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什么!”秦桓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冷冷道,“老夫让你这么说,是不想你被这草包儿子牵连,万一此事无挽救的余地,起码还能让皇上觉得你忠心为国,绝不徇私,你的羽林军大将军位置牢不可动,此乃弃车保帅之策,你若是敢为杨定国求情,哼哼,老夫敢保证,你这羽林军大将军的位置两年之内必定易主。”
杨振威闻言惊出了满头冷汗,道:“可是,这样不是害了我儿吗?”
“你以为你让皇上严厉惩处杨定国,皇上就会听你的吗?”秦桓冷笑道,“让你那么做,只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你说什么,皇上根本不会听,皇上只是在意你的态度而已,懂了吗?”
“下官明白了。”杨振威赶忙连连点头,可怜他都五十好几的人了,还是御林军大将军,但为了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在秦桓面前点头哈腰,惶恐得像个被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杨振威沉默了片刻,忽然道:“秦老,您不能再让这甄建如此肆无忌惮了,得想办法弄他呀,他现在敢动我的儿子,将来就敢动您的儿子,他如今立功归来,极受皇上器重,定然平步青云的。”
“你懂什么!”秦桓冷哼道,“老夫不得不承认,以前是老夫太过轻视他了,但他的运气也很好,老夫派人刺杀他和他的家人,都未能成功。”
秦桓缓缓起身,在堂中负手踱步,悠然叹道:“没想到啊,一个黎庶小子,居然在皇上面前脱颖而出,屡立大功,现在皇上极为看重他,不管是明刀还是暗箭,这个时候我都不能对他用,昨日皇上召老夫前去商议封赏甄建的事情,皇上的意思,打算提升甄建的爵位和官位,甚至还想让他进六部任职员外郎。”
“什么!”杨振威闻言惊呼,“他又不是科举出身,立下战功而已,不是应该封武职吗,为何让他进六部任职?而且一来就做员外郎?”
“皇上器重他啊,皇上不想让他任武职,说那样埋没了他的才能。”秦桓叹息道,“不过昨日老夫竭力劝阻皇上,说甄建虽然有才,但他毕竟才十七岁,而且出身不好,甫入官场便任如此高职,恐朝臣会有非议,这对甄建的仕途有害无益,皇上倒也听进了老夫的劝,让老夫给甄建安排一个妥当的职位。”
杨振威闻言松了一口气,赶忙问道:“秦老您打算如何安置他?”
秦桓道:“老夫已经想好了,安排他去做鸿胪寺礼宾院举事(正七品),专门负责接待外宾,这是一份闲职,咱们大楚如今外交不惨淡,从去年至今只接待了一个小邦来使,谅他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
杨振威想了想,道:“秦老,您完全可以给他安排一个有事做的职位,他甫入官场,什么都不懂,事情一多,就易犯错,只要他犯错,不就可以拿住他的把柄了么,到时候您就可以趁机向皇上进言打压他了。”
秦桓嘿然冷笑:“官场上的事,你不懂,鸿胪寺礼宾院举事是闲职,接待得外宾多了,才能立功升官,但我大楚来访外宾太少,他如何升官,退一步讲,若是有外宾来到,咱们可以让礼宾院的译官和礼仪官装病缺勤,没了译官和礼仪官,甄建还如何接待外宾,定然会犯错。”
杨振威道:“但许多外宾都会我们大楚的语言,他们也会带译官来的。”
秦桓白了他一眼,道:“来访的都是些番邦小国,也只有使臣和译官懂我大楚的语言,只要把使臣和番邦的译官也弄病了,或者从其他方面略施手段,难保甄建不犯错,你要知道,番邦多有奇怪习俗,这些习俗,只有礼仪官知道,甄建没有礼仪官提点,在礼仪上冒犯外邦使者,也是大过。”
杨振威闻言双眼雪亮,不禁点头笑赞:“秦老此招实在高明至极。”
秦桓手拈胡须,眉飞色舞道:“外交无小事,礼宾院虽然清闲,但每一次外邦使者来到,整个礼宾院都会提心吊胆,生怕招待不周,只要甄建得罪了外邦使者,那可是大罪过,最轻的一个罪名也是有辱国体,届时皇上必然大怒,天子一怒,非同小可,甄建轻则丢官,重则有牢狱之灾,只要甄建失了圣宠,老夫对付他还不是易如反掌!”
杨振威赶忙起身拱手拍马屁道:“下官拜服,秦老实在计谋高超!”
“莫要拍马屁了。”秦桓摆了摆手,道,“你赶紧回去吧,此刻想必皇上也看到奏疏了,估计很快便会召见你,记住,一定要按照老夫教你的去说,大义灭亲!”
“是!”杨振威恭敬行礼,“下官告退。”说罢退出了堂外。
秦桓负手拈须,眸中精芒迸射,傲然自语:“甄建,你想要做官便是自寻死路,朝堂……是老夫的天下!”
