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蒂纳军开始进攻费拉拉,这个是很多人都没有想到的。
即便是凯撒,当听说原本已经从城外向远处撤出一段距离的蒙蒂纳人不但重新的进入了之前修建好的阵地,甚至已经开始在城外安置火炮时,都被这意外的消息搞得大吃一惊。
凯撒这段时间在费拉拉的日子过的不算很好,虽然征服了这座城市,可随即他就遭到了围堵不说,甚至还被切断了退路。
他现在唯一一条返回罗马的道路就是冒险向北撤退,如果能够在进入威尼斯人的领地而没有被驱赶堵截的话,他就可以向伦巴第转移,然后以期与法军会合。
凯撒相信一旦自己和法军会,一切难关都可以过去了,蒙蒂纳人应该是不敢直接向法军发动进攻的,虽然这个时候投到法军那边势必会得罪很多城邦,但是这样总比被人围困在费拉拉城里更好。
不过随后蒙蒂纳军撤出阵地让凯撒似乎看到了希望,虽然不能肯定这应该是他的父亲亚历山大六世为了解救他做了什么,但是凯撒相信自己的难关应该已经过去了。
所以后来的日子虽然被困费拉拉,可他还算安心,只是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展示出一个征服者的予取予求,这让他多少有点遗憾。
可是突然的,平静的日子就被打破了,蒙蒂纳人在毫无征兆下开始准备攻城,当开始还只是认为对方又在虚张声势的凯撒发现敌人已经架设起了火炮之后,他才意识到事情可能变的真的糟糕起来了。
凯撒一边下令加强防备,一边试图派人到对面的蒙蒂纳人那里打听消息,只是他派出的人很快就被赶了回来,按照使者的报告,蒙蒂纳人完全没有要谈判的迹象,他们只是“想要杀进城里”。
这个说法除了让凯撒大吃一惊,也着实吓坏了费拉拉人。
即便是不怎么了解军事的费拉拉人也看得出来,教皇军显然不是蒙蒂纳军的对手,只要看看那些架设在城外的火炮,就足以让人们因为每天胆战心惊吃不下饭了。
而说到吃饭,有一个让费拉拉人更加不安的消息正在城里流传,随着通往城外的所有道路都被封锁,特别是通往亚德里亚海的一条内河航道被蒙蒂纳军堵上之后,费拉拉从外面获得补给的所有通道都被封死了,如果再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费拉拉就会出现饥荒。
这才是让费拉拉人感到恐慌的。
历史上费拉拉不是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这里除了算是连接罗马涅与东北方向的威尼斯的一个门户,甚至连唯一一条与亚德里亚海相连的河流都只能通过一些小型船只。
而费拉拉人也并不想在这个乱世出人头地,他们恭顺的对待每一个想要征服自己人,而征服者虽然一直换来换去,可费拉拉却始终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当地人相信这是他们生存的法则也是让他们躲过一次又一次诸如屠城这种可怕灾难的法宝,不过这一次他们却感到了畏惧,因为他们正在被迫去抵抗一个绝对无法战胜的敌人。
“费拉拉人,拿起武器,这里是属于教皇的领地,是距上帝最近的地方之一,在你们的武器上刻上十字架,那会给你们宝贵的勇气和信念。”凯撒的激励一点都没有让费拉拉人鼓起勇气,相反他们当中已经有人在抱怨为什么自己要面对这种事情,
凯撒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蒙蒂纳人突然决定攻城,不过他还是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只是当蒙蒂纳的火炮发出第一声巨响时,随着紧接着费拉拉城墙上冒起的一阵浓烟,凯撒才意识到攻城战真的开始了。
“将军,与教皇的谈判陷入了僵局,在这种时候我只能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用向费拉拉发动一次进攻证明我的决心,所以这次进攻需要坚决,果断而又勇猛,要让梵蒂冈看到我们的决心。”
这是巴伦娣写给贡帕蒂的信,在信中巴伦娣把之所以发起进攻的理由说得很详细,这也让贡帕蒂多少明白了他正在肩负的责任。
坚决,果断而又勇猛的进攻,这原本正是蒙蒂纳军队所擅长的,但是贡帕蒂从信里却明白了巴伦娣的意图。
