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肮脏的男人在对我的妹妹做什么——这不仅是小笠原直人想问的, 就连小笠原直希自己也不明白,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种……微妙的发展?
时间倒退回她刚才戴上头套不久之后——
鬼怪社的同好告诉她又来了新客人之后,她便继续扮演她的鬼,打算尽职尽责, 履行吓人的职责。
她等了有一会儿, 但是前方的战场却诡异地平静,不像之前那些被吓破胆子的胆小鬼们,或是尖叫,或是狂吼,或是哭泣, 静悄悄的, 平静得仿佛不起波澜的湖面。
她口袋中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是前方战场的“盟友”发来线报,说这回来的几个客人是超高难度的老江湖,全程不为所动, 难以被攻略。而此刻, 客人们即将抵达战场,“盟友”们纷纷让她请好好加油,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她这个“鬼屋王牌”身上。
而同时, 这一批次的客人——黑尾铁朗和孤爪研磨,正朝着小笠原直希所在的方位前进着。
“研磨,你一点都没被吓到的样子啊。”黑尾铁朗神色轻快地在鬼屋中前进, 还不忘和孤爪研磨聊天。
孤爪研磨的眼神瞥向黑尾铁朗, 又慢慢收回, “阿黑也是啊……”
“嘛,太小儿科了。”黑尾铁朗笑道,“想要吓到我还是太稚嫩了。”
“……”
“说起来,比起他们,还是研磨你更可怕。”
“我?”孤爪研磨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
“……哈,你这个家伙,还记得你创造的排球部团活动室的‘高校传说’吗?”
“……”说到这里,孤爪研磨不由轻轻抓了自己黄色的发尾,“我……在那里玩游戏而已。而且……”
“我只是想……不要引人注目罢了。”
那个时候,孤爪研磨还是一头的纯色黑发。总是在排球部的男子部团活动室打游戏机的他,无意中成为了音驹可怕的十大秘隐高校传说之一——频频传出排球部的部团活动室里有一个像贞子一样的“鬼”存在,头发长得几乎遮住整张脸,头发下的脸还反射着可怕的幽幽蓝光——其实那不过是游戏机的屏幕反光罢了。
“还以为真的换了发色后就会好呢……”
“哈哈哈哈……”黑尾铁朗大笑,“现在也不错啊,像一颗好吃的布丁!”
“……”
顾着聊往事的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有一个黑影正悄悄地朝着他们靠近——
黑暗中的手,先是很努力地抬起,触到黑尾铁朗的左肩,然后如同灵活爬行的蛇一样,顺着肩胛骨的弧线滑下——
“研磨,你干嘛?”
黑暗中的另一双手,又向着孤爪研磨的右边轻轻一拍,然后同样顺着他肩胛骨的位置向下滑行——
“……不是我。”
“……”
“……”
两人沉默了片刻。
“应该是……这里的……鬼吧。”
“哦?我也这么觉得。”
……
黑尾铁朗和孤爪研磨的这段对话,如果是颤抖的口吻或是以尖叫作为结尾收场的话,大概会十分有趣,只可惜,两人都一脸淡定地看着彼此,仿佛刚才的对话不过是在讨论今晚是谁留下来打扫活动教室一般日常,实在让吓人的鬼……一点成就感也没有!