九月初六,甄建终于回到了京城,绕过西湖,从北门进城,他们刚进城门,就看到街上迎面行来一队人马,为首之人竟是皇宫内侍大总管刘青,甄建和王广赶忙停下了队伍,并下马拜见。
刘青也朝他们二人行了个礼,然后笑眯眯道:“甄大人,王将军,皇上口谕,命甄大人立刻随咱家进宫面圣,至于杨定国,王将军将其交给刑部吧!”
“臣遵旨!”二人齐齐领命,由刘青带着他们往皇城大内行去。
进了大内,王广带人去刑部,甄建直奔皇宫,一路来到麟德殿。
麟德殿正殿,皇帝端坐在龙案后面,甄建进殿行礼,皇帝开怀道:“免礼平身,哈哈,快快赐座。”
旁边的内侍宦官立刻搬来了一张圆凳,甄建道了声:“谢陛下。”撩袍坐下。
皇帝笑眯眯地打量着甄建,开心无比地叹道:“半年不见,长高了,甄建,此去襄樊,你受苦了。”
甄建拱手道:“陛下言重了,身为军人,保家卫国,臣何敢言苦。”
皇帝开心点头道:“好样的,甄建,朕果然没看错你,你确是智勇双全的奇才,听闻此次匈奴出动了二十万大军,二十万呀,战况一定十分惨烈,甄建,可否给朕讲一讲大战时的情景?”
甄建闻言一愣,干笑道:“皇上,战争太过血腥残忍,臣还是不说为好,免得让皇上不开心。”
“朕让你说。”皇帝道,“朕看了秦渊和秦雪阳传来的战报,光是看战报,朕便烈血了,咱们大楚已经很久没打过这么漂亮的胜仗了,你一定要说给朕听,亲口告诉朕,你是如何打退这帮蛮夷的!”
“既然陛下有命,臣遵旨!”甄建颔首,便跟皇帝讲起了此次的樊城之战,从浮桥争夺战讲起,光是听一个浮桥争夺战,皇帝就入迷了,听到浮桥被匈奴水军烧毁的时候,皇帝气得直捶桌,但听到甄建带人烧毁水军所有战船的时候,皇帝拍手称快,连赞甄建有勇有谋。
甄建所讲自然要比战报详细得多,连具体的情节都说得一清二楚,分外生动,足足花了小半个时辰才讲完,皇帝听完之后意犹未尽,开怀赞道:“好啊,甄建,你果然好样的,居然连续射杀了匈奴的两个神箭将军,扬我大楚国威,以后看匈奴和图勒人还敢轻视我们大楚,朕决定了,朕也要封你一个神箭将军的称号,朕还要花重金找世上最好的匠师,为你做一柄最好的弓!”
“皇上厚爱,臣感之请。”
“你说。”皇帝摊手,“朕都允你。”
甄建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此次王广将军去接臣,不巧被臣的病情耽搁,困在了樊城,樊城军情危急时刻,王广将军带着御林军杀敌,这也算是没有皇命私自调动御林军,最后导致所有御林军全部殒命战场,望皇上念在王广将军烈血护国的份上,能够不要怪罪于他。”
“嗯,这是小事。”皇帝淡笑道,“战报中说了,王广忠心护国,奋勇杀敌,虽然部下全亡,但他也是手刃了数十敌军,还诛杀匈奴多名百夫长,战功不小,朕怎能责罚有功之臣,至于私自调动御林军,嘿嘿,御林军遇到了危险,自然要自保,敌军攻城,他这是带兵自保,不算违纪,你放心好了,朕不仅不会罚他,还会赏他,朕打算给他封爵。”
甄建赶忙起身行礼高呼:“皇上赏罚分明,皇上圣明!”
“哈哈哈……”皇帝开心得拈须直笑,说不上为什么,他就是喜欢听甄建拍马屁,听起来就是舒服。
笑了片刻,皇帝忽然道:“哦,对了,甄建,当初朕答应你,你去从军回来,朕便赏你官职,此次你立下大功,朕原本应该赏你个好职位,不过秦枢密使觉得,你年纪太小,资历尚浅,而且不是科举出身,若是忽然担任高职,恐难服众,朕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和他商议之下,朕决定让你先去鸿胪寺礼宾院担任七品举事,你意下如何?”
甄建之前对朝中官职做过一些功课,知道鸿胪寺礼宾院的责任就是接待外宾,但举事这个官位实在太低,他还真没听过,便问道:“皇上,这礼宾院的举事是做什么的?”
皇帝道:“礼宾院最高职位是六品院使,下面还有七品的译官,礼仪官等,不过接待外宾的所有事宜,都由举事来做,所以举事是礼宾院的重职。”皇帝也是避重就轻,外邦使臣来访时,礼宾院的举事是重职,但在平时,就是闲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