巴伦娣是不希望与教皇的谈判彻底破裂的,正因为这样她在信中才会强调的这是要让梵蒂冈看到的决心,很显然巴伦娣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向教皇施压进而逼迫亚历山大六世妥协。
这个举动可以说是很大胆,甚至有些危险。
毕竟教皇的权力虽然已经不如以前那样权倾整个欧洲大陆,甚至能逼迫皇帝下跪求饶,但是梵蒂冈的影响依旧不是任何世俗势力能够比拟的。
即便是当初法国人公开与梵蒂冈对抗,也是另立教廷借着拥立自己的教皇的名义,而巴伦娣这一次却是要直接与教皇军交战,这就让贡帕蒂不由有些为她的决定有些担忧起来。
不过贡帕蒂是个军人,或者应该说是一个因为种种经历已经与与亚历山大绑在了一起的叫贡布雷的新兴军事集团的一份子。
当他在比萨发动暴动而后又加入了亚历山大的军队后,贡帕蒂就已经没有退路的成为了这个集团的一员,做为比萨人,他现在唯一的出路也是拥戴亚历山大的女儿埃斯特莱丝,也正因为这样,巴伦娣才会毫不犹豫的把进攻费拉拉的重任交给了他。
贡帕蒂也的确没有让巴伦娣失望,他在反复琢磨了一阵后就制定出了一个计划,按照计划,他决定利用趁着这段僵持的时间从蒙蒂纳和比萨调来火炮先让凯撒的教皇军见识一下厉害,至于接下来是否要展开猛烈的攻城,还要看局势怎么发展。
贡帕蒂的决定显然是很周全的,当第一门火炮怒吼着喷射出炮弹向着费拉拉的城墙砸去时,他远远看到城墙上的教皇军一片大乱。
贡帕蒂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在雷诺河边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教皇军某些方面看上去有些眼熟,然后他就更加确认凯撒应该是剽窃了蒙蒂纳军队的一些特点,这虽然并没有让贡帕蒂感到不安,可他还是谨慎小心起来。
不过通过雷诺河之战他发现教皇军显然并有真的学到蒙蒂纳军队能够成功的精髓,凯撒显然认为以他雄厚的财力和偷学来的那些战场上看似奇妙的战术就可以与老师对抗,可他显然没有能真正明白为什么蒙蒂纳军能面对强敌时依旧耸立不动的真正原因。
火炮不停的向城墙上抛射出致命的弹丸,按照贡帕蒂的命令,蒙蒂纳的火炮的目标都集中在城墙上,同时他严令禁止向城内射击,所以虽然的确有2发炮弹因为炮手的疏忽越过城墙飞进了城里,但是好在击中的只是一些并不紧要的东西,更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不过即使是这样还是把费拉拉人吓得不轻,他们惊恐的大叫,在街上到处奔跑,恐惧显然是容易传染的,那种慌乱的样子一时间在很多地方引起了更大的恐慌不安,如果不是蒙蒂纳火炮被严禁向城里射击,那些惊慌失措的费拉拉人中肯定会有人因为到处乱跑被炮弹打中。
那些之前向凯撒投降的贵族们再次聚集起来,不过这一次他们是希望凯撒能与蒙蒂纳人谈判了。
凯撒对蒙蒂纳人火炮的威力也大感意外,他曾经见过法国人的火炮,在他看来如果就火炮威力来说双方或许不相上下,甚至法国人的那些重型火炮更具破坏力,但是蒙蒂纳人在使用火炮上的技巧却让凯撒不禁为之愕然,因为他发现除了几发失误之外,大多数炮弹都相继击中了费拉拉的城墙,虽然相比起来绵延的城墙的确是很容易击中的目标,但是想想他曾经见过的法国炮手们的射击水平,凯撒就不禁为蒙蒂纳炮手的精湛技能感到意外了。
费拉拉的城墙还是很坚固的,这更多的得益于早年费拉拉的统治者们对城市防御的贡献,所以虽然蒙蒂纳军一上来就对城墙展开了一阵猛烈轰击,但是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轻易攻破城墙。
这让凯撒稍微放心了些,他很担心蒙蒂纳军队向城里随意射击,虽然他并不介意这可能会造成费拉拉人的伤亡,但是却担心蒙蒂纳人可能会趁着城内混乱的机会发动攻城战。
不过好在现在看来蒙蒂纳人并没想这么做,他们的主要进攻目标还只是城上,所以虽然被轰得不停震动的城墙看上去摇摇欲坠,可凯撒还是能尽快抓紧时间重新组织起险些因为第一轮炮击就四下崩溃的军队。
不过让凯撒没想到的是,费拉拉人会主动找上他。
这些不久前才向他投降的费拉拉贵族们虽然小心翼翼,可最终还是把他们的来意说清楚了。