明明是布置到位了的阴森恐怖的场景,而且还搭配了惊悚、凄凉、诡异的bgm,以及时不时冒出来的一些吓人小道具,这篇作文的铺垫和气氛烘托本就是优秀的一百分,但主角却完全不按剧本走!导致故事走向了不可挽回的神发展……
既然招式一不行,那就改招式二——
不死心的某小鬼用准备好的鸡毛道具,轻轻刷过孤爪研磨的后颈处裸//露出来的肌肤——黑尾铁朗由于高度问题,存在操作上的难度,但也靠着垫脚和抬高手臂勉强成功了——
“……”孤爪研磨不为所动。
“……所以是在给我们挠痒痒吗?”黑尾铁朗非但不害怕,还用打趣的口吻说道,似乎觉得一切很有趣。
招式二不但失败了,还招来了一通打趣的嘲讽——
不甘心的小笠原直希,决定放弃这些,直接从正面进攻。
为此,她连忙掏出备用血包,赶紧往头套上多泼洒了一些,让那张鬼脸变得更为血腥狰狞。
她小心翼翼地绕开黑尾铁朗和孤爪研磨,在仅有幽幽绿光的鬼屋中,借着地理上的优势,选好某个地点,进行伏击——
除了铺垫和气氛烘托,这一回可是连伏笔都埋好了——
就在小笠原直希突然蹿出,出现在黑尾铁朗和孤爪研磨的面前时,早就设置调整好时间的诡异嚎叫音效,也同步响起——
“嗷呜——呜——啊——”
完美的音效,完美的出现时间,完美的肢体动作,完美的扮鬼表演,完美的一切一切。
但,面前的两个少年,就是——不为所动。
孤爪研磨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只卖力表演的“鬼”。
黑尾铁朗饶富趣味地打量那只略为挫败的“鬼”。
场面一度……万分地尴尬,尴尬到鬼自己都表演不下去了……
尴尬到两个人和一只鬼,大眼瞪小眼足足瞪了有十几秒。
看来,就算是堂堂的鬼怪社ace也干不过来自东京音驹高校的city ace二人组啊……
那只鬼停了表演,然后默默抬起手,冲着黑尾铁朗和孤爪研磨比了一个“再会”的手势,就打算默默退场——
“诶~慢着,别走—— ”
黑尾铁朗说着,突然伸出手,揪住了那只“鬼”——
手长的优势在此刻体现得淋淋尽致。
和头套分离开的服装,让黑尾铁朗轻易地揪住了“鬼”的后领,然后像抓着不懂事的小屁孩一般,将对他来说个子矮小的鬼拎到了自己面前。
“鬼……大人。”
隔着头套,黑尾铁朗说话时隐含轻笑的好听尾音传入小笠原直希的耳中。
“我说——”
原本揪着小鬼衣领的大手放开,转而上移到鬼的脑袋,仿佛平时抓着排球一般,扣住这只不知死活的小恶鬼,道,“吓人的技术也太差了一点吧。”
说罢,那扣着小笠原直希脑袋的手放开了她,转而轻轻拍了她的脑门两下,再将手指一收拢,轻而易举地将头套揪了起来——
“小笠原。”
早已知道鬼的真实身份的黑尾铁朗,在小笠原直希的头套被自己摘下的同时,说出那个笃定的名字。
头套下,果然是那张熟悉的脸。
“诶?今天……没有戴眼镜呢。”
小笠原直希的脸被头套闷得有些红,虽然在黑暗中并不明显,但是今天改戴了隐形眼镜的她,一下就被黑尾铁朗注意到了。
一旁的孤爪研磨,视线也不由地在没有眼镜遮挡的少女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黑尾同学,孤爪同学。”
被揭了头套的小笠原直希倒是不慌不忙,和两位熟人打起礼貌的招呼。
她习惯性地想推推自己的眼镜,指尖落空了才意识到,自己今天没有戴眼镜。
“这种场合,不太适合戴眼镜。不利于工作的进展。”这句话,是向方才对于她没有戴眼镜而发言的黑尾铁朗说的。
“这样啊,哈哈哈,既然是学园祭,就不要这么公式化地说话了嘛。对吧?小笠原。”黑尾铁朗说着,似乎是觉得套着一身道具服的小笠原直希很有趣,又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仿佛在逗自己养的猫似的。
小小的一只,总是一丝不苟的认真模样,偶尔在一些地方又会有异常的热情,总觉得……很想摸摸头啊……
黑尾铁朗如是想着,觉得自己真是个有点恶趣味的人。
“不过,小笠原不戴眼镜的样子,很好看呢。”
其实从上一次帮她卸妆之后,看到她纯素颜没戴眼镜的模样时,他就想说这句话了——
“谢谢黑尾同学的夸奖。”突如其来的赞美让小笠原直希有一些不习惯,她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很少有人……会说我好看呢……”
大家对她更多的印象,似乎都是“无趣的学霸”、“四眼妹”、“死板认真的班级委员”等……
黑尾铁朗竟然用了“好看”这样高评价的两个字来形容她。
“那是大家都没发现小笠原的优点啊。”黑尾铁朗非常自然而然地说,并不包含刻意的赞美或是什么不纯的动机。
正是因为这种纯粹的直白,反而让小笠原直希红了脸。
“你说对吧,研磨。”罢了,他还扭头问一旁的研磨。
孤爪研磨沉默了一会儿,才不清不楚地吐出一个“嗯”字。
“看吧!我就说了!”黑尾铁朗说罢,鬼使神差地,没有忍住,伸出手捏了捏小笠原直希的脸蛋,“我和研磨都认证了!你也对自己有信心点!”
