我无能,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女人,才会让她被奸人所害,我补偿她还来不及,怎么能还把过错往她身上推,转而去怪罪她呢?”
老爷子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穆晓晨则在旁边汗下。
--他这说得,连她都觉得自己似乎能把腰杆给挺起来了呢。
她有什么错呢?
宴文丽这么处心积虑地害她,不就是想破坏她跟华雪城?
不就是觉得她宴文丽得不到的男人,她也不配得到?
不过穆晓晨刚抬起头,老爷子的目光就像带着十万伏高压向她盖了过来,她瞬间就有喘不过气的感觉,连忙又低下了头。
老爷子开口:“晓晨,你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
“啊?”穆晓晨是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装傻。
她要是回答是,那也太没心没肺,不把华家当回事儿了。
不管事情起因如何,她没防备坏人中了计,害自己和华家一起蒙羞,总是事实。
可是回答不是,那老爷子下一句,要是问你错在哪里,她该怎么办?
招自己的错处,那华雪城这一大通奇谈怪论,不就被她给推翻无法生效了?
她现在最好的反应,就是没反应过来,等华雪城救场。
果然,华雪城不负所望,拉住了老爷子:“爷爷!你就别为难她了,她要能是宴文丽的对手,早把穆家给撑起来了。”
宴文丽的人品暂且不论,那能力的确是女孩子里面一等一的,不论是做事,还是处人。
唯一可惜的是她心思总不花在明处,尽动些暗动作。
老爷子给逼得没办法,开口抱怨了起来:“爷爷老了,管不得事了,你们一个一个,都可以不用把我放在眼里了!”
华雪城连忙道歉:“哪儿能呢!我说实话你可别骂我,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大家的观念早变了,虽然说晓晨上了当受了骗,可是她的心是在我身上的,我才不怕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呢,这费这么大力气要把事情给压住,还不是怕爷爷您血压升高?”
说到这里,他连忙转移话题:“爷爷,你让晓晨先上楼休息会儿吧,她爸爸今天突发脑溢血,还在医院里躺着没醒过来呢,我们这刚从医院里出来。”
老一辈比年轻人更注重传统孝道,很是有些“愚”孝思想,所以,在他看来,不管穆威有多对不起王烟和穆晓晨,现在病成这样,晓晨伤心难过,那是正常反应。
老爷子显然也知道这个事情,皱了皱眉头,对穆晓晨说:“你也别想太多,总会好起来的。”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事情的走向,还是穆威的病情。
但不管怎么说,老人家这是句软话啊,他重新关心起穆晓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