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顿大一个很细微的笑声在耳边响起,然后又是急促的低声细语,然后又是一阵似乎压抑着的笑声。
亚历山大有些茫然的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的后脑还有些疼,抬手摸了摸,就感觉到了鼓起来的一个包。
居然会被人撞晕了,亚历山大摸着后脑上的肿包不由呻吟一声,然后他就看到两个人影出现在他眼前。
一头异常漂亮的金发在阳光中微微摇摆,好似散落着点点的光亮在眼前泛起涟漪,碧蓝如洗的眼眸配上俏挺的鼻梁,充满了令人印象深刻的立体感,而两片向上翘起,似是难以掩饰调皮的嘴唇却又让这张脸透着说不出的活波与跳脱。
这是个很年轻的女孩,是个让人一看就能感觉到青春似火的精灵。
“哦,你可醒过来了,我还以为我把你给杀了。”
看到亚历山大醒过来,女孩好像松了口气,不过从她脸上的表情看,显然并不如她说的那么紧张。
“这位……谁来着,居然让个姑娘给撞昏了,我只能说今天真是看了出好戏。”
旁边传来个略带调侃的声音,亚历山大扭过头,才看到在另一边还站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青年。
这个青年长相不错,身材挺拔,一头略显乱蓬蓬的长发随意披散,不过让亚历山大注意的是,他腰带上挂着的佩剑剑柄上一个十分醒目的徽章。
那是那不勒斯王室的盾徽。
“这位大人,如果是你在毫无防备之下被人袭击,也不会比我好多少。”
亚历山大慢慢坐起来,他觉得今天有点倒霉,居然让个小姑娘给撞晕了,大概这种事对谁去说都只会换来嘲笑,虽然他自己很清楚,刚才那一下其实是只是因为对方很凑巧的把他的头撞在了后面的柱子上。
不过仔细打量,这个女孩还真是个小姑娘。
看上去最多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因为身材纤细就显得要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些。
如果索菲娅和她站在一起,单论身材也要显得更成熟些。
想到索菲娅,亚历山大心头一痛。
这让他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糟糕起来。
“很抱歉,希望你伤的不重。”女孩虽然说着抱歉的话,神态却并不很在意,她更多的时候是在和那个青年对视微笑,甚至在道歉时候都在不停向他看过去。
“没什么,只希望你以后不要这么莽撞了,”亚历山大因为心情不好语气就显得有些生硬,他不想再和这两人纠缠,抓起丢在地上的帽子准备离开。
他这种冷漠的态度多少引起了女孩的不满,她原本一直在笑的脸慢慢沉下来,看着亚历山大用稍显不快的口气说:“您的气量似乎不大,看来我要正式表示歉意才行。”
说着她轻轻提起裙子,身子站得趣÷阁直,用一种与她年轻不符的庄重神态说:“请接受我……”
“箬莎你不要这样。”
那个青年大声阻止,然后走上前两步不满的看着亚历山大:“虽然我不知道您是谁,不过逼着一位尊贵的女性道歉,这实在太不应该了,我希望您能表示应有的歉意。”
亚历山大皱起了眉,佩剑上的盾徽让他知道这个青年应该是那不勒斯的王室成员,可这个人颐指气使的态度让他不快。
被撞昏的是他,可显然是为了讨好,这个人居然放过来要他道歉,这让亚历山大觉得这已经不是不讲理,而是根本就是在胡搅蛮缠。
“算了阿尔弗雷德,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女孩翘起嘴唇摇摇头,依旧笑吟吟的对青年说“这位客人是远道来的,我们不应该对外乡人不礼貌。”
“说的是箬莎,”青年向女孩笑着说,可一转脸他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既然这样请您离开吧,不过希望您不要再惹什么麻烦了。”
听着这明显的威胁,亚历山大的眉梢再次皱了起来,尽管他不在意对方找自己麻烦,毕竟他是西西里的使者,可想到对方可能是那不勒斯的王室成员,他就觉得事情真是糟透了。
但也正因为这样,他原本准备离开的脚步停了下来。
亚历山大转过身面对着这个青年,他看了看对方因为他停下来不由握住剑柄的手,然后望着这个青年的脸说道:“您的话让我改变主意了,我现在希望这位夫人对我正式道歉。”
“你说什么?”青年愕然的问,他好像开始没听明白,然后才反应过来的露出了怒容“你居然会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你知道是在和谁说话吗?”