小笠原直希被黑尾铁朗有些过分亲昵的动作吓到了。但黑尾铁朗十分张弛有度,仅是轻轻一捏,旋即放开,并不过分停留,不至于令人反感。
“……我、我不自卑。”摸着自己被捏的脸,小笠原直希竟然磕巴了一下。
“我知道。”黑尾铁朗皱眉,思考,说出自己的看法,“但是,你也不自信。”
说不上怎么形容,从他一接触小笠原直希以来,一直都觉得,她身上,有一种很难以描述的……该怎么说呢?或许可以说是平凡?可是这种很平稳如一条直线的平凡中,偶尔却会有一些像裂缝一样的东西,打破她的那种平稳。裂缝里会绽开火花,炸裂出一些其他的东西,让平凡的她,瞬间变得光彩熠熠。
比如……
在遇到脑残粉丝找茬时不卑不亢的态度,条理清晰的思维。
在对自己执着的事情上的认真严谨。
又或是,对待痴迷的爱好和兴趣时,终于敢释放的,稍微外放的情绪。
好像是内心原本有着一团火的人,却被理性的外壳强大地裹挟住,矛盾而独立,让人很想凿开那片冰原去看看未知的深处那燃烧的火种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不知道是不是黑尾铁朗的错觉,他说出“你也不自信”这句话后,小笠原直希的表情似乎有些凝结。
鬼屋内的光线太差,让他并没有办法看清楚。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有天资的人啊……”小笠原直希的声音轻得仿佛真的来自鬼域,道,“……你们大概不会懂的……平凡的人和生来闪闪发光的人……我……”
后面的话,低声到黑尾铁朗和孤爪研磨都无法听清。
正在这个时候,小笠原直希的电话又震动了。
不再和黑尾铁朗继续这个话题,她打开手机一看,原来是鬼怪社的同好发来消息,说今天的最后一批客人已经到达。
“黑尾同学,孤爪同学,最后的一批客人要来了,结束完之后,我们摊位展就结束了。谢谢你们能来呢!”
“好,小笠原你去准备吧,我和研磨自己在这里玩玩。虽然没吓到我们,但是你们搞得还是挺有意思的。”
“能从你们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真是荣幸。”小笠原直希说着,又戴上了头套,寻找埋伏点。
黑尾铁朗和孤爪研磨倒是没有急着走,也在小笠原直希附近找了个地方,藏起来看戏。
虽然鬼屋很无聊,看是看别人被吓,看小笠原直希吓人,好像还是挺有趣的一件事。
最后来的这一波客人,似乎都是女孩子为主。
远远地就能听到入口处已经开始传来各种各样的尖叫声了。
“嘛,女生真是胆小啊。”
黑尾铁朗听着那高分贝的尖叫,又开始和研磨瞎扯皮,完全没有身在鬼屋的自觉。
“……嗯,大概吧……”
孤爪研磨倒是显得意兴阑珊。
“毕竟像小笠原那样的爱好……不多吧……”
孤爪研磨的视线,偷偷地落在不远处那只“鬼”的身上。
“哈,研磨也觉得她挺有意思的吧?”
