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穆晓晨的沉默,华雪城的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
就好像是夕阳西下,慢慢地把阳光从地平线带走。
她的沉默,也把他生命中的阳光,一点一点地带走了。
以至于眼前能看到,越来越多都是漆黑的绝望。
既然等她的选择,是得不到自己要的结果了,那么,他就用他自己的方式,来维系住两个人的缘份!
华雪城脸上,缓缓浮出一个冷漠至极的笑意,他轻轻地问:“穆晓晨,你有没有想过,你跟穆家所有人,都已经撕破脸了?”
穆晓晨正在纠结,听他这么说,连忙抬起头来。
华雪城盯着她的眼睛:“现在的情况是穆威只能向你妥协,我们订婚的当天,不管他情不情愿,都会把你和王姨该得的一切交割清楚。”
说到这里,他顿住:“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订婚取消了呢?”
穆晓晨忽然打了个寒颤。
华雪城的出手,已经让她和穆威的关系推至水火不容的境地,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如果华雪城忽然收手,穆威会绝情到什么地步,她简直不敢想象!
现在穆威都能把她的生活费、母亲的治疗费给停掉,要是无所顾忌,那还了得?
除此之外,还有穆阳和穆云。
那哪里还有她、母亲和外婆的活路!
穆晓晨看着他,忽然想到以前他教导自己时的说法:生活就像是下棋,一个高明的棋手落子之前,就要把所有的后招都想清楚。
他无疑是一个高明的棋手,步步算无遗策,一切尽在掌握。
对上威远,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这个地步的。
他早就想到有一天,她会看出来他只把她当成替身了吧?
所以,应对措施,也是早就做下了的!
穆晓晨惨然一笑:“……我输了。”
说完,她又自嘲地说:“也对,我这才跟你学了多久啊,又怎么可能是老师的对手呢?”
华雪城伸手去握穆晓晨的手,“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在一起,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呢?”
嘴里这么说得浑不在意,心下却只觉得一阵一阵地悲凉。
他居然要用尽了手段,靠威胁才能把她留下来。
穆晓晨僵着身子没有动弹,任他把自己的手握住,轻轻地抚摸。
从来没有哪一次,这个男人的碰触,让她觉得这么可怕。
他的手微微有些凉,却又带着些湿意,这触感,让她觉得像是碰到了冷血动物滑腻微凉的皮肤,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华雪城的动作僵了僵。
他清楚的看到穆晓晨的眼底,划过一抹轻微的嫌恶。
那嫌恶的眼神一闪而逝,却像是利箭射进了他的心里去。
这一刻,他觉得就没有什么,比心爱的女人嫌弃自己,更令人痛不可抑的了。
按他原来的想法,只要穆晓晨妥协,他就会继续把她珍宠在手心里。
哪怕她心里没有他,他也会大声说出自己的爱语,高调地追求这个女孩,直到她真的为他心动为止。
男人追女人,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是吗?
所以,她不喜欢他,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只要他的追求能够打动她,总有一天,她会爱上他的。
可现在,他只轻轻地伸了一下手,她便僵硬成了这副样子,华雪城一肚子的话,就都如数被堵了回去。
没有人能在这样的眼神下,还说得出剖白自己心迹的话。
他的骄傲和尊严,不容许。
所以,他话锋一转,嗤道:“既然知道,你还挣扎个什么呢?”
穆晓晨重新低下头,再次沉默起来。
两人都不说话,房间里的气氛就变得有些诡异。
就在华雪城的神情越来越冷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华雪城冰冷的声音带着几丝暴戾:“进来!”
门外的人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将门打开了。
穆晓晨抬眼看去,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声:“我不是叫你不要来了么?”
门外,是穆威。
她并没有说自己住院的地址,但穆威毕竟是她亲生父亲,想要找人问清楚,几句话就够了。
穆威这会儿很是尴尬。
他今天,是来兴师问罪的,却没有想到华雪城正在女儿病床前。
这进门,该是怒气冲冲呢,还是和软些,他一时都不知道该做个什么表情了。
实在没办法,干巴巴地强笑了下,“你都住院了,我怎么可能不来看看你。”
说到这里,又向华雪城打招呼:“雪城啊--”
穆晓晨十分不爽地把目光落到他的手上。
那意思很明显:来看我?什么都没带的看么?