所谓“你知道是在和谁说话”,就是“你知道我是谁吗?”。
只要想想这种烂大街的台词贯穿古今,却依旧被无数人乐死不疲没完没了的用,亚历山大就有种要翻白眼的冲动。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谁,”亚历山大刻意没有去看对方故意露在身前的盾徽,而是同样握住了腰旁的剑柄“我只是希望得到一个应得的道歉。”
青年脸上先露出怒容然后浮起了丝兴奋,他没想到这个外乡人居然这么大的胆子敢向自己挑战,不过这也让他更加高兴。
原本反握剑柄的手已经变成换手正握,青年惬意的抚摸着被无数次的摩擦显得异常顺手的剑柄,眼中露出了残酷的笑意。
看到这个人的动作,亚历山大心里不禁叫了声苦。
即便是外行也看得出来,这是个经常和剑打交道的人。
那是种很难说清的感觉,虽然只是随手握着剑柄,可亚历山大还是能从对方身上感到某种令他不安的气息。
就和之前观看莫迪洛伯爵展示剑技时的感觉一样,这个青年会的,绝不是那种勾引女人的花招,而是能够真正杀人的手段。
难道这就是所谓踢到铁板上?亚历山大一边琢磨,一边无奈的拔出剑,这个时候他不能退缩,这无关脸面,而是当看到对方那个盾徽时就已决定的。
“我是来恩伯爵阿尔弗雷德·德·阿拉贡,请问您是……”
“德·阿拉贡?”虽然早有准备,亚历山大还是皱眉问了一句“请问您是那不勒斯的王室成员吗?”
“我的父亲,是来恩公爵腓特烈·德·阿拉贡。”青年骄傲的大声宣布。
亚历山大意外的看着青年,虽然知道是王室成员,却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是王叔腓特烈的儿子。
看到亚历山大露出意外的神色,青年得意的笑了起来,他知道这场冲突应该是不会发生了,虽然这多少有些让他失望,可依旧不由得意的向旁边的金发女孩瞥了一眼。
“腓特烈公爵的儿子,”亚历山大无奈的摇摇头,然后就在年轻伯爵的得意微笑中慢慢抽出了剑“我是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西西里王国派驻的使者。”
来恩伯爵的脸上的笑容不由一滞,他看着已经拔出剑来的亚历山大,一时间不知道是因为对方的勇敢还是身份大感意外。
“你要为我决斗吗?”女孩微微歪了下小脑袋问到,她双手紧抱在一起,脸上透着丝不知是兴奋还是什么的奇怪表情,金发随着头颅的动作在阳光中飘摆,带起一串串闪亮金光。
“箬莎·瓦莱利·科森察,只要能看到你的笑容,我愿意为你做一切事,”青年说着拔出剑来,他向亚历山大微微一笑“必须承认咱们两人没恩怨,不过现在我要向你挑战。”
那话的意思,就是要借着你踩博美人一笑了。
故事很老套,却又很有用,特别是当这个人是位王子,又偏偏对自己的剑术颇为自信的时候。
亚历山大暗自一晒,他当然知道这位王子在想些什么,不过刚刚因为看到对方似乎擅长剑技的紧张这时却莫名消失。
余下的,只有同样莫名,说不出的兴奋。
当感觉到因为过于攥紧剑柄手指有些发痛时,亚历山大不由想起了一个人的教导。
“不要那么用力僵硬,否则你无法做出灵活的反应。”
“看着对方的剑尖,记住那里才是最危险的,其他地方伤不到你,最多给你的漂亮脸蛋留道疤。”
“你在干什么,你是在和敌人玩命,不是和女人调情,脚底下的步子迈的那么花哨是在找死吗!”