“……游戏也……玩得好……”
黑尾铁朗听到这个回答,无奈地挠了挠眉心,“你这小子,说来说去还是游戏……”
就在这个聊天的空档,那一群不断尖叫的女孩子渐渐地在朝他们靠近,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啊——呜呜呜……”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妈妈我再也不要来鬼屋了!”
“还不是你们怂恿我来的!呜呜呜呜……损友!绝交了!再也不和你们来什么冒险了,我又不是要当海贼王的人嘤嘤嘤……”
“别说了!快点离开到终点才是真正的解脱——”
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说着,完全不知道,前面有怎样的惊喜等待着她们。而在这一片混乱之中,也没人注意到,混入了一个赤发男子。
瑟瑟发抖的女生们或彼此拉手、或彼此拥抱着,小心翼翼地前进着,生怕一个不留神,天上地下就冒出个什么奇妙生物,左邻右里突然就窜出来和她们打打招呼……
这样胆战心惊的一群胆小鬼们,在小笠原直希戴着满脸血浆的头套和穿着道具服突然蹦出来后,搭配上主角特有的bgm,不负众望地——被吓飞了。
“啊……妈妈,有鬼!救我!”
“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回家!”
“我¥%…¥%^#%¥#…”
甚至,有被吓到失了智直接满口飙脏的。
其中反应最为强烈的一个女生,出于自卫本能,竟然想都不想伸手拍向面前的那只鬼——
快、准、狠的力道,想都没想,就推了那只鬼一把,还附带女性撕x必备技能——揪头发。当然,头发没揪到,反而是扯掉了小笠原直希的头套。
而本来应该是吓人的直希鬼,始料未及被人推了一把,身子的平衡顿失,向后方倒去——
仿佛是一道赤色光影闪过,原本在人群最后方的人,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闪到了小笠原直希的身后,手臂一探,揽住了她。
而在同一时间,本是在一旁看戏的黑尾铁朗和孤爪研磨,也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上去——
一个人抓住了她的左手,一个人拉住了她的右手,还有一个,拦腰抱着她——
于是,突然出现打算给自家妹妹一个惊喜的小笠原直人,就看到了如下的诡异画面——
清场的活动,来得那么快那么突然。
在一群妹子还沉浸在“突然冒出来的三个男鬼也太帅裂苍穹”的感慨中时,一个脸色臭到仿佛下一刻就要砍人手脚、拧人脖颈的男人,莫名地朝着她们咆哮道“都给我滚蛋”——
震慑于暴力分子淫//威的女学生们,都战战兢兢地离开了,临走还不忘回头,多看那一幅静止的画面几眼……
啊,那三只男鬼……真的……好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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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情况……”
如果这是一本漫画书,此刻的小笠原直人头顶,仿佛幻化出一个魔化后的他,用发光的血眸盯着那三个人——确切来说,是那三只和自己妹妹有肢体上亲密接触的手!
谁都没有动,所有人都愣住了。
小笠原直希咽了咽口水。
“……哥哥。”
“小笠原的哥哥?!”
最先有动作的,是黑尾铁朗。
他神色自若地放开小笠原直希的手。孤爪研磨看黑尾铁朗放手后,便也跟着一并放开了小笠原直希。
“大哥,你好。”黑尾铁朗笑着,竟然主动出击,对着小笠原直人伸出手。
“呸,谁是你大哥,别乱叫。”小笠原直人怒目圆睁,瞪着笑得仿佛很和善的黑尾铁朗,而后一把拉过他的手,狠狠握住。
可恶,就是这双肮脏的手碰了他妹妹的手!他要狠狠握,死命握,把所有妹妹的气息都吸收过来——
小笠原直人手上的力道,可真不是开玩笑的。然而可怕的地方在于——
笑眯眯的黑尾铁朗,手上的力道,也一点不输给这位过度妹控的哥哥。
两个人,一人微笑,一人怒目,却都是毫不留情地抱着“不如就把这家伙的手骨碾碎”的念头在握手……
“总觉得……好可怕。”研磨挠了挠自己的脸,有一点想要逃离战场,但……
“喂,黄毛小子。”
这一头,看穿他企图的小笠原直人直接点名。
“你这个看起来丧丧的小黄毛也摸了我妹妹的小手吧?”