“让我向那个贡布雷投降,这不可能!”凯撒几乎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费拉拉人的提议,他愤怒的呵斥那些人是胆小鬼和墙头草,同时威胁要把这些人都抓起来绑在市政厅外面去示众“我的父亲是教皇,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得到上帝启示的人,我会让我的敌人知道冒犯教皇的儿子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就在凯撒怒斥费拉拉人的时候,卢克雷奇娅也用颇为严厉的措辞写了她给蒙蒂纳伯爵夫人的第一封信。
“我不能容忍你对我哥哥做的一切,波吉亚家的人不会看着自己的亲人遭遇危险而不闻不问,所以请你立刻停止向费拉拉发动进攻,否则我将不得不亲自给贡帕蒂将军写信,要求他停战,请不要忘记我在名义上还是我的女儿比萨公爵埃丝特莱斯的摄政,我有权命令比萨的将军听从我的命令。”
卢克雷奇娅的措辞不但强硬,甚至带着浓重的火药味,而她随后派人给她亚历山大六世写的信,则充分体现了她的确是一个波吉亚。
“亲爱的父亲,之前我对您提出要您考虑来自蒙蒂纳的建议,这是我出于自己的原因的结果,但是请您相信您的女儿同样关心她的亲人,所以我已经给那个女人写信提出警告,我想您保证如果凯撒的安全得不到保证,我会亲自前往费拉拉与我的兄长站在一起,”卢克雷奇娅在信中向亚历山大六世做着保证,可随后她又话风一转,用一种恳求的语气写到“不过我在这里也请您能公平的对待您所有的孩子,请不要因为您对凯撒所抱的期望而有所偏心,您知道凯撒的行为让我很愤怒,他试图觊觎亚历山大的罗马涅,而您却不肯公平的对他这种行为做出裁决,当知道这个的时候您能想象我有多么伤心吗,难道我不是您的女儿,难道亚历山大不是一个波吉亚,那么您为什么要在对凯撒展现出那么多的慈爱的时候,又要这样对待您其他的孩子呢?”
卢克雷奇娅的信写得声情并茂,甚至还有些催人泪下,不过当亚历山大六世收到这封信时,真正打动他的却是信中结尾的一段。
“亲爱的爸爸,如果你觉得凯撒的胜利能够为你带来荣誉和骄傲,那么我可以自豪的说您的女儿同样可以为您取得这一切的荣誉,虽然我并不喜欢巴伦娣·德拉·罗维雷,但是我想您保证我可以为您解决眼前的难题,正如她顽固强调的那样,罗马涅是、也只能是亚历大的,同时我也请您注意凯撒的举动其实引起的不止是蒙蒂纳的不满,您知道法国人刚刚在伦巴第再次击败了米兰,而这似乎已经引起了皇帝的不满,那么您认为路易国王会赞成在这个时候引起不必要的争端吗?”
之前还因为对罗马涅的贪婪而对凯撒的举动听之任之的亚历山大六世,彻底被这段话撼动了。
教皇知道这段话应该不是卢克雷奇娅自己想出来的,虽然他觉得自己的女儿的确很聪明,但是教皇也知道她那颗漂亮的小脑袋里显然装的不是这些东西。
那么是谁给她灌输了这些东西?
罗维雷家的那个有出息的小女儿?
亚历山大六世难得的在心里夸奖了一下宿敌,不过随后他就推翻了这个想法。
巴伦娣·德拉·罗维雷或许是个很聪慧,甚至是比很多男人都更加优秀。
但是亚历山大六世并不因此就认为巴伦娣有这方面的见识。
这倒并非是他看不起巴伦娣的智慧,而是教皇很清楚,要有这样的见识,需要的除了一个聪明的脑瓜,还要有足够的阅历和经验。
而那个罗维雷家才刚过19岁的女孩,似乎不太可能有这样的眼光。
那么是老罗维雷给她出的主意?
刚刚这么一想,亚历山大六世就又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想。
老罗维雷在罗马涅事务上是何等的态度暧昧,而托尼·德拉·罗维雷又是怎么死的,这对于梵蒂冈来说是再清楚不过了。
而罗维雷家的内讧在这段时间更是成了罗马城里最大的笑话。
“希望那封信已经送到了,”亚历山大六世想起了之前让诺梅洛给亚历山大写的那封关于告老罗维雷黑状的信“或许这样能缓解下这个不好的局面。”
就在亚历山大六世在为卢克雷齐娅那封古怪的来信疑神疑鬼的时候,在蒙蒂纳新堡的穹室里,巴伦娣正谦逊的聆听一个老人的教诲。
“很显然,伯爵夫人你们需要和法国人合作。”
面含笑容的菲歇大师对巴伦娣这么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