“我真不敢相信你怎么会那么笨,如果是在战场上你这样的我能打十个。”
波鸿的声音在亚历山大耳畔回荡,他想起了在西西里时由那位佣兵队长传授技巧时的情景,也想起了那个人刻薄却异常严厉的训练。
,两个人剑身轻碰即分,亚历山大慢慢向后退出两步,如波鸿教导的那样,认真的盯着对方的剑尖。
阿尔弗雷德·德·阿拉贡却没有按决斗规则那样后退,他站在原地,手中的剑稳稳的指向对面的亚历山大。
“如果您现在向科森察小姐道歉,我可以不再追究这件事,”年轻的王子坚定的说,可他并不等亚历山大回答,而是接下来就挥剑向前刺出,同时这才开口说“既然这样,让我为小姐的尊严而战。”
王子的举动让亚历山大很想开口骂人,他知道阿尔弗雷德实际上根本就不想听他的回答,哪怕他这时候后悔了也不行,很显然这位王子就是想当着那位科森察小姐的面打败他。
剑锋划破温热的空气直接袭来,亚历山大脚下迅速后退,同时身子微弯,握剑的双手用力摆动。
剑身清脆的碰撞声顷刻响起,阿尔弗雷德再次挥剑,毫不留情的向亚历山大胸前刺去。
在这时,女孩的嘴微张似是要开口阻止,可随后就又沉默下去。
她的双眼微眯,紧盯着两人,脚下随着他们的动作缓缓移动。
再次挑开刺来的一剑,亚历山大鼻尖上的汗珠因为紧张和用力滑落下来滴在剑身上。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面对一个对手,和之前在船上与那些水手混战不同,他不能逃避,只能面对。
又是一剑,阿尔弗雷德毫不留情,他锋利的剑锋从亚历山大挡在身前的剑身下穿过,长剑挂着一片衣服碎片直接刺穿亚历山大肩膀上连着外套的短氅。
他的身子随着力量向前猛冲,撞向亚历山大!
阿尔弗雷德嘴角微微挑起,他已经看到胜利。
然后他就看到对手突然抬起左手,一把抓住了被他的手臂架开的剑上。
随着一手握剑柄,一手攥剑身的亚历山大两臂把长剑以阿尔弗雷德的手臂为轴迅速一拧,突如其来的扭力让王子再也握不住手里的剑。
随着一声惨叫,阿尔弗雷德的佩剑已经脱手飞出!
鲜血从握着剑刃的手心沿着倾斜的剑身流下,划过剑刃,凝在剑尖,随后滴下,落在近在咫尺的阿尔弗雷德满是惊恐的脸上。
金发女孩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
“住手!”
一个充满焦急的女人声音响起,随着喊声,从远处长廊一端匆匆跑来个身着长裙,和那女孩有着同样的一头闪亮金发的贵妇人。
她满脸焦急的冲过来,先是伸出双手紧紧捧住女孩的脸不住看着,嘴里还急切的问:“箬莎我的女儿,你没受伤吗?”
当确定女孩的确没事后,这个忽然出现的贵妇才转身看着依旧用剑尖指着阿尔弗雷德的亚历山大,用焦急的口气说:“我是科森察伯爵夫人乔治安妮·科森察,请立刻放了伯爵。”
“什么?”
亚历山大愣住了,他回头看看那个如沐浴在阳光里的女孩,脑子有点乱。
乔治安妮,那不是他“妈妈”?
那这个导致他和这位王子大打出手的女孩,不就是他“妹妹”吗?
想通了这点的亚历山大,真的有点懵了。