“……”
“把你的手,也给我伸过来……”
“……”
孤爪研磨沉默着,却老实地伸出了手……
于是,更诡异的画面就这样出现了。
小笠原直人一边一人,以一敌二,企图把这两个摸过妹妹小手的臭男人都捏死——
“……哥哥这个笨蛋……”
小笠原直希实在忍不住吐槽自己的哥哥。
“哦?你倒是还很有闲心关心别人呢。”身后的声音,很显然,属于某个人。
“……你!嗝——”
没错,在被哥哥抓//奸——不,是被哥哥撞见尴尬一幕后,只有身后这个家伙,没有任何动作,依然紧紧地抱着她的腰……
“你再打一次嗝,我保证,我有办法让你十分钟内都没办法发出声音。”赤司征十郎似乎想到了什么非常实用的办法,竟然发出一阵好听的轻笑声,“嘛,或许,这个办法还是会发出声音的。”
虽然他没有明说是什么办法,但小笠原直希就是莫名地感觉双耳跟被火烧似的直发烫。
赤司征十郎绝对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她……她要忍住!不能……不能打嗝!
那一头,小笠原直人vs黑尾研磨组合的战斗似乎终于结束了。
“你们今天别想走,敢对我的妹妹动手动脚!上一个这样的人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修养……”
“大哥,您这是在说笑呢。”黑尾铁朗看起来仍是笑眯眯的,目光却瞥向小笠原直希,在接触到赤司征十郎的瞬间,在看到那只横在小笠原直希腰上的手时,有一瞬间闪过一抹冷冽。
“大哥,您好好看看,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的登徒子在吃小笠原的豆腐?”
黑尾铁朗的话,意有所指,一招借刀杀人,简直绝妙。
(黑尾同学,你能不能别搞事!?)
黑尾铁朗的话,成功让小笠原直人把焦点从他和研磨的身上转移到了那个看起来挺矮的赤发少年身上。
不看则以,一看气炸。
和这个小矮子比起来,那个手劲很大的笑眯眯脸和黄毛小子简直不要太可爱!
“……可恶啊!这个红毛小鬼!!!”
失去理智的小笠原直人,简直太好煽动了。他所有的攻击重心,顿时转移到了赤司征十郎的身上——
黑尾铁朗悠哉悠哉地打算在一旁看这出大戏,却接触到小笠原直希的目光——
——拜托,黑尾同学,别搞事了,你先走吧!
她的目光里,这样的请求太过明显。
目前这个处境,她真的……头大!困扰!难受!
“……研磨,我是不是过分了。”黑尾铁朗看着小笠原直希快哭出来的脸,看都没看孤爪研磨便问道。
“……小笠原,好像真的很困扰……”
“阿黑,我们走吧。”主动提出离开提议的人,竟然是孤爪研磨。
“目前这个局势,我们留下来,并不会有益助。只是会让情况更加复杂。小笠原身后的那个人,不好对付,她要应对那个人,还要安抚自己暴走的哥哥,我们先走吧。小笠原不会有事的。”
“……研磨……”
这小子,还是看得这么通透!