而华雪城根本就没听完他说话,便扫了他一眼。
那冰冷疏离的目光,让穆威的话直接卡回了嗓子眼。
他硬生生地改了称呼:“华少也在啊。”
华雪城这才往旁边让了让,淡淡说:“坐。”
与其说是个招呼,倒不如说是声吩咐。
穆威讪讪地坐了下来,可质问穆晓晨的话,他是一个字儿也不敢说了,只故做关切地问:“电话里也说不清楚,你这是怎么回事啊?”
穆晓晨这会儿心情烦燥得历害:“不是叫你去问穆阳了?”
她这话的意思分明是穆阳造成的。
穆威更尴尬了,搓着手说:“这话从何说起……从何说起……”
然后,他赶紧把话题转移到正题上去:“是不是有这种误会,才让华少出面,跟爸爸施压啊?”
华雪城与穆晓晨,没有一个应他话的。
这种沉默,对穆威来说是一种默认,更是等着他的答案。
可是,他早都把穆家的一切看成是自己风雨拼博的成果,更把穆阳看作是唯一的继承人。
现在要把这些分出去大半,给王烟和穆晓晨,却还是让他肉疼得历害:“晓晨……你这个要求,是不是有些过份啊?”
穆晓晨并不知道华雪城都提了什么要求,听到这里根本不接他的话。
穆威便开始分析:“威远肯定有你们母女的一份,但是你要七十五,是不是太夸张了?”
穆晓晨也有些意外,七十五?
这是咋分的?
她下意识地就看向华雪城,不知道他是怎么跟穆威说的。
华雪城淡淡地说:“穆叔叔,威远是您和王姨共同创立,而您在婚姻存继期间的所做所为,明显是过错方,再加上您的那份财产,也应该有穆晓晨的部份,这个分割,并没有什么不符合法律程度的地方吧?”
穆威几乎吐血。
这前面说的,是他和王烟离婚的情况。
夫妻离婚分割财产,才会存在过错方非过错方。
可他们根本就没有离婚好不好?
后面说的就更过份了。
他的财产有穆晓晨一份,那是他死了的情况!
他死了没有遗嘱的情况下,穆晓晨的确是继承人,该有自己应得的一份儿。
但他这会儿好好的呢,怎么就不能把自己的东西按自己的意愿分了?
但华雪城显然不管这些,他只淡淡地盯了穆威一眼。
穆晓晨突然说:“爸,如果不是你之前那样对妈妈,我也不可能跟你闹到这个地步!”
穆威一听,这是还有得谈的节奏啊!
他忙说:“我跟你妈的事情,的确有我对不起你妈的地方……”
这一次,他没有再坚持说自己没有错,而是很只时务地:“晓晨,可不管是对是错,发生过的事情,早已经是即定的事实,阳儿、云儿跟你一样,都是我的孩子,我也不可能说不拿他们当孩子看。可他们的确不是你妈所出,她接受不了他们的存在……”
穆晓晨无语至极。
她今天还想跟父亲谈谈,能相互留个退路,就相互留个退路吧。
毕竟是一家人,亲生的父女,何必到你死我活的地方?
只要她还能生活得下去,就可以不必成为华雪城的禁JIN脔。
可穆威这说着说着,又全成了妈的错。
他从头至尾,就没有丝毫的愧疚和反省!
穆晓晨打断他:“爸!我还叫你这一声爸,你就该知道,我还是尊重你,觉得我们是一家人的!如果能够坐下来和平解决一切,从前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
她这态度,让本就憋屈的穆威,也是听得心头直冒火。
这天下还有这样的女儿!
简直就是只白眼狼!
有这么掐着父亲的经济命脉,掐着威远的脖子,逼他将产业交过去百分之七十五的吗?
她们母女百分之七十五,他带着穆阳穆云和林琼枝,一共就得四分之一?!
这种算法,让他怎么认得下帐?
可是不认帐,威远很可能破产。
下一步,一定是华氏出面收购。
一个即将破产的公司,收购价肯定会低到一定的程度,到时候,华雪城用三分之一的超低价,就能够盘走整个的威远。
到时,他能得到的财产依然不多,还要离开自己打拼了半辈子的威远。
离开了赖以生存壮大的企业,就算他到时还手握几千万现金,又算得了什么?
拿出来投资别的,还要看华氏答应不答应,看穆晓晨愿不愿意看他赚钱。
不拿出来,难道放在银行吃利息?
他已经人到中年还没有什么关系,穆阳的理想呢?报复呢?
更何况威远他们穆家只有一半,要受这么大牵连的刘家,怎么可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