“最重要的是……小笠原,希望我们走。”
某种意义上来说,总是能洞察一些细节的研磨,或许才是最靠近人心、最能够换位思考的人。
“哈,输给你了呢,研磨。”黑尾笑笑,一把揽过研磨,冲着小笠原直希打了手势,示意离开。
小笠原直希接收到讯息,直点头,眼里无限感激。
可放过她吧,这个情况能少一个人就是少一点麻烦——
看着黑尾和研磨离去的身影,小笠原直希在心里长舒一口气。
“闲杂人等,都走了呢。”
那边,小笠原直人疯狂爆炸中,赤司征十郎却淡定得仿佛他并不存在一般。
“……”小笠原直希咬住嘴唇,并不应答。
一来是生气赤司征十郎每次过于自我决断的霸道,二来,是对于自己被抱着又挣脱不掉的气闷,三来,她生怕自己一开口又忍不住打嗝,那赤司征十郎可能会……
“你还记得吗?”仿佛看穿她的小把戏和小心思似的,赤司征十郎故意低头,贴在她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语带笑意,一字一句道,“那一晚,在帝光……”
“……!!!”
“‘他’……”赤司征十郎顿了一下,似乎斟酌了片刻,继续道,“不,也许应该说,我……也是这样抱着你的?”
“赤司征十郎!”她仿佛被戳中了什么要害,关于过去的回忆突然鲜明,令她抗拒,却让她终于压抑不住,开了口,有些恨恨地喊出那个名字。
“……如何?你肯定还记得很清楚的吧?直、希。”如此说着,赤司征十郎还故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紧紧箍住小笠原直希腰的同时,不着痕迹地将她拉向自己,让她的后半个身子不得不紧紧贴着他,整个人仿佛被他从背后抱住一般——
“就像这样——”
“你!……唔!”糟糕!又想打嗝!
小笠原直希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不断想要无视背后那滚烫的灼人热度。
这家伙真是个疯子!脑子有坑!神经病!天天出门不吃药!!!……
小笠原直希在心里用自己会的所有腌臜词都用上了,把赤司征十郎从头到尾、从上到下都骂了一通——
拜托!她哥还在看着呢!
她的第六感莫名告诉自己——赤司征十郎根本是故意的!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惹怒小笠原直人,对他来说,完全没有意义啊!
搞不懂他,所以他果然是个脑子有坑的神经病就对了!
“喂喂喂——那边的那个红发臭小子——”小笠原直人脸上的青筋都在暴跳了……
愤怒的情绪,已经从刚才的lv.99升级到lv.max了……
糟了糟了糟了,哥哥要爆炸了——
“你的手放哪儿?你的嘴贴哪里?你的胸靠哪里呢?看来你真是不知死活啊——”小笠原直人的脸上满是恐怖的乌云,青筋暴起,在额角突突跳着,同时他脸上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仿佛都在说着一句话——
这个红头发的矮子,你死定了!
糟了糟了糟了,哥哥真的爆炸了——
小笠原直希现在担心得不得了,担心得想要跳出去抱住小笠原直人的大腿让他冷静下来——
哥……你……你这是在找死啊……
但是赤司征十郎却仿佛洞察了她的意图,就是紧紧地扣着她,不让她能有任何行动。
而让小笠原直希更害怕的,是赤司征十郎此刻的态度。
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正在微笑……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比她扮鬼还可怕!比发怒的西谷夕还可怕!!!
这个家伙……竟然没有生气,还在那里笑着?!他到底想干嘛!!!
“你这个死小子,看我不灭了你!砍断你的手,撕烂你的嘴,顺便剁了你的【哔——】……”
陷入失智暴走状态的小笠原直人,挥着拳头便冲了过来,目标非常明确——红发淫//魔小子那张令人厌恶的笑脸!!
赤司征十郎,却在此刻,突然地放开了小笠原直希。
“可惜,我不是他。”
赤司征十郎在放开小笠原直希的时候,在她的耳边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他还是微微笑着,不闪,不躲,任由小笠原直人的拳头朝着他的脸飞速前进——
(我不是他。所以,你并不会像为了他一样奋不顾身地为我。)
(即便如此,我却仍……)
……
短短几秒内,小笠原直希当机的脑子根本完全不能搞清楚赤司征十郎在打什么算盘——
他,为什么不躲?
他,明明选择要挨揍却还是笑得那么……狂傲。仿佛他的骄傲不由得任何人踩在脚下。
……
身体总是在这种时候,比脑子行动得更快。
你如果问小笠原直希,那个时候为什么会冲上去,她只能说,她当时一定是被赤司征十郎传染了神经病——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在那个当下,她的腿好似自己有了意识,冲了上去——
赤司征十郎的笑容在那一瞬间,似乎僵了一下。
看着冲过来的她,他的异色双眸里流露出来的,竟然是惊讶,以及……一种小笠原直希读不懂的情绪。
她就那样冲了上去,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赤司征十郎也有所动作,只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
……
飞速前进的拳头,来自双眼冒着红光、仿佛一只怼天怼地的狂暴巨兽的小笠原直人——
而当画面里的赤司征十郎突然切换成半路冒出来的小笠原直希时,妹控心里的“伤害妹妹的人都拖出去鞭刑一百次”的按钮立刻被按下了——
双眼的红光没了,只剩下自己妹妹那可爱的倒影——
可发出去的拳头,却收不回来了,只能——收回部分力量……
“咚——”
拳头打在脸颊上的声音,虽然小笠原直人已经用尽了理智在收回气力,但这一拳的杀伤力,委实还是十分强大——
“啊!疼!”
小笠原直希捂着自己的脸,疼得泪水都发自生//理性地飙了出来。
赤司征十郎愣在原地,但是仅仅是一瞬间,他又恢复成平时的模样,刚才破裂的面具好像只是一种幻觉。
被打得跌坐在地上的小笠原直希,捂着自己的脸。小笠原直人及时收回了力道,虽然不至于直接让她脸颊凹陷毁容,但还是一阵火辣辣的疼。
比起赤司征十郎那一瞬间的怔忪,更为不能理解这个行为的,其实是小笠原直希自己。
她……疯了吗?
她一定是疯了。
眼前这个人,明明……明明……
可是,就算这样,她还是管不住自己,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冲出去,替他挡下了那一拳。
她抬头,在朦胧的灯光中看向赤司征十郎。
明明……是那么熟悉的一张脸,可却又是那么陌生的……
赤司征十郎此刻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疏离冷漠。他并没有冲上去看小笠原直希。
“你还真是,很喜欢我呢。”
突然,他露出一个微笑,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那个笑容里,竟然有一丝丝几不可见的悲哀和可笑。
“就算……我已经不是我了……你还是舍不得呢。”
他,赤司征十郎,一切皆在掌握中的男人。可是,小笠原直希,再次打破了他的“设定”。他的计划里,他的认知里,他的预想中,她,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明明应该是最喜欢赤司征十郎,但……也最讨厌赤司征十郎的那个人。
正因为她那么喜欢那个赤司征十郎,所以,才会想要保护这个“赤司征十郎”。
只是这么一想,就令他……很火大。
只是这么一想,就也觉得……真是可笑。
但,他可是赤司征十郎——
……
……
“直希,我要你明白,我想要,就一定会是我的。”
不知是不是小笠原直希的错觉,赤司征十郎说出这一番话时,竟然有着她无法理解的一丝悲伤。
“没有人可以忤逆我,没有人可以抗拒我。我,是绝对的,我,是赤司征十郎。”
——不,你不是。
她认识的那个赤司征十郎,才不是……这样的人!!!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赤司征十郎在说这句话时,异色眼眸闪动,似乎陷入了某种久远的回忆里。
如果说,他是为了胜利而存在的赤司征十郎。
那么……
“小笠原直希,你,逃不掉的。”
他,赤司征十郎——是为了胜利而存在的绝对主义化身。他的存在,是为了帮助那个“赤司征十郎”走上必胜的王者之路。
但唯独对于小笠原直希……
只有这一件事,不是为了“赤司征十郎”,不是为了胜利,不是为了去践行他一直以来存在的意义。
而是,他为了自己,想去完成的一件事。
只有喜欢她这件事,是他,赤司征十郎自己的意志。和另一个他,没有任何关系。
然而这些话,赤司征十郎大概永远不会让小笠原直希知道。
——永远。
“你,好好照顾你的哥哥吧。”
赤司征十郎淡淡说罢,转身离开,优雅得仿佛依然是旧日的那个温柔王者。
而那不自觉被自己的指甲抠出淡淡痕迹的掌心,隐没在黑暗里,犹如他的那份深藏心底的情愫,不见天地。
……
这一头,小笠原直人因为误打了自己的妹妹,陷入悲伤和自责不能自制到……直接昏过去的境界了……
就在赤司征十郎即将走出鬼屋时,一个穿着青叶城西校服的高大男子嘴里哼着一首小曲子,往鬼屋里走。
他们两个人……彼此擦肩而过。
及川彻在擦肩的瞬间,瞥了一眼那红发男子。
借着门外的路灯灯光,他能模糊地瞧见,红发男子的脸上,有着令人无法理解的情绪。
看似平和的微笑下,却有一种……莫可名状的悲哀和阴沉。
……
“唔,应该就是这里了吧。”及川彻步履轻快地往大音乐教室里走。
“哎,我好像来晚了耶。”及川彻看着已经没什么人的“鬼屋”,往深处走去——
当他终于走到小笠原直希所在的位置时,面对这一个昏厥的男人和跌坐在地上、好像还在哭泣的小笠原直希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慌张——
“直、直希酱?你怎么哭了?!”
看了一眼那个昏厥在地上的男人,愚蠢的及川彻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联想——
“你、你……你把人……吓死了?!”
所以才——慌张地蹲在地上哭了?!
“直直直直直直直希酱……你、你你你你不要慌……这个事情应该……有商量的余地的……”
口头上说着不要慌的及川彻,显然才是最慌张的那个人。
他手忙脚乱地来到小笠原直希身边,笨拙地把她揽进怀里,拍着她的背。
然而,及川彻盯着地上那具“尸体”的双眼已经开始转圈圈了……
“呃……这种事故,难免……难免会有的……也许、也许……这个人本来就有心脏病……这个……过失杀人……不对,你这不是谋杀,是意外……额……这个要判几年来着……我只学过排球没有学过法律……你、你别怕……我、我……”
语无伦次的及川彻看起来倒更像是“犯案凶手”。
“及川——”
被他揽在怀里的小笠原直希倒是冷静多了,拉了拉他的衣角。
“诶?!直、直希酱,你、你不要怕……我、我会帮你想办法的……律师,只要有律师的话一定就可……”
“他没死,这是我哥。”
“我想想啊,如果有专业的法律人士的参谋一定不会有问题的。本来这不是故意……诶?!”
“他没死,只是昏过去了。这是我哥——小笠原直人。”
小笠原直希像是要安抚他似的,再说了一次。
看着她依稀有泪痕却认真的眼,及川彻这才松了一口气。
“呼——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出人命了……可是……你哭……是……有谁欺负你吗……和我说!让我去教训他!”
这句话,意外地让小笠原直希的心头一软。
“你真傻。”小笠原直希摇着头嘟囔了一句,及川彻没有听清。
“那你为什么哭了。”及川彻说着,仔细地看向小笠原直希的脸,“你的脸……?”
“……”
一提到这里,小笠原直希突然觉得更委屈了。
眼泪不受控制、没有缘由地突然倾泻而出,比刚才严重得多了——
“我、我痛!”
说罢,一向以冷静自制出名的小笠原直希,竟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直、直希酱……”
及川彻完全始料未及,而且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小笠原直希。
“你、你别哭啊。”他笨手笨脚地用自己的校服袖口帮小笠原直希擦眼泪。
可惜,这个水龙头一旦打开,似乎真的很难关上。
“呜呜呜呜呜呜呜……疼,真的好疼……”
一直忍耐着的情绪,爆发之后,便那么不可理喻。
眼见这眼泪越擦越多,及川彻放弃了袖口擦泪这一操作,叹了口气,张开双臂,一把将小笠原直希抱入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再次用自己的校服和肩膀,承包了女孩子所有的眼泪和鼻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